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梅将军的遗物
深不可测。这是白选对国士老太爷的唯一评价。 按照钟木兰曾经提起过“黑洞”的特性,白选再自行猜测总结,皮皮之所以能捕捉到别人对自己的恶感,是因为脑电波也属能量的一种。从那以后,白选不断与皮皮沟通,试图察知他人的情绪。 比起木子碗的异能读心术,这种感知显然低段很多,皮皮只能给白选传递旁人对她反感乃至敌对的情绪。白选不得其解,喜欢和厌恶不都是较强烈的情感波动么?为什么皮皮只能预警呢?这真的只是本能吗? 试了好几次仍是这样的结果,白选只得放弃。好在反复试验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当大喜狂笑之时,皮皮还是能传递给她微弱的没有感情色彩的波动,聊胜于无。 不过面对仰天大笑的光脑门白胡须老寿星,皮皮竟然没有任何感应。仿佛坐在白选身边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没有生命力的死物。她便知道,哪怕老国士对自己憎恶至深,只怕皮皮也不能感知。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桃夭、钟木兰、还有路易老管家都是如此。哪怕是周久人,皮皮也只是偶尔才能捕捉到他微妙的情绪波动。皮皮的能力决定白选的实力。这世上强者太多,你还远不足为道!她告诉自己。 话说刚才白选走在乾清宫的碎石子路上,总觉得昏头昏脑,生怕自己这是穿了。花满楼方才说故园的建筑名称都是花老太爷一人包办的,咂摸着那些名儿,白选腹诽老太爷这是神马恶趣味呐。 路过后花园里这处湖泊,领路的中年大叔介绍其名为四时。未结冰时四时湖烟波浩渺,极目不能。湖泊四个方向有双亭双水榭,东南面的是春早、掬夏双亭,西北则为秋水、怀冬二榭,亭榭有水廊与湖岸相接。 春日泛舟、夏时观荷、秋来品茶、冬至赏雪,四时湖是极好的去处。它也是整座故园唯一的湖泊,由此可见这劳什子乾清宫面积之大。 隆冬季节,湖面结了层薄冰,不时闪烁清辉,北面的怀冬榭笑声不断。水榭里没装空调,生着个大火炉子,同样令屋里暖洋洋。白选一走进门鼻尖就沁了层薄汗,那疑似老国士姨太太的娇艳女子却还一个劲喊冷。 尴尬的事儿来了。除了站在门外的领路大叔,花满楼和萨雅特一进门就跪倒在地,给大光脑袋闪闪发亮的老国士磕头。白选一下手足无措,直挺挺忤在那儿嘴角直抽搐。 屋里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白选身上。她迅速低眉敛目,给老国士干脆利落地鞠了个躬,响亮地说:“国士先生,您好!”让她磕头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花家晚辈。 屋里肃然无声,白选直起身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方不开口,她也打定主意不说话。要是花家有人敢喝斥她让她下跪,那她指定掉头就走。出卖尊严换靠山的事儿,她不干! 瞟了眼花满楼和萨雅特,大概没得到老国士发话,这俩还伏地不起,深深埋着头。白选蓦然心悸,这位老太爷在花家众人心里肯定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花满楼平时那般桀骜不驯,此时却像只小羊羔般温顺,大气不敢出。 等了两分钟,白选实在忍不住,撩起眼皮偷偷往前边瞟,却见那老头儿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微愣,她牵了牵嘴角,对老国士微笑。 震得白选耳膜生疼的大笑声响起,老国士对她招了招手,亲亲热热地叫:“小妮啊,来,到太爷爷这儿来。” 快速分辨了下老国士的神情,白选没有被姜亚白荼毒,只用一秒钟就判断出老国士的眼里只有慈爱。那名娇艳女子轻笑着起身,给白选让出了坑上小桌旁的位子。 不过白选还是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扭头看向还趴在地上的这二位。头还没转回来,她已经听见老国士笑呵呵地说:“满楼啊,还不把你小媳妇拉起来?过来一起坐。” 花满楼又磕了个头,毕恭毕敬地说:“曾孙谢太爷爷赏座。”他利索起身,萨雅特则等他伸了手来拉才敢站直。 白选满意了,走到坑边坐了半个屁股。说实话,她进门后还真没看清老国士的样貌穿着。这般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她不怕,但也不敢放肆。此时离老国士的距离不到一米,她大着胆子去瞧个究竟。 就见一把雪白胡须银光灼灼、根根透亮,两条长寿眉给老国士凭添几分福相,老眼不混浊但也说不上十分之清明,此时眼里满是笑意。老国士穿着对襟盘扣雪白厚绸衫,盘膝坐在坑桌正中。桌上除了冻梨与葡萄,还有一大盘酱牛rou以及一坛酒和大海碗。 