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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纷乱(八)

    “王爷,”坐在朱宣旁边的韩国夫人纤纤手指递了过来一枚剥好的干果过来,朱宣张了嘴吃了,然后看了韩国夫人为自己倒了酒,笑着问了一句:“王爷在想王妃呢?”人坐在这里,眼睛里的神气却象是在想人。

    朱宣一听了这样一句话,立即脸一沉,站了起来就出去廊下站了。韩国夫人闪在了这里,只觉得难堪的不行了,怔怔的差一点儿要掉下泪来。一旁的一个人悄声说了一句道:“眼前在取乐,好好的提王妃干什么。”

    看了廊下负了手微仰了头看了寒空的朱宣,韩国夫人从背后看了朱宣高大的身影,心里难受的不行,一年比一年冷,一年比一年让人难以捉摸了,一年比一年权势高。

    本来提起了沈王妃,一心里是想劝一下王爷不要过于恩宠了。韩国夫人在家里这几天,眼前时常会浮起了沈王妃不当一回事的拿了王爷用印的印盒和笔山上的笔来描花样子,而且看到了王爷回来了也不当一回事,把东西往书案上还了回去,人就避开了。

    总是平时这样做惯了,才这样大胆。韩国夫人觉得男人一旦宠起来一个人,都是不管不顾的,就算是铁石心肠的朱宣也不类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会儿刚提了一个头,朱宣就拂袖出去了。

    站了廊下的朱宣吹了寒冷的冬夜里的风,心里的焦躁感才好了一些。这一会儿还真的在想妙姐儿。小丫头现在很能打听,最喜欢打听的就是表哥以前的事情,放在了心里,等人最耐不得的时候,就冒一句出来。

    那位不知羞耻的渔阳公主,居然当了众人的面在御书房里能说出来不要廉耻的话。朱宣眼睛看了漫漫星空,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子为了权势汲汲钻营,不是给你们这些人享用的。一会一出子事情,弄得人没有得闲儿的时候。

    交待了的事情,明天王公公再不能找一个机会把人给换了,以后做起来更难。再想了下午的事情,一个高阳公主嘴巴从来是快,一定会跑去妙姐儿那里搬弄一番。这个时辰已经是妙姐儿睡觉的时辰了,没准儿在家里正在瞎想了,也许儿子们看了我不在,又跑去陪了她。

    朱寿在一旁的房间里正在和丫头们嬉戏,不时往外面看了,看了王爷站出来了,以为有吩咐,赶快也整好了凌乱的衣服也出了来。朱宣看了朱寿出来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悄声吩咐了朱寿道:“明天一早回府去,让王妃西山去住几天。”

    这才转身重新进了来。室内绮绡玉缦,丝竹依就。韩国夫人带了笑重新斟了一杯酒,递给了朱宣,笑道:“刚才说了,明儿晚上我们夜游去,王爷来不来?”带了笑的眼睛看了朱宣。

    朱宣接了酒在手里,很有兴致地说了一句道:“何必明儿晚上,这会子也使得。”看了大家一起有了兴致,朱宣道:“拿大杯来,多吃几杯再出去。”当下韩国夫人让人拿了大杯来,一个人满饮了三大杯,一群人七、八个酒气香粉气,一起簇拥了出了门,高挑了灯笼,去夜市上漫游去了。

    前面是韩国夫人的灯笼开了道。灯笼下面七、八匹马,马上俱各有人,灯笼后面又是跟的人,别的路人老百姓当然是个人都要躲开了。

    长河漫漫星天深远,此时此刻沈玉妙如朱宣所想,身边陪着的是两个儿子,朱睿和朱毅。下午回来的朱睿一进了家,先去见了老侯爷和太夫人,就来到了母亲房里,一脸是满足的表情,看得沈玉妙心里也高兴了。

    不知道表哥对了朱睿说了什么,反正睿儿是很高兴。母子两个人正坐在了房里一长一短的说话,朱睿看了母亲坐在一个大的绣花绷子前面,一面说话一面手绣着。过去端详了那绣花绷子,朱睿就高兴了道:“这是我的。”

    看了母亲微笑了道:“可不是你的,要是赶得快,过年你还能穿呢,就是慢一点儿,十五那天你也能穿。”看了儿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对了他笑看了一眼,手里继续穿针引线了。

    然后毅将军也来了,一进了房里就喊了一声:“大哥,我听小厮们说你回来了。”朱睿与毅将军兄弟一天没有见,心里还是想的。只是毅将军一看到母亲在做的针指,马上就又要挂脸色了,过去看了看,仔细比划了一下问了母亲道:“这象是大哥的衣服?”

