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洞房花烛 (修-II)
项颂本不会水,在浅水区还不觉得什么,到了深水区没顶之后,竟然浮了起来,扑腾了半天,呛了不少的水,却怎么也沉不下去,没奈何,只得折返,向岸上走来。 “哼!”丑陋少女见项颂折返,冷笑了一声,把长鞭握在手中。 “不好意思啊,沉不下去!”项颂一边咳嗽,一边走回岸边,上岸之后,却未停留,直朝悬崖边的灌木丛走去,丑陋少女一言不发,冷眼相觑。 项颂走到灌木丛边,折了一些枝条,把树皮剥了下来,搓成了两条拇指粗的绳子,用力拉了拉,觉得够结实,捡了两块七八斤重的石头分别绑在一条绳子的两头,绳子搭在肩上,那两块石头刚好及腰,于是再用另一条绳子前后一围,打了几个死结,确保石头不会掉落,这才重新朝潭里走去,渐行渐远,直至没顶,只见一串串气泡源源不断地从水里冒出,过得数十息,终于寂静无声。 项颂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不复是沉入潭水里时那种刺骨的冰寒,睁开眼睛,只见天空一片乌黑,自己和衣卧在火堆旁,旁边坐着丑陋少女,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在翻弄吊在火堆上烧烤的一条大鱼,那只小狗蹲坐在少女脚边,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堆上烧烤着的鱼,时不时咽一下口水。 “我……我怎么还没死?”项颂吃力地坐起身来,见丑陋少女不理不睬,不觉苦笑了一声,“我饿了,等我吃饱了再去死,也胜过作个饿死鬼。”说罢,也不等少女同意,伸手就去解吊在火堆上烤着的那条大鱼,少女不言不语,却也并未阻止,任他将鱼取了下来。 项颂撕了一条鱼尾给那小狗,看着小狗欢喜地啃了起来,又将鱼头撕下,却将肥大的鱼身给了少女,见她不接,用衣袖擦干净她面前的岩石把鱼放下,双手捧起鱼头啃了起来。几天没吃东西了,确实饿得厉害,项颂风卷残云,几下就将鱼头啃完,也只垫了个底,讪笑道:“我再去抓几条来!”折了几根树枝扎成一个火把,又折了一根粗一点的树枝在岩石上磨尖,点起火把,朝潭边走去。 其时已是午夜时分,天空中一片漆黑,虽然已是寒冬时节,潭水清冷,却未结冰,火光一照,只听“哗啦啦”几声响,水波荡漾,几条大鱼如飞蛾扑火般直朝火光处游来,由于速度太快,竟直接窜到了岸上,项颂抓了两条最大的,其余的统统放回了水里。 项颂提着抓来的两条大鱼重新回到火堆旁,用枝条穿好,吊在了火堆上,又起身去拾了一些枯枝,看看足够一个晚上的用度,这才回到火堆旁,开始翻烤起那两条鱼来,不一会儿,那两条鱼就被烤得焦黄,一滴滴的油脂掉落在火堆里,香气四溢。 “烤好了,吃吧!”项颂把大的那条鱼放在少女面前,自己取下较小的那条,又分了一小半给小狗,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那两条鱼都在三尺以上,每条都有十多斤重,就算分了一小半给小狗,项颂还是吃得饱得不能再饱。 “好了,终于吃饱了!”项颂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折了一些树枝回来开始剥皮编绳子。既然要死,就死得利索些,在水中扑腾的滋味可不好受。 “其实……你可以……可以不用去死。”一直面无表情盯着火堆静坐不动的丑陋少女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细若蚊呐,几不可闻,带着一丝颤抖,“不过……不过……”不过怎样,却又没说出来。 “不过怎样?”少女声音虽细,项颂却听得一清二楚,听说自己可以不用去死,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见她说完“不过”之后便无下文,不由得着急起来,生怕她又反悔,连忙询问起来。 那丑陋少女来本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火堆,听到项颂催问,不由得抬起头来向他望去,正好迎上项颂望过来的目光,四目相交,脸上一热,重又低下了头,但声音却清晰了许多,尽管带着一丝颤抖,终于还是将后面的话完整地说了出来:“你若……你若……你若娶我,便可不死!” 项颂闻听此言,禁不住“啊“的一声叫出声来,望着少女那张狰狞的丑脸,不由得呆了一呆。项颂从小便和年老体弱的爷爷相依为命以采药为生,一向穷困潦倒,从不敢奢望自己能娶得起媳妇,现在媳妇送上门来,可面对着她那张狰狞的丑脸,不但没有丝毫的喜悦,却如吞了一只毛毛虫,只有无限的恶心。 “怎么,嫌我丑,不愿意?”丑陋少女听得项颂“啊”地一声惊呼之后便无言语,抬起头来,见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猜他是嫌自己丑陋,不禁有些恼怒,摸了摸腰里的鞭子,真想一鞭抽了过去。一个素味平生的陌生男子,亲了自己,搂抱了自己,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去死;要么就娶了自己。为了保全他的性命,自己一个姑娘家主动开口叫他娶自己,若遭拒绝,这脸面,今后往哪儿搁啊? 恼怒之余,又有些黯然神伤:这天子男子,看来都是好色之徙! 