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仙侠小说 - 绛珠传在线阅读 - 第一百八十三章 醋海翻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醋海翻波

    看着白玉石的地面上落满我嫣红的鲜血,我才一点点回了魂,身子仿若被扯散的柳絮,飘飘悠悠走回寝宫去。

    在寝宫内躺了一天,直到入夜寝宫的门被推开,天君从凌霄殿回来,他从床上挖起昏睡中的我,我才“哇”的哭出了声。

    看着眼前的男人,我的痛苦更甚。

    我爱他,他爱我,我却无法为他生儿育女,他也永远无法得到他心爱的女子为他诞育的子嗣。

    这是怎样的遗憾?

    而天君搂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我,无能为力。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我承载了怎样的令人心魂俱裂的秘密。

    “你这样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有什么事不能同朕说么?非要拿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朕还指着你的身子替朕开枝散叶呢!”

    天君的话犹如雪上更添一层霜,我离开他怀里,背过身子,把头埋进被衾泣不成声。

    天君从背后环抱住我,殷殷劝道:“到底怎么了?”

    “要是……要是绛珠永远也无法为天君开枝散叶呢?”我不忍看他此刻眼睛里的惊惧与失落,我只是任由泪水淹没自己的视线与意识。

    我感觉到天君的身子在我身后一僵,接着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这夜我和天君都没有再说话,天君和衣而卧,我知道他一宿无眠,只是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外侧,我也不便去吵他。我们就这样背对着,躺到天明。

    上朝的时间到了,天君起身洗漱更衣。

    我也旋即起身伺候着。

    天君看着我的眸子一黯道:“你那么不愿意替朕生孩子吗?”

    我一怔,原来他生了一个晚上的闷气竟是会错了我的意。

    我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回他道:“如若绛珠不能替天君开枝散叶,天君待绛珠的爱就大打折扣了么?”

    轮到天君一怔,随即他惨淡一笑,道:“朕知道了,朕不会在子嗣的问题上再逼你。”

    他说着径自转身离去。

    看着他长身鹤立的背影。我的心涌起一股酸涩:只怕你不是真的知道,而是误会更深了。

    与天君的浓情蜜意似乎一下子就遭遇了霜冻。昔日里空旷却不空虚的寝宫也一下冷清起来。

    天君每日按部就班地去凌霄殿,处理完政务,他也照旧回到寝宫来。我们一起吃着晚膳,安安静静地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只是感觉却已经天差地别。

    夜晚一起躺在寝室的大床上,我们却彼此都刻意地不去碰触彼此的身体。

    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却都屏息凝神,佯装睡着的样子。

    晨起,我依旧伺候天君洗漱更衣,却互相都不看对方。

    我不知道四目交汇会迎来什么样的后果。

    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的苦衷?我问着自己。

    告诉他,自己不能生育而不是不愿意生育,或许与他的冷战便和解了。

    可是自尊心让我没有这么做。

    让他觉得我不肯替他生育。而不是我不能生育,这样在他心目中我或许还能金贵一些。我幼稚地认为着。

    我除了每天去王母宫伺候西王母晨起之外,便在寝宫之内足不出户。而每日早上在王母宫内与警幻抬头不见低头见,免不了被他一番奚落,心情更加糟到了极点。

    一日正给警幻打下手。看着警幻给西王母梳头,门外传来仙童一声报:“二郎真君求见。”

    我正拿着牛角梳的手一抖,牛角梳便掉到了地上,梳齿断了几根。

    仙娥捡起那牛角梳递给警幻,警幻一脸愠怒,道:“绛珠,听到二郎真君求见。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我心里憋了一口气,却不得还口。

    西王母冷冷横了警幻一眼道:“嚷什么,梳子断了,换一把就是。”

    警幻垂头隐忍应了声:“是。”

    西王母这才对禀报的仙童道:“宣——”

    杨戬一身金盔胄甲,气宇轩昂走了进来。

    他一见西王母身边立着我,神色一怔。竟连和西王母问好都忘记了。

    警幻见他盯着我一脸愁苦,不禁冷哧了一声。

    杨戬这才回神给西王母跪了:“戬儿叩见外婆。”

    西王母凝眉看着地上的杨戬,爱怜道:“外婆有许久不见戬儿了,你近况可好?”

    杨戬的神色很是落寞,他努力振作。道:“外甥一切都好,外婆近况可好?”

    西王母第一次笑看了我一眼,不含敌意的,对杨戬道:“只要你湘妃舅母不惹你外婆生气,你外婆就一切安好。”

    西王母的话令所有人都一怔,一句话听在所有人耳里都是不一样的心绪。而我,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分不清是喜还是忧。

    杨戬却早已一脸惨白,他僵在地上半晌,才讷讷道:“家和万事兴,湘妃娘娘孝顺外婆,才能让天君舅舅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将三界治理好。”

    “长幼尊卑,湘妃是聪明人,自然是掂量得清楚的。戬儿,你应也掂量得清楚吧!”