    沈玉妙看了笑逐颜开的长子,再看了脸上挂了颜色的次子,忍不住笑着刮了一下毅将军的小鼻子,取笑了道:“先给哥哥做了,再给你做。”毅将军在母亲身旁坐了下来,用自己的身子蹭了母亲香软的身子,这才笑道:“一会儿再去做菜吧,就象昨儿那样的汤就好的很。”

    这一下子,轮到世子朱睿要不乐意了,在母亲的别一边坐了下来,看了母亲和弟弟,不甘心地问了一句道:“昨儿我和父亲都不在家,母亲就单做给毅将军了。”

    沈玉妙忍无可忍的笑了起来,道:“都少问一句,看书去,今儿父亲不在,晚上母亲才做给你们吃呢。”说得两个儿子没了脾气,各自走开去看书去了。

    如音进了来,递了一封信过来笑道:“公主府上送来的。”

    看了王妃一面接信,往窗外看了看天色,柿子树梢上的天空还有几片阴云,快近傍晚了。一面吩咐了道:“去小厨房里收拾菜去,我一会儿去,小王爷们闹着要吃呢。”然后打开了信,高阳公主回到了家,家里有事一时走不开,就提笔写了这封信过来。

    这封信里的内容,着实的把沈玉妙吓了一大跳,对了信反复再看了一遍,百思而不得其解。这位渔阳公主她想干什么?把我害了,表哥不会同意。这样想了朱宣,平日里对自己百般的好,我的四个孩子,我是母亲的恩亲。

    沈玉妙心里有了一丝不服气了,表哥不会同意你害了我的性命,那你最多与我并列王妃,论进门先后,我在前,你在后;论身份,才算得上你是一位尊贵的公主。再想一想,这位尊贵的公主在有睿儿那一年,被贤妃娘娘打了一个巴掌,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还不如我这小商人出身的人,倒是在表哥的羽翼下,一直人人尊敬的活着。

    看我不顺眼的人太多了,倒还没有人敢打了我一巴掌去。

    “厨房里今天的菜都是小王爷们爱吃的,王妃这一会儿就去吗?”看过了菜的如音走了进来道。

    沈玉妙收了信放进了衣内,站了起来道:“我就来。”脸上本来是不高兴的神气,出了房门走了几步,就恢复如常了。信是高阳写来的,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不会有假,这事情已经出来了,眼前要看表哥是怎么做了。。。。。。

    这样想了,越过花架子,出了里进的院门,小厨房倒是最外面一进的院子厢房里,一共三间,这一会儿也是热气腾腾了。看了王妃进了来,管厨房上的人都笑脸迎了过来:“王妃,今儿又亲自动手了,小王爷只是要吃王妃亲手做的,天天只是想着。”

    看了这样的笑脸,眼前一片的富贵,沈玉妙觉得我苦中作乐也好,得过且过也好,等表哥回来了,见了他是什么意思再说。家里家外都是表哥在当家,这事情还是要等见到了表哥再说。

    动手煮了四个菜一个汤,看了碧玉碗里装了汤,琥珀盘盛了菜,沈玉妙含笑交待了丫头们:“去请了小王爷们来。”又交待了厨房上的人道:“这一个汤母亲素来喜欢,给太夫人房里送一份去。这一个菜给老侯爷送去。”

    这才洗了手重新换了衣服,慢慢扶了丫头们的手往自己房里去,仰头看了看南平王府的天空,刚才是天上要有雪的样子,灰蒙蒙的。这一会儿天已经黑了,几点星光偶尔闪一下。

    一下子胡思乱想都出来了的沈玉妙突然想了自己在封地上的小房子,幸好买了一个小房子,再想了新城里自己还有一座石头房子,西山又有园子地。

    跟在表哥身边有人管有人疼,以后公主进了门,想来表哥再会花言巧语,也是要去疼了公主的,不然不是看不起皇上。这个岳父惹不起。。。。。。

    这样想了,突然一笑,在心里憧憬了,没有表哥陪的日子,事事自己拿主意,爱去哪里去哪里,这样的日子过上几天是不是也很不错。

    孩子们表哥个个都疼,一个不会放心跟了我,一个月里有几天是孩子们来看了我,想一想也很不错。走这几步的功夫,沈王妃的幻想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

    晚上这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的,碧玉碗里嫩黄瓜鸡蛋汤在这冬天里是难得的。两个儿子都很喜欢喝,都抢了喝。看了两个儿子吃得香甜,沈玉妙也是笑个不停。