其实,那丑陋少女叫项颂去死,并非出于玩笑,待见他二话不说便跳进潭水里以死相谢,心里对他轻薄自己的怨恨便消了三分,后来见他为了信守诺言而绑石自沉,心中的怨恨便已烟消云散,这才出手相救,烤干了他的衣服并为他穿上,到了这步,若不想让他死,一个未婚女子,除了嫁给他,也已没了退路。 项颂初始听那丑陋少女叫自己娶她,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把自己炸得懵头懵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待见她再次相询黯然神伤,这才清醒过来,忙道:“不,我愿意!”那少女虽然相貌狰狞丑陋,看着让人恶心,可心肠似乎并不坏,自己轻薄了她,虽然恨极了自己,让自己去死,最终还是出手相救,自己赤身裸体对她又亲又抱还一柱擎天,若是以貌取人,不对她负责,天理何在?想到此,看向她的目光便柔和了许多,又想到人都会老,不可能青春永驻,住在自己隔壁家的孙婆婆老得就象一个骷髅心地却异常仁慈受人敬爱,一个人只要心地好,相貌美丑又有何关系?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得蒙少女厚爱托付终身?想到此,胸中便已释怀,那少女丑陋的面容此刻瞧在眼中,已和桃李无异,殊为可亲,遥想今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儿孙满堂,不觉心驰神往,面露微笑。 丑陋少女起初见项颂惊愕地望着自己,以为他嫌自己丑陋而不愿娶自己,不觉有些恼怒,谁知他回过神来之后竟不嫌自己丑陋,爽快地答应娶自己,面露微笑,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是爱怜,由于猝不及防,竟一时变得手脚无措起来,眼睛一红,不由得泪落。 “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呢?莫非你反悔了?”项颂见丑陋少女落起泪来,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安慰道,“不要急,反正我们还没拜堂,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谁说我后悔了?”丑陋少女见项颂说她后悔,抽出了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嗔怒道,“难道我是那种反复无常之人?”话音未落,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急切,不觉害起羞来,按住了口转过头去,可是仍旧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悦耳动听。项颂瞧着她这副神情,想起静公府里那名长相俊俏名叫可儿的侍女,说笑时活脱也是这个模样,霎时之间觉得这丑陋少女清雅妩媚,风致嫣然,一点儿也不丑了,怔怔地望着她,不由得痴了。 那丑陋少女回过头来,见到他这副呆相,不觉叹了一口气,道:“今生今世,不管我相貌美丑与否,但愿你都能如此刻这般待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既然不嫌弃我,愿意跟随我,我又有何理由不对你好,不爱护你周全?”说到情深之处,项颂揽过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地搂在了怀里,道,“我姓项,单名一个颂字,今年十二岁,家住屯留城,和爷爷相依为命,以采草药为生。” “我姓巫,单名一个曦字,今年也是十二岁,家住巴国的巫山深处,父母早逝,只有远房叔伯。”巫曦将头轻轻靠在项颂的肩膀上,轻声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人了。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项颂闻言,胸中一热,忍不住低下头来,朝她嘴唇吻去,却被她用手抵住。 “慢着,我们还没拜天地呢!”巫曦坐直身子道,“按我家乡习俗,定情之日,便是洞房之时。快起来,我们拜天地。” “这么快?”项颂闻言,吓了一跳,待看到巫曦满脸的严肃,丝毫也不象开玩笑的样子,于是也正经起来,“好,就按你们家乡的习俗来办吧。”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送入洞房!”项颂按巫曦的指引,给自己举行了婚礼,两棵大树分别当作了双方的父母,而媒人则由蹲在一旁默不出声的小狗担当,洞房则是项颂用树枝临时搭建起来的小矮房。 当项颂揭开盖在巫曦头上的衣服时,不由得痴了,但见她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枊腰,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哪里有分毫之前丑陋的样子? “你……你……你……”项颂结巴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儍瓜,这才是我真实的模样。”巫曦望着项颂那副呆相,嘻嘻一笑,道,“我之前戴着面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