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今亮梦前事
对左季皋来说,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如此的指斥于他。 过不多久,值事太监唱报朝会开始,在值房等待的朝臣们开始分班排列,准备进入大殿,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左季皋怒气冲冲的扫视了一下百官,大步流星的当先进入了大殿。 看到左季皋目光扫过林义哲时那刻骨的怨毒之色,一旁的好多官员都为林义哲捏了一把汗。但林义哲却丝毫没有紧张和畏惧之色,而是象平时一样,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此时在大殿里,坐在宝座上还是个孩子的小皇帝但却不是彤郅皇帝,而是光旭皇帝 小皇帝看到左季皋一脸官司气哼哼的走了进来,不由得感到有些害怕,他忍不住微微转头,求助似的向身后瞟了一眼,刚好迎上了帘子后面那两道锐利的目光。 “启禀圣母皇太后、皇上,臣适才在值房受辱,请皇太后和皇上为臣做主” 两班大臣行完大礼之后,左季皋便迫不及待的出班,洪亮的声音让小皇帝又吓了一跳,他感到身后的目光似乎在鼓励自己,好容易才定下心神。 “哟,是谁人如此大胆看把左大人给气的,左大人快快起来罢。”帘子后的仁曦太后笑了笑,说道。 “谢皇太后。”左季皋气呼呼的站了起来,不依不饶的说道,“请皇太后和皇上为臣做主,治此人大不敬之罪。” “是哪一个这么大胆,敢给左相找不痛快左相快说说。这人姓甚名谁。我替你做主。”仁曦太后说道。站列班中的一些大臣们听出了仁曦话中似乎带有戏谑之意,不由得大为惊奇。 “启禀皇太后,是竖子林义哲,适才在值房辱骂老臣,言语狂悖,臣恳请皇太后皇上下旨,治其目无尊长,大不敬之罪。” “哦竖子林义哲到底是哪一个啊”仁曦太后象是惊奇的说道。 “启禀皇太后。左相说的,可能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林义哲。”主持朝会的敬亲王宜欣说道。 “噢,想起来了。”仁曦太后说道,“不过,此子不像是如此不稳重的样子,怎么突然和左相闹起别扭来了传他上殿,听听他怎么说。” “传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林义哲上殿” 而听到李锦泰拉长音的高叫声,林义哲整了整衣冠,快步走进了大殿,来到金水桥前。大礼参拜。 “臣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林义哲叩见圣母皇太后、皇上。” “平身。” “谢圣母皇太后,谢皇上。” “林义哲。左相参你目无尊长,言语折辱与他,可有此事” “回皇太后,确有此事。但事出有因。” “哦事出何因想必这缘由必然不短,我和皇上倒想听听。你且从头细细说来。” “启禀皇太后,皇上,左季皋适才于值房之内,污蔑抵毁臣姑父,言辞卑鄙恶毒,无耻之至,是以臣忍不住出言喝止,免使先人受辱,于地下不安。” 林义哲看了看正站在那里运气的左季皋,大声说道,“左季皋你这个狭隘小人我姑父当年只不过为国家海防大局起见,没有顺着你的意思,造那所谓的兵商两用的无用之船,你便刻意打压,险些使船政中途夭折若不是我姑父想方设法筹款维持,船政早就关门大吉了”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左季皋怒极,指着“林义哲”,刚要分辩几句,便被“林义哲”厉声打断。 “皇太后皇上臣绝没有血口喷人臣所言句句是实左季皋明为办洋务创立船政,实际上只图邀功博名他本对船政一窍不通,他要船政所造之兵商两用船,用之运货则货量不多,以之为兵船则火力太弱此等船式,泰西诸国早已弃之不用而左季皋偏要船政造此鸡肋之船使人cao舟而我结筏,人乘马而我骑驴,为一已之私,用心何其毒也” “我姑父知兵商两用船之大谬,是以才改弦更张,建造专用兵船,意在使我大乾异日能楼船于海外,战夷船于海中我姑父变更船政厂址,乃是因为马尾港内水浅,不足以建造铁甲大兵船,而左季皋竟然颠倒黑白,上奏请停船政经费,不但使船政陷于绝境,又陷我皇太后皇上于不义其居心何在” “我姑父一心为国,为船政可谓倾尽心血左季皋见我姑父不从其谬,竟然丧尽天良,行釜底抽薪之毒计,断绝船政经费我姑父为不使船政半途而废,不但四处求款告贷,甚至举家用以助船政可怜我姑父一生清苦,有多少家资可用为了船政经费有着,他心力交瘁,竟至呕血病倒” 说到这里,林义哲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两行泪水流下了面颊,看到他当堂落泪,班中的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也跟着呜咽起来。 