    西王母的声音自然一股威严。她轻轻一句话已将我和杨戬的身份摆到了各自的位置上。说到底,从前她厌恶我,今日她又接纳我,都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立场。她爱他的儿子,她不容许任何损害他儿子利益的人逍遥自在。

    这样想着,昔日里对西王母的敌视与怨怼已经减淡了不少,现在心里留存的就是一份戚然。

    “戬儿若得空就去桃山看看你母亲,尽尽孝道。也可去东海看一看颖梨,一夜夫妻百日恩,夫妻一场,也不好做得太绝情了,你对她好一点,尽了夫婿本分,也是替你湘妃舅母赎去一些罪孽。”

    西王母的话波澜不惊,听在耳里分量却分外重。

    杨戬沉吟了一下,磕了头,应道:“戬儿谨遵外婆教诲。”

    *

    杨戬此番来天庭。是陪雪女一起送养好伤的霰雪鸟回来的。

    西王母留他在王母宫内用膳,而我离了王母宫便去雪女宫找雪女和霰雪鸟。

    一段时间不见,霰雪鸟恢复得很好,不但伤势痊愈。整个人都白白胖胖的。

    小雨托雪女将浣雪城的特产转交给我,都是些好吃的,好玩的,只是以我今日的心情,任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也无法勾起我的兴致。

    夜里,瑶池边,桃花林下,篝火燃得熊熊的。

    西王母命警幻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晚会,原来今天是杨戬的生日。

    白莲公主幽禁桃山,杨戬其实是西王母带大的。西王母待杨戬就像是母亲对待自己的小儿子。爱怜中含着宠溺。

    她让大家来给杨戬庆生。

    瑰儿这个天庭公主,自我回天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她已经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有她母亲的风采。只是也越发傲慢了。

    杨戬安静地跪坐在西王母身边,慵懒地倚在他外婆膝上,酒已经饮得有些微醺。而西王母的表情也是难得一见的温和慈爱。

    警幻和雪女假装热络地客气着,却是各怀心事,面和心不合。

    婆婆纳陪着我,低调地坐在一棵桃树下。

    桃花的花瓣乘着夜风时不时落下几朵,沾在我的头发和衣服上。

    婆婆纳小心替我摘了,低声嘟哝道:“杨将军庆生,天君怎么不来呢?”

    “或许凌霄殿事务繁忙吧!”我落寞一笑。

    话音刚落。就见婆婆纳从地上跪直了身子,张大嘴巴,一脸惊愕,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纳,你怎么了?”

    阿纳朝我身后指了指,我扭头一看。只见桃树旁站着天君。白衣飘飘,装容整肃,夜风勾yin得他的发丝轻舞飞扬。他的神色淡远飘逸,却难掩一身君王霸气。

    我显得有些慌乱,竟踟蹰着不知所措。

    天君弯下身子。朝我跟前伸出他的手。

    我一愣,眼里竟有了泪意。

    冷战以来,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示好。

    “喂,jiejie——”婆婆纳在身后使劲推了我一下,我才颤巍巍将手放入他手中。

    天君一下握住了我的手,一股暖流瞬间就包围了我。

    我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眼里还是冷漠,唇边却绽了一抹笑意,“我们一起去为戬儿庆祝一下。”

    天君挽着我的腰,走到西王母和杨戬跟前,瑶池边正围着篝火耍乐的神仙全都齐刷刷跪了一地,山呼着:“拜见天君!”

    天君俯视着地上的杨戬道:“生日快乐!”

    杨戬一颤,扬起头来,一脸的落寞与惶惑。

    君威当前,谁的心里都发憷。

    天君风轻云淡道:“平身吧,舅舅敬你一杯。”

    仙娥早已奉上放了酒杯的托盘,天君与我一人端了一杯酒,天君对杨戬道:“舅舅和舅母祝你生日快乐!”

    那声“舅母”咬腔特别重,听在耳里,分外不舒服。

    天君就像个负气的小孩子,分分钟都在宣誓自己对玩具的占有权。我无奈地陪着他和杨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天君将酒杯掷回仙女的托盘上,对西王母道:“母亲,朕和湘妃先回去了。”

    西王母微微颔首。

    天君不再看任何人,拉着我的手疾步离开。

    一直疾走到长街上,他拦腰抱起我御风飞回寝宫。速度之快,令人来不及回神。

    我回过神来时已被天君扔到了寝室的大床上,刚要挣扎着起身天君已经压住了我,他将我的手固定在头部两侧,俯视着我,目光中是咄咄逼人的眼神,一股迫人的压力若一张网直直盖了下来。

    “为什么不经过朕同意就去见杨戬?”

    头顶的每一寸空气都蕴满火药味。

    我心里一下有了火气,“你说过我是他的舅母,我去给他庆生怎么了?”

    “可是你是朕的女人!”天君说着就来撕扯我的衣裳,而我本能地反抗着。

    真是够了,我受够了。

    这样自私的爱,我受够了!

    “当天君的女人太累了,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女人!”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天君松开了抓住我领口的手,而我的衣裳已经被他撕扯得条条块块,惨不忍睹。

    天君盯着我看了许久,他的眼中含满疼痛,终于失魂落魄地从床上起身,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去。

    月色中,宫灯的灯光将他的背影修饰得迷迷蒙蒙的。

    而我张了张口,终于没有喊住他,就那么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轻纱垂幔之外。

    相爱容易相守难,难道我和天君也如这世上每一对情侣一样,逃不出这个可悲的定律吗?

    我一个人瑟缩在床上,抓起被衾裹住了自己的身子,却还是抚平不了凌乱的心绪,阻止不了身子在锦缎之间抖成秋风中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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