白选见海碗里空空如也,也不见外,抱起坛子就给老国士满满倒了一碗。这坛子她看着眼熟,再一嗅那扑鼻酒香就知道是前段时间自己给花满楼的混合果汁药酒。 “这酒,您觉得还能入口么?”白选微笑着问。 “小妮,能喝酒不?”老国士捋着胡须笑呵呵地问。 “我的酒量肯定没法和您比,听说您是大大有名的酒仙儿。”小小拍了记马屁,白选面前忽然多了只大碗。她见正是疑似姨太太的女子送过来的,赶紧道谢。那女子抿嘴微笑,亲热地拉了萨雅特到旁边去说话。 此时花满楼也乍着胆子坐下,总算是个伶俐人,给白选倒了碗酒。白选知道自己家这酒的底细,就是入口烧喉,其实酒精含量不高。她双手举碗向老国士示意:“晚辈先干为敬,您请随意。”她把酒一饮而尽,却见老国士也端起碗,同样把酒喝个精光。 虽然不排除这老头儿贪酒喝,但是这么位大人物肯和自己一样把酒喝完,而不是沾沾唇以示自己地位尊贵,白选心里还是很愉快。她前世也有和领导喝酒的经历,哪怕屁大的小官儿都要摆出高人一等的模样。人家敬酒的就要喝完,那些人就能装模作样摆谱。 花满楼专事倒酒,很快又给一老一少满上。这次换老国士先举碗,他含笑看着白选说:“小妮啊,没想到你也会小梅花的异能,当年小梅花可喊我一声义父。来来来,再喝一碗。”他举碗仰脖,很快就喝完。 白选口里心里火烧火燎,脸上神色却不变,很豪爽地又喝了一碗。老国士一挑大拇指,称赞:“好小妮,酒量不错。再来一碗。”他吧嗒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粗略估计,一大海碗酒就算没斟满也至少有四两多,这么两大碗下去,白选涨得慌。闻听还喝,她撑着额头连连摆手赶紧认输:“不喝了不喝了,您老是酒仙儿,就饶了我这连酒鬼也不是的小丫头吧!” 老国士哈哈大笑,果真没再要白选喝酒,自顾自啜饮一口,很是感慨地说:“当年我和小梅花遇上,也是喝酒。她啊,逞强!好胜!明明不能喝,却还是要喝下肚。你这小妮很好,量力而行,不错!” 白选打蛇随棍上,以请教卫国战争某次战役的谜团为由,招得老国士手舞足蹈大讲特讲他老人家的光辉历史。她听得津津有味,且能充分胜任捧哏这一角色。不到半小时,她在老国士口中就从“小妮”变成“我们小妮”,而她也改口叫了太爷爷。 花满楼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摸着怀里那本小册子还有点不敢置信。他通过花倾城求了几回都没得到的机甲武学虎咆刀第三第四式,居然让白选轻轻松松帮他要到手。 然而深知内中究竟的白选却一直没有放下心防。元启森早就告诉过她,在花满楼那台机甲的长刀铸造过程中老国士出力不少。和这些老人精打交道都要特别小心,有钟木兰在先,白选可不敢小心大意。 说着说着扯出元家,老国士立刻命花满楼接通与元继理的视频电话,很认真地劝说白选别那么计较过去那些事,且摇头晃脑念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此时,屋里的大火炉上吊起汤锅,旁边也摆开一干物事,老国士硬要拉着白选品尝花家秘制烧烤。电话接通后,说起白选给元氏庄园诸人送了新年礼,又谈及混合果汁药酒,老国士得了白选允诺每月送他五坛,不禁眉开眼笑。就是这时,对面元启森忽然望着旁边叫“慧初”。 拍拍花满楼的肩膀,老国士长寿眉乱抖,笑眯眯地说:“满楼啊,眼看就要成家,你也得收收心!太爷爷会交待你姑姑给你压担子。直属机甲大队一群大男人竟然都打不过我们小妮一个,你还在那儿混,不是丢我们花家的人?” 满脸的受宠若惊,花满楼赶紧起身又给老国士磕头。萨雅特刚送过来香喷喷的小牛rou,也急忙跟着跪倒。白选心说道,花家的规矩还真是大。也不知道是单跪老国士,还是晚辈都要跪长辈。如果是后者,萨萨真要受罪了,该不会侧室还要跪正室吧?陋习,真是陋习! 视频电话那边贝幼菁从白选这里确认当真会来元氏庄园守岁,喜不自胜,当即招呼人收拾房间。因元慧初打了下岔,两边就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老国士看着白选,那模样简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忽然把门外的中年大叔叫进来,让去保险箱里拿刻了梅花的小盒子。白选一听,不知为何心就呯呯乱跳。 等中年大叔捧着半尺长的扁盒子出现在门口,懒洋洋的皮皮差点暴动。白选不露声色地把左手塞进口袋,一遍遍告诉皮皮等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这是小梅花的遗物。我们小妮既然和小梅花有缘,这条链子也是女娃的首饰,太爷爷就送给你。”接过盒子,老国士笑容满面地递给白选,“就当是太爷爷的见面礼。” 梅花双戒也是梅将军的遗物,如今又多了条项链,会不会还有别的东西?白选摩挲着光滑的盒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