    当天晚上,当然两位小王爷歇在了王妃房里。就跟朱宣想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朱寿一早先回来了,先去告诉了朱禄:“王爷让备车呢,王妃一会儿去西山去。”朱禄答应了一声,就去备车了,问也不用问了,王爷说了要去,就一定会去。

    这里朱寿这才来到了沈王妃房里,先去找了如音交待了道:“王爷让王妃今天西山去住几天,你和mama们收拾一下,马上就走。”

    王妃正在房里吃早饭,如音带了丫头们这一会儿在听使唤,忙了早上的事情。听了答应了,就去收拾出门的东西。一旁的明波听了心里又是一惊,王爷的话就是圣旨一样,沈王妃要去西山,昨儿一晚上今天一早上也没有听到她说。

    想来是王爷让她去的,说一声儿打发人走就这么一句话就要把人打发走了呢。明波也犯了其它人的毛病,一会儿觉得沈王妃过的好,一会儿觉得沈王妃样样不自由。

    听了朱寿回话的沈王妃只是笑着答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让如音、朱禄去收拾一下吧。我吃了早饭就动身。”

    吃完了早饭,回了太夫人,沈王妃一行坐上了马车开始往西山去了。此去西山几十里,城外好些日子没有来,看了茺茫茫一片郊野上,偶然青绿草根。看了结了白霜的地面上,几点人迹。

    坐在马车里坐了手炉的沈玉妙含笑看了窗外的景致,怀里揣了高阳公主的那封信,心里不无盘算了,想来这件事情又是比较棘手的了,表哥着急慌忙的把我送走,没准儿这几天里又在京里荒唐风流的不行了。

    猜的八九不离十的沈王妃没有想到的是,昨天晚上就开始了,朱宣与几位同行的游荡人,携了几位夫人,挑了灯笼在夜市手握了酒杯,游荡了大半夜。一早先让朱寿先回来了,打发了妙姐儿西山去住,自己正在韩国夫人的家里补眠。

    明波春兰随了小丫头们六个人挤了一辆车,自王府门前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共四辆马车,一辆坐了沈王妃和如音、青芝两个大丫头,一辆车是祝mama和杜mama,另外两辆车就是别的大丫头和小丫头们都挤在了一起。

    一个小丫头坐在了车里还笑道:“这一次去西山也轮到我了,上一次就没有我,听说西山园子好玩着呢,又大的多。”就这样,还是有人留了下来看房子去不了。

    另一个小丫头笑道:“西山那里也有人呢,也都是好性格呢,我听上一次去的细罗告诉我的。”明波春兰对了苦笑了一下,都是好相与的,这一车里坐的人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马车帘子没拉紧,可以看到王妃的大管家朱禄带了七、八壮汉护了马车往西山去,看了这样的排场,又觉得沈王妃过的是极尊贵的了。一个人出趟几十里路的远门,至少二、三十个人跟着。

    马车径直进了西山园子里,二门以外的路都是宽阔的,二门外沈王妃下了马车,天已经下了小雪。西山的管家等人在二门外接了沈王妃。

    看了她一身红衣抱了手炉从马车里了来,管家也是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几天不见,王妃又象是出挑了好些。明眸越发的明亮了,眉间春山也越发的撩人。

    二门内是一乘小轿,管家含笑道:“有了雪,路又远,请王妃上了小轿去房里,没的趟雪受了风寒倒不好了。”亲自打了轿帘,沈王妃上了小轿,别的人都跟在后面跟着。

    第一次来的人倒是有几个,都稀罕的看了这个园子,在王府里呆久的人都知道这是王爷为王妃备的嫁妆,东南西北望过去,只是目测了,果然是有王府两个大,西山这里比京里地方要大,这园子也就极宽敞了。

    足的走了一会儿,才到了房里,前面快马先行的人早就来交待了。如音看了房里已经生了炭火,一面帮了王妃解了外衣,一面笑道:“朱禄这一次事情做的不错。”几十里路行了两个时辰了,沈王妃在马车上坐得懒倦了,道:“我要先睡一会儿,你们先吃了中饭吧,我睡了起来再吃去。”

    服侍了王妃睡下了,如音这才走了出来,外面小丫头们还在等着她,听了如音分派。

    “先去传饭去,王妃先歇下了,睡了起来再吃呢。”对了管家交待了一声,如音才分派了丫头们:“你们两个人住在这里,你们两个住那一间房,今天当值的是谁,晚上当值的又是谁。。。。。”

