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家生子
心里边觉得红花白是因为家里头落难了才到外边来的,兰花儿自然对他更多了点儿怜惜,甚至都将他之前说的那些“送你地送你钱”的事儿当做是虚张声势的表现。 家里头要是真落难了,又哪里能有什么东西送人呢。 这样一想,戒备心倒是低了一些。都好有些想着将红花白留在身边当弟弟养了。 不过是多张嘴,她现在并不是养不起的。而且多了这么个人儿带狗蛋四处跑,也是件挺不错的事儿。好歹不用担心狗蛋没有朋友了。 兰花儿仍然不太习惯喊狗蛋的名字。 她从穿越过来开始,就是一路“狗蛋”、“狗蛋”地叫,倒是赵竞则这个名字让她觉得有点儿陌生。她便将那名字当做是在外边才用的一个称呼,在家里边还是叫着狗蛋。 连带着改花和红花白也都这样喊。 狗蛋自己也觉得无所谓。他并不觉得狗蛋这名字有多不好,亲切么。阿兄阿姐一直是这样喊他的咧。 等房子扩建好了,改花就又回到了镇上的镖局里边去了。 距离过年到底还有两个月的功夫,前后估摸着还能跑两三趟的。他想着这回到镇上再接点儿活,过年回家以前好歹也买点儿猪rou回去。家里边现在虽然能常常吃到鸡蛋和鱼,猪rou却仍是稀罕的。过年呐,到底少不了rou和酒。 家里边就又只剩下兰花儿在看着。 这时候已经下过两场雪了。不大,后山上却已经积起来了一些。 兰花儿已经不再到后山去采野菜了——哪里还有什么野菜。就是不冻死,也被村里头的人挖得差不多了。她偶尔到后边去捕鱼,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因为家里边又少了改花和颜大郎这两张嘴,吃得都跟着变少。 现在又冷了起来,她得以将一次捕获的鱼晾在屋子后边,就那么冻起来,能吃好几天的了。 杨郎中那边的饭食自然还是一直送过去的。 改花甚至想着要送点儿钱过去,结果却被杨郎中拒绝了。 杨郎中当时看着改花,满脸的严肃: “我不是学堂里头正规的夫子,收你点儿吃食,倒也罢了。要是再收你钱财,反而是不像话了。你要是觉着我教得好,让兰花儿多费些心思做吃食送来就是。之前那个鱼皮饺子,我吃着就挺不错的,常做吧。” 改花看着杨郎中一副认真的样子,知道再勉强也没有用,只好就此作罢。 回头他就跟兰花儿说了,说杨郎中很是喜欢她做的饭食,让兰花儿多多往那边送去。 就是改花不交代,兰花儿也是有这样的心思的。 她一直很喜欢杨郎中这个先生,觉得是个心地好的,本事也很不错。将狗蛋都教得温文儒雅了不少——虽说在个农家少年身上看到这种特质,净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不过自家的弟弟,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的。 这事儿就悄悄定了下来。 连带着颜大郎也觉得她的茶饭很不错。 不过颜大郎是个不怎么会讲话的,并没有像杨郎中这样直接地说让兰花儿帮忙做饭。只是每隔几日都会拎着些粮食或是菜rou的到兰花儿家里边去,东西一放,人就坐到了屋子里边去了。常常是一边看着兰花儿开始到灶间去忙活,一边在后头默默地编些篾子箩筐之类的小玩意。 颜大郎的技术比兰花儿可要好得多,编出来的东西好看耐用,兰花儿在旁边看着,觉得那都好能拿去卖钱了的。颜大郎却不太在意的样子,东西做出来了,就随手放到一边去,又继续编下一个。 走的时候呢,他也不将东西带走,就那么放在兰花儿屋子里边。 这完全是用行动在表明“我要蹭饭”的这个事实。 兰花儿自然是不介意的。人家连菜和米都自备了,她只不过是煮得大锅一些,也不影响什么。甚至有些时候颜大郎带来的米菜还有富余的,能让其他人也吃得更好一些。更别说人家每次上门都默默地帮忙干活,又负责喊专心学字的狗蛋吃饭。 有时候兰花儿都忍不住要怀疑,颜大郎是不是借着合伙吃饭的名义,来给他们家里边送些吃的,也算是接济? 颜大郎这人永远是面冷心热的。很多事很多话他都不说出来,其实早就默默记在心里边,而且直接地就帮你给做好了,也不求你能不能记着他的好,或是给他什么回报。 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都也会默默用行动去换。不至于让你不明白,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坦。总是先把事儿都做好了,然后等着你去答应他的条件——就是不答应,他也不会恼,不过是自行走开。 是个让人根本厌不起来的人。 兰花儿觉得颜阿林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男人,汉子。 她便叫他阿林。 第一次这样叫的时候,颜大郎听着忍不住愣了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个很亲近的称呼。 在那以后,就连狗蛋和红花白都跟着喊起阿林来,再也不叫他颜大郎了。他在旁边听着,点点下巴,算是答应。手上编着的篾子一点不乱,好有气概。 兰花儿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觉得红花白是个遭了家变强颜欢笑的娃子,对他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苛求。甚至觉得这娃子在家里头过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她总不能将红花白给赶出去的不是? 她都好要发愁过年的时候被子不够,是不是再要从外边买一床——那可是要花大价钱的。可是要不买,家里边似乎又真住不开这样多的人。 是不是该让人往镇上捎个信儿,让改花在镇上看看有没有价钱合适的麻布。这事情是越快越好的,临近过年的,哪家不是大批大批地开始买布料做新衣,价钱自然也就跟着上去了。 这事兰花儿都没担心上几天,突然就发现自己竟不用再担心了。 那日天很晴。 村口那边早早地就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人群簇拥得跟溪水拐弯处的浪花一般,团团转团团转的,不知怎么地就转到了兰花儿院门口来。 有个笑容和煦的小阿郎,微微弯着身子,跟兰花儿讲: “给小娘子见礼,我东家可在?我是他的家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