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波未平
青黛伫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单薄的衣衫抵不住夜风侵袭时,她才回过神来,手又扶上了那扇原本自己想要关上的窗,可又缓缓地放下了。 “姑娘,你怎么跑窗边去了?莫要凉着了!” 杏花睡了一觉被风吹醒来了,揉了揉眼睛便看见青黛站在窗边,急忙起身过来将窗户关上,回头看了眼青黛,正要说话,却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察觉到杏花的眼神不对,青黛蹙眉问道。 杏花指了指青黛后脑上松松垮垮挽着的发髻,青黛抬手一摸,竟摸到了一朵花,拿下来一瞧,是朵碗口大小的白茶花,玉白的花瓣重重叠叠包裹的芯蕊,盛满一抔幽香。 “姑娘,奴婢知道你喜欢茶花,可这大半夜地跑去后院摘花,让夫人派的那些默默瞧见了,定要有话说了。” “夜了,你也困了,早些安置吧!”青黛尴尬地朝杏花笑了笑,并没有接茬任由杏花自说自话,心中却骂了华韶彦无数遍,这家伙不给自己添点乱子就不痛快。 杏花倒也乖觉,没再刨根问底,帮着青黛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又理好床铺,唤青黛休息。 室内熄了灯。 青黛松开了发髻躺到了床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隔着纱帐往梳妆台前飘,半室月光照亮了梳妆台,那朵刚刚簪在发髻上的白茶花就躺在镜前,安然恬静地在月下绽放着它的清婉美丽。 回想今夜隔窗相谈时的情景,青黛不禁抚额暗忖,为何不是旁的花,偏偏是白茶花?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和珍珠外,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喜爱茶花,尤爱白茶花。这里的人不知花语一说,可自己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纯真无邪,还有一句便是“你怎能轻视我的爱情”。 青黛低声自语:“别瞎想了,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戴帽胡同侧巷里,陈玄警惕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时不时瞟一眼身旁青灰色的院墙。不多时,一道黑影越墙而出,落在了陈玄身旁。 “少将军?” “是我!” 陈玄松了口气,“您可算出来了。刚刚来报,人现下在城南桂花坊的水云阁。” 华韶彦的脸掩在风帽里看不清表情,“水云阁那种地方最不乏争风吃醋这种事情,上京城消息传的最快的也是这些个秦楼楚馆。” 陈玄会意,“只是齐王世子那边……” 华韶彦翻身上马,“他?你就不必担心,那人向来入不得他的眼。如今他人在封地,他表弟出了什么事与他又有何干系?再说了,他自己就是个能惹事的,还在乎别人惹事?兴许,皇上下旨申饬,他们反倒会越安心。” 陈玄不解华韶彦此言何意,只是上峰发话,他必当执行,抱拳道:“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了!” 翌日,青黛早早就起身了,吩咐桃花将她盛宝贝的木箱子先锁起来。 桃花放好了东西,将钥匙交给了青黛,“姑娘,那些东西您不打算拿出去换银子?” 青黛摩挲着黄铜钥匙,摇摇头,“先放放,等个两三日再说。”说着,她还在心中默念,你说让我信你,那我就再等三日。 只是青黛不知,此时在府外方纪已经因与果毅侯次子争夺花魁,在妓院里纵容手下互殴而闹出了人命,被锁进了上京府衙的监牢。 本来公侯贵介子弟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那些做皮rou生意的老鸨都是些人精,遇到这些大主顾生事肯定是帮着捂得严严实实的。偶尔闹大的了,事后私下用银子封口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方纪倒霉,酒劲儿上来和果毅侯次子闹将开来,结果就被人捅到了上京府衙,更倒霉的是报案的竟然没告诉衙役闹事的是谁,等到衙役们到场锁拿之时才发现主事之人身份贵重,正在犹豫间,却听人喊叫闹出了人命,众人才发现果毅侯次子的手下死了一个。果毅侯次子立时嚷嚷着要找府尹评理。加上在场的人着实不少,捕头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将所有人都带回府衙交给府尹大人处置。 府尹大人半夜被人从温柔乡里拉出来,本来还有些气恼,一听说是这两位爷闹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两家都不是好惹的。正在头疼之时,忽然听闻有人拿着皇帝禁卫龙武卫的腰牌来访。府尹大人立时恭敬地请了来人在内室详谈了一刻,出来时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送走了来人,便换上官服,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府衙,当庭秉公执法将方纪及一干手下押入牢房。 