    一一分派完了,这才一起去吃饭。沈王妃房里犹自未醒,一觉睡到了半下午。看了外面雪下得不小了,地下有了不少积雪。院内花上树上都积了薄薄一层雪,正在一边吃饭一边看了有趣。

    外面人回了话:“朱寿来了。”朱寿在外面掸了身上的一点儿雪花,整了整衣服这才满面陪笑进了来。

    看了王妃正坐在榻上吃饭,倒是先陪了笑脸问道:“王妃这个钟点才吃午饭?”这个时间正半下午的时间了,小桌子错陈了佳肴,不知道是中饭还是晚饭。中饭太晚了,晚饭又太早。

    朱寿不能不先问一句。

    沈王妃还是沈姑娘的时候,吃饭就从来不按钟点,医生有时候对了王爷说了,身子弱跟吃饭不按钟点也有关系。养生之法,从来是定时定量的用饭。

    睡了一觉起来肚子饿了的沈玉妙正吃得津津有味,看了朱寿笑道:“我上午坐车累了,睡了刚起来,所以吃得晚。表哥让你来的吗?”

    朱寿还是小心地说了一句道:“王妃身子弱,一来西山就病了倒不好。”然后才呈上了送来的东西,是沈王妃的功课,朱宣在韩国夫人处一觉睡了起来,忽然想了起来,写好了让朱寿快马送了来。

    沈玉妙接了过来看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了。下雪了呢,你骑马还要慢一些儿好。”朱寿有了讨好说话的机会从不会丢,忙陪笑道:“这算什么,有世子爷那一年,跟了王爷在外面打仗,那雪才叫大呢,人站在那里一会儿,就要变成了雪人了。这雪不算什么。”

    朱寿无意中想对了沈王妃讨好几句,多说几句话,不想沈王妃听了只是含笑了,表哥辛苦,我天天都记在心里呢。看了朱寿又在说打仗时的趣事了,还是引了沈玉妙笑了几声。

    如音坐在外面,看了小丫头还在收拾了房间,皱起了眉听了朱寿在里面说笑,一会儿朱寿出了来,如音先板了脸道:“吃饭呢,引得笑得多了也不好。”朱寿更板了脸,当了丫头们训了如音道:“什么钟点才吃中饭,那晚饭吃得晚了,晚完了就睡更不好。”

    两个人互相一顿教训,各自瞪了瞪眼睛,朱寿这才打了帘子走开了,迎面撞到了上了台阶的朱禄,朱寿好心好意地说了一句:“兄弟,办事经心着点儿。”沈王妃一生病从来是打鸡撵狗,人人不得安宁。

    朱禄愣了一下不明白时,朱寿已经扬长而去了。只能走进来看了看如音,也是板着个脸,真是不知道今天是招谁惹谁了。

    进了房里看了王妃正在吃饭,朱禄倒没有觉得什么,一向几时饿了几时吃。跟了王爷当然钟点会按时,沈王妃还是沈姑娘的时候就跟了她的朱禄一向是看得习惯了。

    手里拿了几张贴子递过去,听了王妃笑了一声道:“我想了今天刚来,不会有客来呢。”一一地看了,笑道:“这些人都在西山呢。”朱禄也笑道:“想来是看到了咱们来时候的马车,所以都送了贴子来,这都半下午了,我回了她们明天再会吧。”

    再看了一旁朱寿送来的东西,书这里都有,朱寿只是送来了一张写了功课的纸,朱禄只看了几个字就明白了,笑道:“明儿还是下午会客,我这才去说一声去。”

    梅花寿字不断的铺陈上,沈玉妙对了眼前的菜正吃得高兴,斜一下眼睛看了身旁朱寿刚送来的东西,只是一个人抿了嘴儿笑了,表哥今天晚上一定不会来了。看了窗外的漫漫小雪,心底里不是不想了朱宣来的。

    可是这小雪漫无边际,屋顶树枝都披了白衣,几十里路还是不来了吧。室内温暖如春,走到哪里都存在的大火盆里炭火红红,沈玉妙吃完了饭,在房里闲步了一时,天就完全黑了。

    命如音掌了灯,拿了自己的功课坐到了榻上去认真看去了,如音重新送了茶进来,剔了纱罩内的烛花,才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如音jiejie,王妃吃了饭,怎么不让小花进去玩一会儿,又看上书了。”抱了新买的小花猫的细雨对了如音轻声笑道。弄不明白书有什么好看,那么努力地写呀看呀的。一旁的丫头红衣也笑着悄声说了一句道:“王妃已经会认好多字了,又这么辛苦用功,看了让人心疼。”

