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问诊
唐氏领着穆嫣到长宁侯府时,东安王妃已经到了。 桂嬷嬷忙引着她们去了长宁侯夫人的屋子,边走便压低声音说道,“这会儿里头只有夫人和东安王妃在,几位奶奶都被支出去了,世子夫人要准备午宴,一时半会想也回不来。” 唐氏点了点头,“有劳了。” 她抬手掀开暖帘进屋,看到自己的母亲正靠着床头半躺在榻上,面上无妆,一副憔悴的神色,而东安王妃则坐在床沿,两个人正在悄声说话。 见到人来,长宁侯夫人立刻招了招手,“雅芬你来啦?嫣儿也过来坐!” 穆嫣忙跟着唐氏行礼,等到坐定了才敢抬头,这回她倒是没有像方才见赵翊时那样忐忑。 东安王妃虽然是她的叔祖母,但因她幼时素有任性骄横之名,不为王妃所喜,所以她们之间并不熟悉,想来王妃都不怎么记得她年幼时的模样,更何况如今?连霍姨母这样亲近的人都认不出她呢。 长宁侯夫人笑着说道,“听说你的药膳方子将重琪的厌食症给治好了,这孩子如今胃口好了,精神也跟着好了,连太医都说如此以往,将来完全养好也是指日可待的呢。” 她感慨万千,面容里带着真心的感激,“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穆嫣轻轻笑笑,“重琪是我的兄弟,他好了,我才会好。” 长宁侯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从丫头手里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接着问道,“李嬷嬷说,你母亲最近也在吃你的方子,如今夜里醒得少了,睡得也好,头疼之症比先前要好了许多。你对她这样尽心,也不枉她这样疼你……” 她又要了一杯水,“说起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都是注定好了的缘分。” 穆世杰在外头偷养了个女儿,原本对唐氏来说是件既伤尊严又伤心的事儿,当初满京城的人不都指着这个当笑话来看?可谁又能料到,正是这个给唐氏带来伤痛和屈辱的女儿,竟有一双妙手,不只将她被太医判了死刑的儿子救了回来,还治好了她的头疾? 穆嫣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她注意到在她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长宁侯夫人接连喝了好几杯茶,一旁的小丫头也从未停止过捶腿的动作。不只如此,长宁侯夫人还好几次扶额,好似头疼头晕的模样。 她心里有些惊诧,本来以为长宁侯夫人是为了促成这次她与东安王妃的面诊,这才装病的,可看起来,却好像是真病。 想了想,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外祖母是不是觉得身上有些不舒坦?” 长宁侯夫人微微一愣,随即对着东安王妃笑了起来,“王妃您瞧,我这刚刚才有些不自在,就被这丫头看了出来,所以,我没有说错吧,这孩子是有点本事的。” 她点头说道,“原先一直都好好的,就今儿早上起来后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口干,渴得很,一早上也不晓得喝了多少水了,还是觉得不够。还有这腰腿也酸痛得紧,头也有些晕乎乎的。” 穆嫣垂了垂眸,想了想,又问道,“外祖母是不是也还尿频量多……还有些浑浊?” 在一旁伺候着的桂嬷嬷连忙道,“表小姐怎么知道的?正是如此呢。” 唐氏关切地问道,“我母亲她到底是怎么了?” 穆嫣笑着安慰她,“母亲别急,等我替外祖母诊过脉再说,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不碍事的。” 长宁侯夫人倒是爽气,“年纪大了,身子及不上你们年轻人,有些头痛脑热的毛病,这也是常有的事,雅芬你急什么急?” 她配合地伸出手臂,又吐出舌头。 穆嫣点头说道,“外祖母舌质红少津,脉数细,再结合方才所说的症状,该是消渴之症,肾虚精亏,是下消。因是刚起头,所以症状还不厉害,但却不能掉以轻心,等会儿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看看,认真开几剂药才行。” 她认真嘱咐道,“不过,以后外祖母的饮食可要好好注意了,消渴症可大可小,保养好了与常人无异的,但对饮食上却有很多忌讳和讲究。等会儿我写一些食疗的药膳方子给您,您先让太医看过,若是可行,再安排厨房去做,这样可好?” 