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雨雪霏霏 (修-II)
“这事说来话长。”项潜微微抬起手来,示意项颂和巫曦坐下,伸手拉住了项颂的手,喘了口气,道,“孩子,你可知道,你我虽然情同祖孙,实为君臣。” 项颂和巫曦一听,大吃一惊,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呼起来,却听项潜一边喘息着一边继续说道,“我祖先姓项,原本在历山隐居,后来遇到了唐国的开国国君唐叔虞,做了唐叔虞的贴身侍卫,赐姓唐,从此世世代代做了唐叔及其后裔的贴身侍卫,世称‘唐门死士’。后来,唐国改国号为晋,在我唐门死士的扶持下,晋国一度成为霸主。” 项潜一口气喘不上来,连连猛咳起来,项颂忙帮他轻抚胸口,半天才缓了过来,继续道,“我项家原本世外修仙家族,因唐叔之故入世,加入了这尘世的纷争。我家祖传功法为‘风云诀’,分为上下两部,共有九层,其中上部为入门至第六层,下部为第七层至第九层。凡我族中男子,自三岁起便熟读《风云诀》上部,而下部则由族长独自保管和修炼,如此代代相传。 有一年,我族族长受友人之邀赴海外寻长生不老药,从此音讯全无,而《风云诀》下部也从此失传,只修炼到《风云诀》第六层的唐门死士从此没了依靠,无法和天下修仙之士一较高下,由此一损俱损,晋国从此江河日下,被家臣韩、赵、魏三家瓜分。”说到此处,不由得长叹一声,甚为痛心。 “为了不被斩草除根,在你出生的那天夜晚,静公将你交付于我,为了掩人耳目,我恢复了祖姓项,带着你隐姓埋名,只为等待东山再起,想不到……想不到今天机缘巧合,还是被他们识破。”项潜喘了口气,道,“你出生的时候,静公给你起了名字,叫唐旭,意谓唐国能象旭日一般重新升起,希望……希望你不要辜负了静公的期望。” 项潜的话听在项颂的耳中,犹如平地一声春雷,把他炸得晕头转向,可项潜的话他又不能不信:“这无量尺乃仙人授与唐叔虞之物,世代相传,今静公将之传与你,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利用这无量尺,干出一番事业来。” “好啦,不要哭啦,自现在起,你就恢复你的姓名,叫唐旭吧。”项潜吃力地抬起手来,想为项颂擦去眼泪,可抬到半空,却猛然落了下去,头一歪,就此没了呼吸。 “爷爷,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项潜擦干了眼泪,双手在地上猛刨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便挖出了一个深坑,又扯了些树枝垫好,把项潜抱起放了下去,再用一些树枝盖在他的脸上,洒上土,堆成了一个坟墓,和巫曦一起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小曦,我想回屯留城看看。”走了不多远,项颂停下脚步,望向巫曦。 “好啊!”巫曦拉起了项颂的手,“颂哥,爷爷叫你恢复姓名,我今后就叫你旭哥了吧。” “我本身未变,恢不恢复姓名都一样。”项颂叹了口气,“爷爷从小把我带大,为了纪念爷爷,这姓名就不变了,但是,静公的期望也要完成。”说到这里,左掌掌心突然一痛,低头一看,只见整个左掌变得红亮,掌心处显出了之前烙在掌心的玉牌,其上姓名项颂两字竟然变成了金色。 “授……授箓法牒?”巫曦见到项颂左掌所显玉牌内容,欣喜得有些语无伦次地叫道,“颂哥,你看,你的名字都成金色了,这说明玉牌现在正式认主了!你不忘旧恩,不改名换姓,上天都被你感动啦!” 项颂正要答话,一缕幽香入鼻,不觉一阵玄晕,瞬间失去了知觉。 待得醒来,只觉双眼已被蒙上,置身于车中,正在崎岖的山路上驰行。 眼睛虽然蒙着,无法视物,鼻子和耳朵却未受约束,是以,项颂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耳朵里听到的是马蹄轻快的“得得”声,感受到的是马车轻微的摇晃。 项颂暗中一运气,只觉丹田变得空空荡荡,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不觉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公子,醒了?”项颂正自惶恐,耳边响起了一声少女关切的询问,轻柔悦耳,簌簌声中,一双小手伸了过来,将蒙着他双眼的手帕解开。 “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车里虽然光线阴暗,项颂却还是一眼就看出坐在他对面的少女美丽不可方物。 少女见项颂盯着自己,不由得满脸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鸣,“请原谅我未经允许,就将你请上了车。” “请?有这样请的吗?哼!”项颂环顾回周,不见巫曦,忙问道,“我老婆呢?” “她已被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项公子不必担心。”少女回道。 车内除了他俩,别无他人。接下来是沉默。眼睛适应了阴暗的光线后,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项颂趁机打量起车内的情形。 车内大约一丈见方,铺着一张毛绒绒的兽皮,四壁和顶篷上蒙着红色的锦缎。项颂和美少女就坐在兽皮上,背靠着车壁。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项颂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很快你就清楚了。”少女应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项颂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接着响起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小姐,到了,请下车。”