    如音用手扶了一下白玉活环的香炉,看了里面刚添的香,才轻声笑道:“知道下午朱寿又跑来做什么吗?我看他明儿还是会来的。”

    大家都会意地一笑,如音这才笑道:“今天刚来,不当值的去歇着吧。当值的做事情去。”然后自己取了自己的针线盒子,重新走进去,看了房里几个年纪大一点儿的丫头已经都坐了下来在做针指,一面同王妃做一个伴。

    火盆里炭火融融,沈王妃坐在榻上手里捧了书在那里念念有词,不时摇头晃脑了。然后丢了书命如音研墨来,开始写字。

    正在学写字的如音、青芝心里羡慕了,做了一会儿针指,再看了一会儿,终于青芝忍不住在换茶的时候笑着说了一句道:“王妃每天要写这些字,明天朱寿来取了去,王爷看了也是高兴的。”

    沈玉妙正好写得累了,住了笔同丫头们说笑了道:“可惜了表哥不是好糊弄的,要是写的他看了不行了,全部批回来重新写。”碰过了一次钉子,再也不想碰第二次了。

    说笑了一会儿,重新拿起了笔,房里寂静着,只有自己笔落在纸上,纸张沙沙的声音,纱罩内的烛花偶尔爆一声儿,火盆里炭火偶然会一声“劈啪”。

    一面写字,一面不得不想到了朱宣,这一会儿入夜了,朱宣还没有来,今夜是不会来了。一个公主要嫁进来,一位不得宠的公主,又是相中了表哥的相貌,富贵与权势,古往今来一直招人爱的就是这几条了。

    沈玉妙第一不是爱跳起来的人,第二不会为了此事跳起来。只是心里揣测了朱宣会怎么样去做。事情只是提了出来,还没有形成事实是不是?

    表哥匆忙把我送来了西山,他自己在京里会怎么样,房里明亮房外是黑夜,隔了明窗还是可以看到窗外不住的小雪和地下一层白茫茫的雪花。

    没准儿这一会儿又在艳游了,不管从哪一条上去想,一位公主嫁了进来,不会象自己这样在表哥面前百依百顺了,不百依百顺也不行。表哥软硬兼施,一直弄到他满意为止。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软的,这样的手段对了一位在宫廷里求生存的,又是不得宠的公主,是一位见过了多少黑暗面的人。。。。。。

    沈玉妙这个时候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沾沾自喜了,一位公主能有我妙姐儿这么好说话吗?这件事情真的成了真的,只怕是笑话也有几多可以好看。可是。。。。。。还是不要成真的好。

    房里的沈王妃继续拿了笔用自己的功,丫头们地下坐了针指相陪了。明波与春兰过了一时因为当值也进了来,看了沈王妃格外的敬佩了,做了男人做的事情,听说是王爷自己教,做一位王妃真是太辛苦了,还要看书写字去。

    雪足足下了一夜,朱寿第二天来的时候是近中午的时候了,身上解了外衣,抖了上面的雪,笑道:“这天贼冷,京里的冬天就是不如封地上暖和了。”在京里呆惯的朱寿偶然在封地上过一次冬天,都觉得实在是舒服。

    进来看了坐在榻上的沈王妃,正在逗弄了王爷新买的那只小花猫,身上穿一件桃红色满身绣的锦袄,正在对了小猫在说话:“不要再抓我身上的衣服,已经抓坏了一件了。这花绣很难描补的了。

    看了朱寿进了来,笑着把小猫放到了地上,把身边放的功课给了朱寿。看了朱寿递上来的,是自己今天的功课,然后朱宣信里还有一句:“。。。。。。养生之法,进食定时定量。。。。。。”后面还有一些是封地上来的信和公文,表哥都拆看了,这一会儿给了自己。

    沈玉妙一双妙目含了笑意在朱寿身上打了一个转,jian细,表哥这个大jian细,身边一群小jian细。手里拿了那张信纸,往外喊了如音进了来笑道:“要中午了,饭好了就送进来吧。让朱寿吃了饭再走,也暖和一些。”

    如音很解气地对了王妃回了一句笑道:“一会儿就送来了,可不是昨天是坐车累了才吃得晚了。”然后看了朱寿笑眯眯地道:“王妃赏你饭呢,请这边来吧。”不用想,朱寿昨儿回去一定会对了王爷搬弄了口舌的。

