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满城尽带黑布巾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是认可一个人还是否决一个人,只取决于某一微不足道的点。 比如此刻,阿珠看到王美人的毛笔字龙飞凤舞堪当字帖临摹,心底里就一下子转变了恶感,认定这厮绝对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物了。 这种思想来自大学的同窗,那女孩子就一心要找一个写字好的男人,模样个头儿家庭条件有没有楼房完全不计较…… 结果,还真让她碰准了,结婚后度过一段艰难独立的日子,写一手好字的男人终于熬出头,生活越来越殷实。 小丫头这么一表达抱歉的意思,王三爷的俊脸也有了些许松动,又因为到底身心受到的伤害有点点儿大,五官呈现出来的就变成了扭曲…… “王某自恃——对乡邻还算宽厚,每日早晚派船收海货,天气炎热时坏掉的也是砸在自己手里,王某也未做过欺男霸女杀人越货的勾当——”,王三爷口中泛起一股子苦涩,停住不说了。 是呢,堂堂王家家主,美人儿渔霸,怎么可以对着一个“三寸丁”身高的小毛丫头诉苦讨同情呢? 马师爷的问题,回去查清了再解决。 美人儿负手走出去的背影很是有些萧瑟,以至于阿珠一颗心晃晃悠悠的落不到实处。 貌似,自己是有些冤枉他了。 三胖儿揉着两只膀子一瘸一拐的回了客栈,表情也是龇牙咧嘴的,很纳闷的问道:“阿珠,那个王三爷——就这么——跟咱拉倒了?不追究——剃头的事儿了?刚刚在外面。马师爷被‘鬼剃头’的事儿,已经开始传了……”。 要知道在这个社会,不分男女老幼,身体发肤都得好好保重,可不流行私自剪掉头发的。更甭说男人家连眉毛都不见了…… 阿珠苦着脸,大脑飞速旋转,终于,又抓挠出了一个新主意。 “走,三胖儿,去布行!” 小姑奶奶脑子一抽筋儿。竟然砍出个跳楼价儿,生生把王家山庄唯一一家布行的所有黑布料全部包圆儿了,付银子付到三胖儿rou疼。 额的个乖乖儿,这些布是要自己穿的吗?那得穿到猴年马月里去? 接下来,你听招呼就行了。 王家山庄疯传一个消息。大院的马师爷是真的被“鬼剃头”了,因为老天爷实在看不过眼,派阴司出手惩戒恶人,王三爷已经查清楚他平日欺压渔民的罪行,打了三十棍子逐出门去。 阴司的鬼差就在附近继续转悠着呢,大家伙儿要想不被鬼差盯上,只有一个好办法,那就是用黑布巾包裹住头顶。直遮到眼睛以上,鬼差就不会半夜上门给你剃头了…… 于是三胖儿幸福的见到回头钱儿了,两个不负责任的“jian商”。只管着把手里的黑布剪扯成一个对方,恰恰好足够包住一个脑袋的尺寸,就翻了一倍的价钱往外销售。 阿珠更是轻巧,住在“恒丰”客栈也不挪地方了,就坐在门口看三胖儿忙碌,可怜客栈掌柜的。现在更加弄不清这两个人的来历,连王三爷都亲自光临。气冲冲见面风火火离开,这俩货却没伤分毫。过后也没有追究半点责任,那谁还敢招惹? 凭他们怎么直接在客栈门口摆摊卖布吧,掌柜的摸着自己脑袋上的黑布巾,还觉得很占便宜。 那个小闺女大方,自己和店伙计脑袋上的布头都是白白赠送的,在如今整个王家山庄都买不到黑色驱邪逐鬼的布片的时候,两个布头儿尤为珍贵。 这世界就是这么有意思,一个鬼故事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当自认为平生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的男人和女人,也都受不住恐慌,纷纷奔出家门购买黑布巾,以至于竟然发展到人手一块儿,不包头就不敢出门,不包头也不敢睡觉儿的地步。 布行的老板哭的吐血,最窝心的就是一时半会儿新布运不进来,自家人需要包头也得花高价去购买,呜呜呜呜—— 家主王三爷很够意思,既然小厮们丫鬟们都一致艳羡自己脑袋上的装饰物,那就花公费赏赐每人一块儿吧,毕竟,都是自己的手下,要体谅体贴关心下属嘛…… 走在王家山庄,不管男女老少,家乡本土还是外地商人,一水儿的黑色布巾子包头,连根眉毛都不露出来,那景象,跟东汉末年,张角领导的一次有组织、有准备的全国性农民起义差不多少,只不过是张角的起义军头戴黄巾为标帜,史称黄巾起义,而现在,是“黑巾”而已。 三胖儿对于小主子敛财的本领越发的五体投地,只可惜收罗来的黑布已经宣布告罄,闻到风声再来几十里地求购的渔民们,连个黑布丝丝儿都求不到了。 