侄子下狱,齐王妃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亲自去了上京府尹家中做客,希望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府尹大人碍于齐王府的面子应下,抓了方纪的一个手下顶缸,另外私下调停,让方纪赔偿了死者和果毅侯次子一大笔银子,只是并没有立即将方纪从狱中放出。与此同时,有人将此事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大为动怒,一道口谕下来,革去了方纪的功名,还下旨申饬了时任邓州知府的齐王妃的弟弟方寰。 齐王知道此事后,狠狠训斥了一顿齐王妃,不准她再干预方纪的事,私下写了封信派人八百里加急两日便送到了邓州。也亏得齐王行动快,就在他送信的同时,朝中有人借此机会,揪出了方纪在邓州的恶行做文章,企图拉方寰下马。方寰得了姐夫的信,第一时间便上了请罪的折子,其中字字恳切,句句谦恭。皇帝看罢,只道姑且念在方家祖上的功劳饶方寰一次,对于那些检举方寰的折子一一驳回,另下旨申饬了方寰才将此事平息。 至于方纪,一从上京府衙放出来,便被齐王连夜送回了邓州。 远在封地的李玦,听到消息,气急败坏道:“早就提醒过母妃,让她别打上官家的主意!她怎么不听呢?” 来送信的心腹回说:“小的也不知,听说好像是方少爷出门时碰巧遇见了上官姑娘,回来就求了王妃帮忙。您也知道王妃素来对方家少爷很是喜爱,耐不住他的求肯就答应了。” “巧遇?”李玦不禁蹙眉,冷哼一声,“方纪那小子就是那脾气,得不到的反倒更上心。我老早就提醒过他,可惜他只当耳旁风,活该他倒霉!” “可是方家这回吃了亏,对府里也没好处。您说这事就这么算了,不再想想法子?” 李玦仰躺在榻上,睨了眼自己的手下,撇嘴道:“想法子,拉到吧,我才不参合呢,惹了那阎王准没好结果……现如今只不过被皇上申饬,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得了教训,他们也能安分点,少给王府惹点事更好。” 一夜天翻地覆,上官鸿得了消息,后怕之余暗自庆幸没一口应下方家的婚事,不然他复官便再无希望了。 春意院东厢里,青黛听完杏花绘声绘色地演讲后,看着插在梳妆镜旁琉璃小花樽里的那朵白茶花,唇角浮出了一抹笑意。 在城中另一头的成国公府,郁子都坐在书桌边,听下首坐着的一人言道:“今次没能把握住机会搬倒方寰着实可惜。” 郁子都微笑着应道:“方家祖上有功,皇上顾念旧情,是不会凭着三两份奏折就贸然处置了方寰。能有如此结果已然不错,这回皇上对方家已心存芥蒂,日后若再有事必不会如此轻判。” 下首坐着的另一人开口道:“说来也怪,这回提刑按察使司的人竟然也跟着落井下石,按察使大人可与方寰有同门之谊。” “这确实有些意外。”郁子都手指轻敲着桌沿,转念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渐散,眉头微蹙道,“不过,也不排除有旁人要寻方家的晦气。今日不早了,隆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留季兄和王兄了。” 两人也未再多逗留,与郁子都告辞,“世子爷您忙,我等先告辞了。” 送走了两人,郁子都唤了墨柘,“更衣,我要去趟戴帽胡同。” 不想,郁子都刚换好衣,就听下人来报国公爷来了。 郁子都起身笑迎了祖父进门,“祖父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 “你这是要出门?”郁国公看了眼郁子都身上的衣裳,问道,“要去何处?” 郁子都解释说:“哦,书社的朋友刚得了两本文集,约我一同鉴赏。” “我倒你还忙着继续搬倒方家,有些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国公爷的语气略带不满,看着郁子都又说,“你在朝中根基尚浅,这回行事有些冒进了,不过能让方家吃亏对我们倒是不无好处。” “祖父教训的是,孙儿以后定当注意。” 国公爷看郁子都乖觉,却没忘了他今次为何参合到方纪一事中,沉声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上官家的女儿才会着意收集方寰在邓州的消息?你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让那姑娘进门。” 郁子都看着自家祖父,没有再想上次那般激动,而是低声应道:“祖父此言差矣,方纪仗着勋贵世家出身,行事肆意妄为,季、王两位御史大人为民请命,请孙儿出手相助,孙儿只不过是透露了些许实情罢了。祖父您多心了。” 国公爷观察着郁子都的神情,没看出丝毫异样,心里越发觉得不对,面上却并未表露,当下颔首道:“既如此,那你且忙吧,我先走了。” 国公爷起身走到门口,忽然转头对郁子都道:“你可知道,是谁让提刑按察使司的人弹劾方寰的吗?” 郁子都神色微变,“还请祖父明示!” “是华家。还有,昨日我进宫了,太后想为你择一名门闺秀为妻,皇上他答允了。” 国公爷走后,墨柘宽慰道:“世子爷,国公爷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您在皇上那里求过旨意的,想来皇上不会强人所难。” 郁子都脸色阴沉,“皇上是孝子,为了太后改变初衷也不是不可能。看来,我只能想法子越过祖父直接请旨赐婚了。” “可上官大人还是戴罪之身,没有官复原职,您去请旨皇上是不会答应的。” 郁子都点点头,“是啊,先得解决了此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