    跟了如音出来了,朱寿才跟在后面解释了,笑道:“我昨天多说一句,也是好意。要是生病了,不是大家都有责任。”如音昂了头也不回头地回了一句道:“你少在这里说生病生病的,要是生了病就是你说的。”

    “好好好,”朱寿赶快住了嘴笑道:“当我没说。”然后悄声嘀咕了一句:“这么凶,难怪朱禄不敢娶了。”真是可怜的朱禄了。

    沈王妃吃完了饭,照例去睡觉去了。中午当值的丫头们一起坐在了外间候着。外面门帘子一打,突然进来了一个人,除了明波以外,别的丫头们都站了起来,笑着招呼了:“若花jiejie来了。”

    进来的这个人杏眼桃腮,是妇人的打扮,一件青色绸衣,却是朱喜家的若花。若花一进了来也是悄声了笑道:“王妃在睡着呢。我看了钟点了,该请起的时候就请起吧,睡得太多了晚上怎么弄?”

    青芝早就站了起来笑道:“正要去请呢,jiejie先坐了。”然后取笑了若花一句道:“叫习惯了,应该是朱四嫂才是。”若花笑了一下道:“快去做你的事吧,我在这儿等着呢。”

    青芝进去了,小丫头赶快就倒了热茶来,送到了若花的手上,笑道:“请jiejie暖暖手。”

    不一会儿,青芝就出了来,笑道:“王妃请jiejie进去说话。”若花丢了茶下来,用手拢了拢头发,整了整衣服,笑着脚步儿轻轻的进了去。

    沈玉妙犹没有起身,披了自己起夜的小袄,坐在了绫被内,看了若花笑眯眯地道:“你来给我送钱的吗?”若花一来是送钱的时候居多。

    让了若花在床前坐了下来,两个人笑眯眯地在谈话。若花先从袖子里把这个月的股息取了出来,打开了给王妃看了笑道:“年底的要下个月才有呢。这是这个月的。”

    沈玉妙接过来看了,心里底气更足了几分,管表哥娶几位公主去,有钱是好事情。看了若花又悄声地回了话笑道:“还有一件事情回王妃,铺子里厨上的龚氏,有几家伙计不知道她的底细,都托了人要求亲事呢。还有一家是托了我的。”

    不由得沈王妃不格格笑了一声,从寂寞的地方一下子放到了热闹场所中,顺理成章的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都不需要人去指引了。但是这个龚氏虽然是自己放到了铺子里,却还是表哥的人。这件事情要问过表哥才行。

    眼前只为了这样一件事情心花怒放,把公主要嫁先放到了脑后的沈王妃笑眯眯说了一句道:“等我问了表哥,再让人告诉你去。”

    房外的丫头们听了里面说进来,这才一起进去了,拿衣服的拿衣服,倒水的倒水,明波看到先进来的这一位年青妇人,跟在王妃熟练侍候了,一边侍候一边说话笑道:“不是我来一次说一次,冬天的天气,天短夜长,这中午只是睡,晚上可怎么好。”

    这进来的这一位连王妃也敢说。看了沈王妃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只是笑嘻嘻地道:“我知道的。”

    若花又对了青芝说了一句道:“侍候主子,就是要按了钟点来,中午不能再由了性子睡。”这一位对于娇滴滴的沈王妃也是非常的了解。

    从青芝开始,几位丫头也都是含笑答应了:“知道的。”如音这个时间走了进来笑道:“说你来了,我还不相信,果然真的是你来了。”

    两个人见了面,又是笑着问候了。昨儿的要见客人开始一个接一个来了,朱禄就一个一个地往里回。

    京里到了下午的时候,雪花也铺了满城。沈居安对了儿子沈经南笑道:“我门口站一会儿去,看看你母亲这一会儿怎么还不回来,到了钟点了。”一个人开了小院门,站在了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往外看了。

    只看到一片白茫茫大雪真干净,沈居安袖了双手,哈了一口气,这天真的是贼冷的。南边儿长大的人在京里呆了几年都不习惯。

    在京里长大的朱寿都觉得冷,何况是沈居安了。站了一会儿看了没有卫夫人的车,又进去了。有房里暖和了一会儿,又出了门首来看。如此三番了,这才看到街上一辆马车在雪地里慢慢行来了。

    沈居安露出了笑容,卫夫人回来了。看了那马车在雪花里慢慢压出了两行车痕,在门口停了下来。

    开了车门,一身宫装的卫夫人从马车上下了来,先看了沈居安只是勉强的一笑。看了这样的笑容,沈居安心里就每每有了愧疚,自己每日不辞辛苦,出门找些活钱还是可以的,只是这卫夫人的心事,烦恼,他样样都是帮不上忙的。