怪不得那个一下子把库存的黑布全部兜售的布行掌柜会愤怒到吐血,三胖儿同学面对求购的人群却拿不出货来,同样懊悔的捶胸顿足,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从颖县出发时就备足货了嘛…… 阿珠小闺女大公无私充满爱心的把自己脑袋上的黑布巾解下,赠送给一个把鞋子都走出了洞的老人家:“我人小,没做过坏事儿,不怕鬼差上门查问,送给您吧!” 这话说的,就跟老人家做过坏事儿似的。 可是这么一番做派,依然赢得了观众的赞美,多么善良的孩子啊!宁可自己承受鬼差的威胁。 三胖儿效法小主人,也把脑袋上的劳什子转赠出去了,他选择了一个年逾五旬的老妇,因为那妇人眼泪婆娑的,诉说自家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跟着马师爷没少做欺压人的坏事儿,也被王三爷撵出来了,求个布巾子,希望能给儿子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呢! “人在做,天在看。以后啊,可不能纵着儿孙们做坏事儿不管,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阎王,都给记着呢,早晚得清算。” 捧着阿珠赠送的黑布巾的老人家,用一生的经验教训,给这项活动做了一个有力的总结。 “是啊是啊——”,失望的人群散去了,买不到黑布巾缠头,那就更要嘱咐家人常行善别行恶,严谨言行,才能躲得过鬼差的清算…… 连自己用来做广告的黑布巾都赠送出去了,两个人此行已经超出预算目标完成,正要回房间休息,准备第二日回龙须村,王家小厮,来送请柬了。 这是早就安排着人候着他们收工吧?正好,阿珠也想趁着这功夫,跟王三爷再详谈一回。 三胖儿的房子还没买呢,以后这海带的买卖得做下去,需要设一个长期的办事处啥的。 经过一番整顿,再次莅临王家大院,景象果然大为改观。 首先门房客气多了,点头哈腰不知道多懂礼貌,以至于别人常担心门房脑袋上的黑布巾会不会随时掉下去。 好在如今天气又入了秋,不然这布头儿得捂出痱子…… 穿红戴绿的丫鬟们也毕恭毕敬的向客人行礼,黑布巾裹在脑袋上,还多了刺绣的云纹与花草,倒也算得上是别致了不少。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三爷的头发跟眉毛重新长好,那时候就可以驱散流言,还给王家山庄的百姓脑袋一块儿自由的乐土了。 客厅之中,王三爷几乎没被认出来。 剃了点眉毛给头发而已,用不着这般脱胎换骨的变异吧? 黑色交领长袍垂过膝盖,腰间玉带也是黑色打底儿,脚上黑布靴,头上黑布巾,空气中是淡淡的青草的味道。 大哥你的浓香呢?阿珠像搜毒犬一般伸着脑袋耸着鼻子去寻找,别说浓香了,狐臭的异味儿都没嗅出来。 “哈哈哈——王三强——大哥,难不成我给的方子——使上劲儿了?” 立刻,刚刚进客厅还没落座的三胖儿,又被两个黑衣人给架了出去。 阿珠大嘴巴,一张口就直逼人家的*问题,怎么可能让旁人在场? “哈哈——其实狐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治都没问题,用不着躲躲藏藏。”阿珠还不以为意,摆着手,全然不理会王三爷那张脸阴的跟滴答水似的。 爱美,有洁癖,这样的男人不好缠。 医疗文化还低级的情况下,胳肢窝下有狐臭,那都能被指认说是跟狐狸精狐妖有亲戚,那还能得着好儿? 就因了这狐臭,王三爷几年来不得不使用浓香,做出女态,才保住了王家的泼天富贵,站稳了掌家人的脚根儿。 阴着脸的男人是恩怨分明的,忍着怒气,还是客客气气的跟阿珠道谢:“那药方,配上你后来给的药水,果然有奇效,但不知以后停了药,还会不会再犯?” 咱又不是专业医生,那哪儿知道啊? 阿珠眨巴眨巴眼珠子,迟疑的回答:“那药水只有我能配,里面的药引子得在内陆找,哎,要不然我以后安排三胖儿在这里安个家,负责采购海货,也顺便给大哥您捎药水过来?” 王三强还阴着的脸皮再次松动的扭曲了,他竖起一根大拇指:“高!阿珠做买卖的本领,实在是高!” ps:感谢东邦精灵、森玖依的平安符,感谢饭菜的豆的粉红票!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