唐氏这才松了口气,消渴症是上了年纪的人常有的毛病,讲究多,忌讳也多,算是富贵病。 若是寻常百姓人家得了这个,那可要麻烦死,好在长宁侯夫人出身在鼎盛的侯门世家,丫头婆子多,管事的人也多,替她cao心的人更多,什么能吃,什么能沾,她只要张张嘴就行了。 桂嬷嬷听了,连忙说道,“那老奴立刻去请刘太医过来。” 她晓得穆嫣还要替东安王妃看病,所以临走时不忘记体贴地将屋子里的下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厚重的雕花大门轻轻合上,屋子里便只剩下长宁侯夫人、东安王妃,以及唐氏和穆嫣了。 东安王妃倒也不扭捏,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自打生了小女儿之后,就一直月事不畅,下身淋漓不尽,没一日舒爽的。也看了许多太医,吃了许多药,却总不见好转。穆五姑娘,也替我诊一回脉吧!” 穆嫣认真地诊脉,望闻问切之后,小声问道,“王妃下面是不是常常有分泌之物,颜色较深,且有异味?下肢偶有出现神经痛腰痛的症状?” 东安王妃略显尴尬地点头,“正是。” 先前太医来问诊的时候,她只说月事不畅,哪里好意思提及下身的异味?如今屋子里都是女人,且都不是外人,她这才敢正面自己的隐疾。 穆嫣想了想,说道,“原先只是月事不调,只是后来严重了有些带下之症,只是没有及时治疗,拖着拖着就严重了。王妃如今的病症,倒也还不算太重,只是我才疏学浅,于医术上造诣到底不高,开些调养的药膳方子可以,真的要治病却有些欠缺了。” 她抬头睁大眼睛,一副认真的模样,“不如这样,我替您将诊病的过程写清楚,再附上我自己草拟的药方,以及调养的药膳方子,您叫人去请太医看看,是不是哪里有所不足,再让太医给拟个更好的方子如何?” 东安王妃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有详细的病案,就不必她亲自出面,到时候让人将病案递给太医,也不必说是谁,既免了她羞涩不好开口的尴尬,又能得到专业的意见,可谓是两全其美。 她满意地望着穆嫣笑了笑,不管这丫头的本事到底如何,光是这一份细心就足够赢得她的好感了。 唐氏心中一动,晓得这一步算是走对了,便也松了口气。 东安王妃得到了解决应对之法,心情愉快,便与长宁侯夫人话起了家常,不一会儿便聊到了赵翊的亲事。 她叹口气说道,“翊儿也要二十了,是该到了成婚的年纪,我有心想要物色个好姑娘,但王爷却说,早先皇上说过要替翊儿赐婚的,咱们这样私自办了,恐怕皇上会不高兴。” 皇上赐婚,这自然是天大的荣耀,可皇上一个大老爷们,赐婚时考虑的多半只是门楣地位,鲜少会考量女子的秉性,这有点叫东安王妃担心。 但这种私下议论皇帝的话,也就东安王妃敢这样说说,长宁侯夫人可不敢接口。 又坐了一会儿,东安王妃便先起身告辞,临行前热情邀请唐氏和穆嫣有空去王府一坐。 过不多久,刘太医到了,诊脉之后也给出了消渴症的说法。 他与长宁侯府几十年的交情了,跟长宁侯夫人说话便有些随意,指着穆嫣新写下的一堆药膳方子说道,“贵府上有这样的高手,侯夫人还请我来做啥?按着我说啊,您的症状浅,其实就按着这方子来食疗便可,都用不上我的方子。” 刘太医顿了顿,好奇地问道,“能开出这样的药膳方子,首先必须得有扎实的医理,不晓得老夫有没有这个荣幸能结识一下这位高手?侯夫人能不能给引荐一番?” 长宁侯夫人看了穆嫣一眼,见她头垂得极低,心想这孩子想来是不肯出这个风头的,便笑着将话题岔开,“你说只要按着药膳方子食疗便可,连你的药也不用喝?” 刘太医顿了顿,晓得长宁侯夫人这是回避之意,倒也不再执着,“您若是要见效快呢,就先用我的方子,等过几日症状消了之后,就用食疗之法。您若是不肯喝药,嫌药味苦,那索性就直接用药膳,虽然见效慢些,但胜在口味好。” 他笑着说道,“这啊,都得看您的。” 等刘太医走了,长宁侯夫人紧紧握住穆嫣的手,赞叹地说道,“刘太医说了,我的病如今病情尚浅,及时发现及时治疗,是不碍的,若是拖得久了,却恐又性命之忧。嫣儿,真是多亏了你!” 穆嫣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这是我应该的……” 这时,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桂嬷嬷惊慌地进来,脸色都一下子白了,“夫人,夫人,不好了,刑部衙门来了人,说有人目击咱们家大少爷打死了人,要请他回去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