    他唯一能做的,一个是劝慰了,一个就是多说了一句:“有心事去和妙姐儿说一说,看看她有没有什么能帮的。”找妙姐儿就是去找王爷,卫夫人每每听了沈居安这样的安慰话,心里就会来这么一句,只是没有说出来。

    脚步从院子里走过,留下了一串脚印,一旁的厨房门里冒出了蒸腾的热气。沈经南也出现在了廊下了,含笑接了卫夫人一同进了房里。

    一室的温暖,沈居安看了卫夫人,这个时候脸上才重新是一个妍丽的笑容。这个女人真的是很漂亮,与卫夫人成了亲有几年了,生活之中时而还是会为卫夫人的一颦一笑时而心动了。

    “夫人回来了,把饭送上来。”沈居安吩咐了家人,再看了看卫夫人,不由得又是一愣了,在自己不看她的这一会儿,眉间眼底又有了一丝悲凄,有时候沈居安想一想卫夫人,都为她觉得辛劳。读多了书的沈居安想一想也会明白宫里是个什么样的环境。

    发现了沈居安在看自己,卫夫人重新又是笑容了,先对了家人吩咐了道:“备了酒来,今天晚上我要和老爷喝几杯。”然后和蔼的看了沈经南,又是一副慈母表情了道:“今儿天冷,走的时候我说你要多穿一件呢。”

    沈经南过来了笑道:“我多穿了呢,再说在房里我倒是不冷。母亲才要多穿一些呢。”卫夫人很是欣慰的摸了摸沈经南的头,接了他到京里一开始也是心里七上八下的,都这么大了。自从接了来,就没有后悔过。

    再看看八仙桌对面坐着的沈居安,关心地看了自己,可能是自己刚才回来的脸色没有把握好吓到了沈居安;手边又是沈经南。

    呵,这父子两个人,再想了王府里金镶玉贵的妙姐儿,卫夫人突然又想落泪了,自从听到了渔阳公主这个不要脸的婢子说出了那样不知羞耻的话开始,卫夫人就很想大哭一场去。

    一时酒菜齐备,一家三人亲亲热热的坐在了一起,沈经南看了桌子上一盘酱肘子,边吃边笑道:“明天我能去看jiejie,看世子吗,世子最爱吃这个,给他带这个去。”到了现在为止,沈经南还是没有进入到小舅舅的角色里去。

    提起了世子,卫夫人心里又是了一阵痛,但是只能含笑道:“明儿你去看看吧,只是jiejie去西山了。”沈居安笑了一下道:“你两天没有从宫里回来,怎么倒知道妙姐儿不在京里,我正要告诉你呢,今天回来我顺路去了王府去看她一下,就听人说她昨天就往西山去了。”

    给卫夫人又倒了一杯酒,看了她脸上因酒色而显得微红了,一双眼睛汪汪有水意,沈居安大慰了,多么漂亮的一个老婆,而且又能干。

    卫夫人听了这话,脸上却是一阵不易觉察的苦笑了,从来就没有对王爷这个人在心里放心过,一有了事情就先把妙姐儿送走了,唉。

    卫夫人本来是以为王爷是为了保护妙姐儿的,如果宫里有旨意要见妙姐儿,要她入宫,至少西山来回近百里了,朱宣可以为自己争取到一些时间盘算一下,南平王数年的官场宫闱争斗中,从来明白有时间能拖得起,就会有机会。

    不由得卫夫人不想歪,她一直对朱宣是不放心的,有点儿事情就要怀疑到朱宣身上去,迅速把妙姐儿同朱宣的利益立场都分开,人只护了自己,人人如此。

    沈经南很快吃了饭下了桌子,沈居安越看越觉得卫夫人有心事了,多喝了几杯酒,时而就会发会儿呆。

    “宫里又怎么了?”不无惭愧的沈居安觉得自己在这些事情上从来是帮不上忙,就是出主意也出不了,至少他还明白不会出主意不乱出主意的道理。

    房里一时无人,卫夫人再也不能忍受这心理上的压力,身姿依然是优雅的站了起来,离了座来到了沈居安面前,郑重的拜了下去,然后痛哭失声了。

    沈居安大惊失色了,手扶了卫夫人赶快问了她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卫夫人在沈居安的臂弯衣服上堵住了自己的哭声,任眼泪放肆地流了只是那么一会儿,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先走到了窗前看了看外面没有人,只有两三个家人也都用饭去了,这才取了门闩把原来关上的门闩上了。

