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座小城，一段回忆
“到岸啦…到岸了…”雄厚的呼喊震醒了依旧沉浸在乐谱中的人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还带着些许茫然也还有几分沉醉，然后大家不约而至，纷纷侧目，郑重的望向已经准备下船的少年，严肃的神情仿佛并没有把封月当成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而是一个琴法大家，这是一种对高人的尊敬 沿岸漫步，周围的一切仿佛跟记忆里的景象慢慢磨合、重叠，封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中的味道都带着那熟悉的感觉 封月前脚走着，身侧是依旧叽叽喳喳的不停叫喊着的所谓大小姐，“哎我说呆子，你前世是不是乌龟啊，怎么走起路来越来越慢了，在我看来好像越来越像爬了，对了怎么说你也是我的贴身保镖了，还不知道你名字呢，名字，名字呢？！” “封月” “还有，要跟就跟，唠唠叨叨很烦，再说我也不是什么你的打手” “人不大脾气还真不小，算了，有点个性总比真的木头要好的多，不做打手就不做打手，以为小姐我稀罕啊，反正不管怎么说你都别想就这么跑了，没赔完本小姐的损失，说什么也要跟定你，说起来你这名字倒比人感觉起来舒服多了，对了，我叫星语陌…” 少男少女一前一后，各怀心事，缓缓而行 身后不远不近，是老乞丐跌跌撞撞同样不紧不慢跟随的身影 都说归乡心切，而封月又何尝不是那种急迫的心情，只是不同的是，别人的急切是因为故乡里还有那情感的寄托，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身影，也还有亲情的温暖，而自己呢，自己心灵的寄托又是什么，能憧憬的又是什么 与其说是自己故意放慢了脚步，倒不如说是沉重的心思压迫着自己，寸步难行，在当下的轮回里每个人的认知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或多或少的改变，而在封月看来，当时自己所认为的带着灰色的童年，现在看来却觉得那么的亲切，而儿时那一段或起或浮的经历如今觉得也没有那么的不堪 只是记忆里的点滴，如今尽在咫尺，所剩的还会有什么，如果说风过无声，雁过无痕，儿时的记忆亦如惊鸿，苍穹中振翅高飞，也许没有人关注，却已在这场轮回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经过十数载的修养、发展，小镇上又重现了当初的和谐与繁华，来往的行人面容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好像并没有人知道多年的小镇曾经历过一个血色的夜晚，也没有人知道在那个血色的夜晚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封月在街道上慢慢走着，可是路线却永远都是在小镇外围兜着圈子，就连星语陌都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你是不是脑子真的呆掉了，难不成你不知道同样的路你已经走了一遍又一遍了吗，还是你已经失忆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本小姐陪着你傻里傻气的跑了半天，脚都走酸了，可是走来走去竟然还在在原地！脑子！你脑子呢！” 也难怪星语陌会发飙，封月确实是有意的在兜着圈子，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只是因为太过熟悉，甚至抬头远眺就能看到镇中心矗立的明显高达的建筑，但是封月却不知道如何迈出接下来的一步，他很怕，很怕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自己杜撰的所谓梦境，如若天雷惊醒，梦境破裂，自己又该以一种什么样子的心态去面对这所有的改变呢 物是人非，本就是一个残忍的不能再残忍的词语，其实封月心里有的是那一份的担心，担心会在那一刻，站在那个给自己以生命感的地方，或许明明什么都没有变，连周围花的香气都不曾改变，只是，那恍若隔世的惆怅，却会令人恐慌 来来往往的，没有熟悉的面孔，无论擦肩而过的笑容是怎样的美丽，也许不过是路人甲的礼貌，满目的陌生人，也许对于眼前的所有人，自己也同样是过路人罢了，不同的是，他们，现在还属于这里，这里也属于他们，而我，在这里到底会留下什么样子的痕迹，即便心中刻满了深深的烙印，又有什么用处呢？ 无家可归，便如浮动在空气中的草芥！ 就在这个时候，曾经研读过的那几页佛经上的一段文字闪现脑海，“天地万物，从出生乃至死亡，于整个过程中，永不止息的衍化，自然界森罗万象，当然亦是如此，并没有所谓不变，一切有为的无常，是在刹那生灭不停，因缘和合就生，因缘离散就灭，世间是缘生法，缘生法没有常住不变的”说的就是世事无常的道理，也许所谓的变化总是一件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如何大染缸里学会置身事外，如何去学会适应，才会决定你的路会走的多远 不管结局是否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却应该倔强的相信自己的手心里仍旧握着命运，对，就是这样！ 没有人在意到此时封月表情的变换，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嘴角微变的弧度 封月坦然迈着步子，向小镇中心走去，星语陌好奇的打量下这里又转头看看那里，仿佛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好玩，好玩虽好玩，步伐却没有一丝落下，紧紧跟在封月身后，生怕他跑掉 滋润的晨露微微抖落，古老的街道蜿蜒曲折，饱含清香的暖风，滑过指尖 岁月蹉跎流转于指间，儿时的梦任凭风霜欺凌 封月视线定睛眼前的府邸良久良久 门头那早已颓圮不堪的燕瓦毫无规则的拼接，更为这沉睡着的府邸添上更陈旧的元素，厚实的土墙隐忍地坚守了多少的年岁，风雨侵蚀的印迹记录着它平凡的沧桑，可这千疮百孔的聚集却又是那般岸然 门环铜绿犹翡翠般显眼，朱红釉色早已白迹斑斑，原本的丹犀金銮现已变成黄卷青灯的凄苦诗意，青苔覆盖着撕破的裙摆 这庭院深深深几许，曾经的豪宅，曾经的安逸，如今，已然找不到一丝印迹 连进进出出的脸庞，都带了几分的陌生 一大口酒入肚，喉咙发胀还带着一丝苦涩，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感伤 总是有人说，如果是忍不住的怀念一座城，而其实真正怀念的是城里面的人和物，而当有一天，你再度回到熟悉的地方寻找熟悉的身影时，心神便会变的灰白，并不是不再怀念，虽然记忆中的景象没有陌生，但是风景里的人已经不再 像儿时的自己那样，轻轻摘了一片轻薄的枝叶，含在嘴边，缓缓吞吐，简单音色，却声声透露着追忆 星语陌乖巧的站在一边，没再像往常一样吵着嚷着，听着耳边细细的曲调，眺望着府内的景象，仿佛想要看出这里当年所发生的故事 阁楼下蹲坐的老乞丐，望着站在府邸大门口的两人，喃喃自语，“原来弹琴并不只是他技艺的纯熟，而是对乐曲具有如此的天赋，浑然天成，他的儿时究竟经历了怎样一种过往” 岁月无情，也许到最后每个人都不会在岁月里留下痕迹，最后的留恋，去告别梦里的憧憬，去告别儿时的懵懂，此后便真正踏足尘世，寻找自己的道路 又一大口酒润过喉咙，抬头望去，仿佛天地都清明了许多 “哎，大小姐，饿不饿，走吃饭去”“啊，啊？”星语陌还没有从沉思中清醒，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封月的问话，那一声的大小姐更是没有适应过来，而封月已慢慢远去 一曲音，触动一丝情弦 一座城，勾起一段回忆 曲罢，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