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道德一半是心 生活大半是水
“真的，我哪敢说慌！我九岁开始跟着我的二叔做挑山工，刚刚上来时只是为他和我背着干粮和水，从十三岁开始背五十斤，十五岁就同成年人一样担一百斤东西，一天两个来回，直到两年后二叔过世。不过我要上学，周六、周天做，放寒、暑假天天在做。要知道我是九零后挑山工，与同龄人相比韧性要大，从山下平地到岱山极顶，多少次反复、多少次感触，这是我做事与同龄人、同行人不同的原因。” “真不可想象！” “成人做事，特别是在眼下，一個人要拥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度，又要有双扎实、能负重、又能登高的双脚，才能成就点事业。文化氛围的熏陶，且不说华夏几千年文明，单就这岱山文化足以让一个人成为社会生活的强者。岱山成为世界名山不是吹出来的，先人那时代还不流行吹功，他们跋山涉水或不远万里，来看其险峻、睹其俊秀、想其风韵，这似乎有天人合一的意愿与玄机。” 李华正娓娓而谈。 林亚菲能算上半个岱山研究的专家，她以前做过多起岱山文化专题节目，但她这专家是从图片上或是典籍里来的，而那李华正竟对岱山上的一草一木、一步一景与连绵历史，知道得那么贴切。 “姐，我不能再讲啦，知道的多不如理解的对，获得的多不如拥有的好，拥有的多不如珍惜的好……算啦，不能再说啦，喝酒，喝酒。” 林亚菲喝得有些上头，心情却轻松了许多，烦心事儿都应是身外之物，而人有时是自己作贱自己。 因为高兴就来看那望远镜，谁知第一眼就看见山上松林里，一个老衲双手圈住一个大姑娘，那女人的一只手还在他的秃头上不停地摸索。 这种意外风景把林亚菲吓了一跳。谢过李华正要走时，见酒吧里还有个暗室，李华正忙说那是自己的卧室。 “林姐，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意外？我后悔装它啦，有时把生活看模糊一些更觉得美。” 她赶忙搭讪离开， 路过那条街，那卖吻女孩仍站在那里，不少的人前去捐钱。 林亚菲见武老头呆站在那里： “武大爷，怎么来帮助人啦？” “是啊，我想给她一百块钱，可是她一定要那样才肯收钱！我这老头子……哪里好意思。” “你看不是有好些年纪大的人嘛。你什么也不要想，上前大大方方的。” 武老头受到了鼓励，这才走上前去。那女孩一共拥抱了他五次，每一次都让武老头害怕，直往后撤身子，这引得一些人笑。 那女孩不再倔强，有些人不让她拥抱亲吻，她一直跪在地上给热心的人们嗑个头致谢。 这时王麻子走来，大大方方站在女孩面前，递给女孩五百块钱： “吻和拥抱各十次！闺女，过年啦叔很忙啊，你表示一下心意就成。” 王麻子从武老头身边走过，见武老头儿刚才被拥抱还有些窘窘的样子，随口说道： “有贼心没贼胆，狗rou上不了大席，呸！” 年三十上午酒店里照例人稀，所以她休上午班，与韩林在家里忙年。他这两天一直没闲着，昨天酱了猪蹄、猪肚外加两个猪头——小酌喜欢叫猪脸。林亚菲爱吃猪肚，他自己喜欢吃猪头rou。 鸡鱼虾都已腌制好，韩林正在准备水饺馅。馅要准备两种：一种是荤馅，年三十吃的，把生活五味与负的良心一起吃掉；另一种是素馅，是年初一吃的，预示着新的一年肃肃静静，平安踏实。 韩林正忙着看见微信上那个卖吻女孩还在，昨天他忙了一天，早已听人说及但没有去成。 “我去献爱心！送五百块钱吧，兄妹两个挺可怜的。我骑电动车去，开车不妥吧，我仅能帮这么多，开车去最少得捐一千！” 林亚菲见他说完，拿了电动车的钥匙匆匆开门出去，下楼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楚。 韩林这一出去就是两个小时，中午吃饭后才推门进家。他一进门林亚菲就看她脸色不好。林亚菲不耐烦地嚷道： “怎么这么长时间？被她抱住不松手啦，还是一吻把你搞得找不到家门啦？” 韩林窘窘地坐在沙发上：“也没吻也没抱，我在前面献爱心……后面电动车被人偷走啦！” “过年怎么会有这事儿？你是不是把车子也送给了女孩不好意思说啊？” “没有，要是把车子送给她……难道跟她在相爱中守岁啊……” “做梦吧，那里还有一大盆衣服，你晚上洗着衣服守岁吧！| “……我现在觉得小偷最辛苦，塔娘的一年到头没有一天休班……” 韩林垂头丧气，呆坐在沙发上。 林亚菲火冒三丈，因为那电动车是最近才买的。她见韩林仍在骑那辆换过两个电瓶的破车，于是花了三千多块钱给他买了这最好的电动车。 “韩林哪，我怎么越看你越是个倒霉相，过年都添些喜气，你倒好，你穷大方什么，年三十还去献爱心，怎么没有把你也丢啦？” “……” “你说你贱什么呢？俗话说忙得跟年三十似的，你非得去献爱心，可是谁给你献爱心？社会就是个食物链，生活就是个泥水潭，你说你悔气吧丢人吧。从明天开始，你改改活法！” “你少说一句行不行呀，今天是过年啊！” “过什么年啊！你说你这一年下来，一出又一出的，我们家这日子也就是这样啦，我对你已不抱信心，要不你年后再去活动活动，再回岱山学院里当老师得啦，你这德性根本趟不了生活这滩混水！” 韩林本来压力山大，听了这话心情沉重，别说过年啦连过日子的心绪也没有啦，再也不能容忍她凌人的盛气： “我不会走回头路！我当初离开大学的时候就想过，日子不会那么顺！但我会成功的，我的心天天都在为现在和将来反刍。” “人的反刍是当机立断，牛的日夜反刍只为上膘！” 韩林火气正要上来时，小酌跑到两人中间： “春晚还没开始，你们，彩排呢？” 两个人这才住了嘴。 韩林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林亚菲走进卧室前警告韩林：“年后再不要开我那车，把那车也弄丢啦，偷汽车的可不是小毛贼，一般是财命兼收！” 韩林坐了一会儿见小酌蹲在他一边，正在盯着他的脸看： “看什么看？你将来也得跟她一伙！我以后这日子会越难过。” 小酌听了这么吼，却不害怕，笑嘻嘻地盯着他：“干啥？她欺负你，你要来欺负我？你们结婚前怎么不仔细想想，挑对象是挑白菜萝卜么？” 韩林正要发火，小酌已跑没了影儿。 他站起来去把素馅调好，心想去年的时候也是吃过这象征肃静的素馅饺子的，可是一年下来到了最后一天，都没在肃静过。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电动车，生着闷气自言自语： “劳资，十年以后买上直升飞机，我就不信那小偷不会开，会敢打着火，把那玩艺儿弄到天上？” 林亚菲在卧室里竟听到了，冲着卧室门口说道： “现在的人如果迷了钱，谁还管那个，就是可能有去无回的航天飞机，他们也敢赌一把：如果地雷值钱，一多半人早戴上白口罩、义务排雷去啦。而你，你就在那里狂犬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