跟着一只手掀开了厚重的车帘,车内顿时变得亮堂起来。 项颂尾随着少女下得车来,只见前面是一道悬崖,一座洞府开在悬崖上,两扇石门上各雕着一只体态轻盈栩栩如生的凤凰,石门上方刻着三个大字:凤凰府。 项颂转身一看,不觉大吃一惊,来时的路和那辆马车以及车夫都似乎凭空消失不见,自己和少女正站在洞府门前的平台上,平台前方是无底深渊,白雾飘缈。 “项公子,请随我来。”少女说着,举足先登,推开了厚重的石门,项颂跟着走了进去。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你搞什么鬼名堂。 洞府内别有洞天,内部异常宽阔,怪石嶙峋,光线明亮,空气清新,林木森森,花香鸟语,一片春色,并未如想象中那般阴暗沉闷。 “这里是仙境?”面对那一片靓丽风景,项颂忍不住问道。 “呆会儿你就清楚了。”少女依然不作解说,带着项颂走上了一条石径小路,在石林中三转二转,转到了一道悬崖下,悬崖向里掏空,大约三丈见方,正中摆着一个玉质的蒲团,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盘坐其上正在闭目养神,相貌美艳而又不失庄重,望之可亲。 项颂还未走近,只见那女子身子一颤,缓缓站起身来,一双美目定定地望着项颂,哀怨无限。 那美艳的年轻女子一双美目定定地望着项颂,哀怨无限,朱唇轻启,轻轻地唤了声“师兄!”两滴清泪跟着从眼角悄然滑落。 那一声“师兄”叫得温柔之极,项颂听在耳中,只觉荡气回肠,面红过耳,全身微颤,忍不住便要出声应答,正在此时,只听少女禀报道:“师傅,这位便是您要找的项颂公子。” 女子闻言,似乎如梦初醒,这才发觉自己已然失态,两朵红晕飞上脸颊,更添秀色。 项颂和这女子是初次相见,感觉却如阔别已久的老友再度重逢,心中欢喜异常,有万千言语,却不知从何讲起,于是行礼道:“项颂见过……见过前辈。” “项公子不必多礼。”女子回了一个礼,衣袖一挥,项颂跟前凭空多了一张石桌,四个石凳,“请坐。” “多谢赐座!”项颂行礼道谢,“前辈面前,项颂不敢造次。” “不用多礼,坐吧。”女子再次敦促。项颂于是在下首坐了,女子自行在上首落座。 “项公子,冒昧请你前来,是有事想询问于你。”女子一双美目望着项颂,似乎想要将他看穿一般,“三年前,你是否到过霍山?” 项颂闻言,内心一惊,脑子快速转了几转,应道:“是的,三年前,我曾到霍山挖药草。” “你挖药草之时,可曾遇到什么事?” “远远地看到一些修士在打斗。好象是一群人围攻一个人。”项颂如实道来,却隐去了其中的细节。 “后来怎样?” “后来,那个人将围攻他的人都杀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那个人就下山去了。”项颂顿了顿,道,“我见那个人走了,心里害怕,也赶紧下山回家了。” “可是依我察看的结果,应当不是如你所言。”女子望着项颂,缓缓道,“请容许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姓蓝,人称蓝凤凰,是逍遥派第五代掌门人夜未央的师妹。” 项颂闻言,又是“啊”的一声,待发觉自己已然失态,忙用手将嘴捂住,已是晚了,不禁有些手脚无措。 “这样说来,你认识夜未央,是也不是?” “不,我不认识。”项颂一听,连忙否定。自己修行日浅,若被人追杀,死无葬身之地。 “项公子不必猜疑。”蓝凤凰道,“事发当日,我在千里之外,得到师兄传音,赶来时已是晚了。在事发现场,我仔细察看了一番,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当是你埋葬了我师兄,是也不是?” “不知前辈有何凭证?”项颂想了片刻,问道。 “在我师兄的墓上,供有一只小擂钵,里面还有残留的祝馀药糊,可想而知这药糊是你捣烂喂给我师兄的,对也不对?”说着,手掌一翻,一只小小的石擂钵立在掌心,正是项颂昔日供在夜未央墓上的那只。 “姑娘口口声声称夜前辈是你师兄,不知有何凭证?”项颂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对方既然已查到小擂钵,再不承认,也是枉然。 “想来你必定对我师兄施救过,我师兄从不愿欠人恩情,必有回赠,如果他有传你功法,我使将出来,你必知真假。”蓝凤凰顿了一顿,道,“你提吧,我演练给你看。” “凌波微步。”项颂想了想,点了这项自己练熟了的功法。 项颂语音未落,就见蓝凤凰身姿婀娜,围着石桌转了一圈,正是那凌波微步,衣袖一挥,点了项颂身上两处xue道。 “是真是假,你现在该清楚了罢?”蓝凤凰说着,衣袖再次一挥,解开了项颂的xue道。 “后生小辈项颂,拜见前辈!”项颂一得自由,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衫,朝女子拜了下去。 “这样说来,我师兄已收你为徒了?”蓝凤凰待项颂拜完,右手轻轻一抬,凌空将项颂托起。 “夜前辈并未收我为徒。”项颂答道,遂将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待说到夜未央将自身修为和元神注入自己体内,已是泪流满面,“夜前辈他……他,是遭齐天宗的人暗算至死的。” “我师兄……我师兄将元神注入了你体内?”蓝凤凰闻言,喜极而泣,伸出双手,握住了项颂的双手,项颂但觉蓝凤凰的一双手温润如玉,两道真气沿着自己双手蜿蜒而上,直达自己的识海,不由得全身一震,只觉整个识海一片通明,许多未曾经历过的画面纷至沓来,最后定格在和蓝凤凰的一次缠绵上,只见蓝凤凰满脸绯红,双眼微闭,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师兄……师兄……”蓝凤凰握着项颂的双手,情不自禁,两行清泪再次滑落,喃喃自语,“我一定会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