    沈居安心里隐隐觉得大祸临头了,站了看了卫夫人这一系列的举动,只到她闩了门,回身到了面前来,又是痛哭失声了,拜到了在地。

    “夫人啊,”沈居安不无心疼了,手扶了卫夫人,关心地问了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只管说出来,一家人一起想办法,还有妙姐儿呢,还有王爷。。。。。。”看了卫夫人只是痛哭不止,却还是怕声音过大,又一面压抑了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沈居安再不明白也明了几分了,只觉得头顶心开始,一阵冰凉往下贯彻了全身,颤声问了道:“难道是王爷,他。。。。。。”只有朱宣变了心,卫夫人才会这么伤心吧。

    呆若木鸡的沈居安失神地扶了拜倒在地痛哭着的卫夫人,卫夫人狠狠哭了一阵子,才站了起来,就这么站着,也不归座,把渔阳公主前天的话对了沈居安复述了一遍。

    已经变成了木鸡的沈居安听完了,脸上是一个惨然的笑容道:“准备怎么办,把妙姐儿休了,还是放逐了,或者是。。。。。。”沈居安凭空打了一个寒颤,双手如钳紧紧捏住了卫夫的双臂,一下子情绪激动了道:“难道要了她的命不成?”

    卫夫人迫不及待的看了脸上气得通红一片的沈居安,一下子没有立刻回答了沈居安。沈居安松了双手,后退了一步,凄声说了一句道:“天哪。”跌坐在了椅上,垂了头也是垂了泪。

    相较于南平王夫妻来说,这一对夫妻,一个人坐了垂泪,一个人站了饮泣。过了一会儿,沈居安一下子站了起来,从来没有过的气冲牛斗:“我要去找他去,这门亲事是他强着成的,强接了人来,不成也不行。。。。。。”沈居安这一会儿只想跟朱宣拼了。

    卫夫人拉住了沈居安,痛苦的说了一句道:“你能拼过他吗,关键是保得住妙姐儿。”一语提醒了沈居安,重新坐了下来,到底是个男人,又刚哭过了。他坐了下来反而冷静了,手里拉了卫夫人,眼神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坚定,道:“你说的对,现在要做的是保得住妙姐儿。”

    但是沈居安没有主意,他只是看了卫夫人,轻轻说了一句:“夫人,现在只能靠你了。”你是多么的聪明,在皇后身边的能干人,沈居安这一会儿一下子聪明了,如果朱宣变了心,家里唯一能靠的只有卫夫人了。

    卫夫人心疼的看了眼前这个男人,给了我生命里一段安详的时光,再能干的女人夜里听了如诉如泣一样的大北风,房顶上刮断了的树枝,重重砸在了瓦片上,那一片“哗啦啦”响声时,都会在夜里害怕的。

    一个最懦弱的男人也可以起到给一个温暖臂弯的作用。卫夫人坚定了自己的宫里的想法,她昂然站立了,眼睛里凤凰涅磬一样的决绝,一字一句的告诉了沈居安。

    “如果我不能阻止了这门亲事,我就跟这个不要脸的贱婢拼了。”然后卫夫人如燕水之端,荆柯拜太子丹一样的拜了沈居安:“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谢君几年的相伴,请君以后勿以我为念。”

    “夫人啊,”沈居安大恸了,重新扶了卫夫人落下了泪来,卫夫人泣道:“本来我听了这消息,还觉得如梦一样,不会成真。南平王谨慎应该请辞才是。

    今天上午,我在宫里亲眼看到了南平王往王美人那里去,身后人手里还捧了若干的礼物。想想四个孩子又能怎样呢,不如一位落了势的公主。王爷从来汲营于权势,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在女人方面很行。听说皇上只是说想一想,当时面带了笑容,并没有拒绝,这件事情最后如何,还不知道。你我夫妻不能不先计议好了。”

    沈居安颤声道:“这几年夫妻的恩情就不要了吗,世子难道也不管不顾了吗?”沈居安不相信。

    卫夫人擦拭了眼泪,道:“不讲夫妻恩情的多的是,妙姐儿从来不是对手,王爷大可以把旧人摆在一边,或是高高置起了,再不行,给个院子也就是了。我只担心的是,公主一旦有孕,世子地位立即不保,就是有太夫人只怕也不行。

    再说了,”卫夫人狠了狠心,对沈居安合盘托出道:“。。。。。公主要是有孕,世子性命,妙姐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