当年沈佑郸为了船政的经费四处奔走,到处求助,这些人当年都曾予以援手,此时回想起往事,也禁不住为之动容,伤心落泪。 “血口喷人”趁着林义哲伤心落泪话语哽咽之际,左季皋赶紧上前跪倒,气急败坏的说道,“臣从没有釜底抽薪断绝船政经费啊兵商两用船无事可用漕运,有事可用海战,实为便利之船,而沈佑郸听信无知宵小之言,改弦更张,又擅自变更船政厂址,老臣为不虚费国帑起见,才断然上奏,请暂停其每月五万两运营费用以济西征,待船政回到正轨后再行拨付。而后船政每月尚有二万两银可用,绝非此人所言断绝啊” “左季皋,事已至此,你竟还在颠倒黑白” 林义哲一声厉喝。打断了左季皋的话头。对左季皋怒目而视。看到林义哲一双眼睛象要喷出火来,左季皋的身子竟然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皇太后皇上须知船分商用军用,自古即有定制,非独泰西诸国如此。商船用于运输,兵船用于水战,各有其功用,绝不可混为一谭,我大乾海疆绵延万里。港口星罗棋布,须有炮利甲坚之铁甲兵船遮护,兵商两用船用于捕盗尚嫌不足,岂能用于护岸守口臣帮办船政军务驻浙江时,海匪黄金满猖獗,三品游击、超武管带叶富率超武、伏波二船剿盗护民,臣随超武船同行。超武为制式炮船,本较伏波得力,然左季皋妄言船政,蒙蔽圣聪。请停船政经费,多亏沈文忠公拼死力争。才争得每月2万两银之数,然此款仅够发给船政大小洋员以及官员工匠工资,给炮船添置火炮,却是无从措置结果使该炮船建成时仍有四位炮位火炮缺装。那伏波更是兵商两用之船,船体大半为货舱占据,体宽速缓,甚不得力。不及盗匪船只转弯灵活迅捷,更因经费支拙、七位炮位仅有三位装有火炮,武备薄弱。船政无钱安装火炮,各省领取炮船后又不愿补齐火炮,以至于两船火力仅仅只顶平常之一船,临敌之时,将士踟蹰。叶富游击为保一方生民,纵使万般无奈,毅然领船队率将士出海作战,海盗欺我炮船火力不足,竟驾船驶近我炮船,强行跳帮,攀至舱面欲行夺船众将士拼力死战,超武管带叶富亲率将士与群盗白刃血战,身中十数刀,头为敌弹所穿,身受重伤,仍死战不退,麾下兵弁感奋,拼死杀敌,以至血盈舱面一番血战之下,虽击毙盗酋黄金满及盗匪数十名,然我水师官弁水手死伤过多,舱面水手几无一幸免,结果海盗不敌退走之后,我炮船竟至无力追击须知船政运营,千头万绪,5万两尚且不足,又因左季皋参奏降至2万两,使船政用度不敷,可怜我水师多少忠勇将士之性命,就此断送于左季皋一张毒口,一枝刀笔之下” 此时大殿之内,只有林义哲那如同杜鹃啼血般的控诉之声在回荡着。 “器不得力,累死三军哪”仁曦太后听到这里,在珠帘后发出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皇太后圣明”林义哲把上躬身向前拱了拱手,紧接着转头又怒瞪了一眼在那里张口结舌的左季皋。 “臣眼看沈文忠公辛苦过甚,劝其不如另换他职,免得伤身劳神,沈文忠公却道:船政乃某职责所在,一日任此事,一日不敢有所懈怠。沈文忠公在日之时,每每教育臣等,要以船政为重。沈文忠公直至临终托孤之时,还念念不忘船政,语臣铁甲船万万不可不办,因此一直到光旭八年臣进京之前,臣一直牢记沈文忠公遗训,哪怕再苦再难,也要将船政办下去为此臣不惜倾家荡产,维持船政。可恨左季皋自沈文忠公去后,对船政压制更甚” “沈文忠公蒙恩驻节两江后,仍忧心船政,不时关照臣等,尽力在两江关税中挤出银两,竭力接济。可惜沈文忠公一心为国,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于光旭五年故去沈文忠公去后,臣在船政总帮办任上竭力支撑,沈文忠公临终遗训,臣一日一时一刻不敢或忘船政亏空过巨,臣实在无法,只好以臣发明之奇技yin巧所得酬劳贴补船政巨亏之一二,不料却遭言官参奏言官无知,臣本无意与之计较,可左季皋居然也参劾臣” “臣在弹章交至,内外交困之下,可谓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为助船政渡过难关,贱内的母家倾力相助,贱内甚至将嫁妆首饰悉数变卖,以补贴船政之用,及至已之饮食,则省之又省。适值臣长子出生,贱内产后体虚无乳,臣又无钱聘请乳娘,幼儿饥啼,哭闹不已,臣闻之心如刀绞,愧对妻儿,屡有放弃之意。然每每忆起沈文忠公遗训,及妻儿之无怨无悔,臣方才能继续振作,勉力支撑” “唉,真是难为你了。”听林义哲说到此处,仁曦太后也不由得哽咽起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用白巾揩了揩眼角。尽管是一个细小的动作,但此时在左季皋看来,却让他的心底感到阵阵发冷。 皇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臣谢皇太后垂怜。”林义哲让仁曦这一句话感动得再次落下泪来,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瞪了左季皋一眼,继续着他的控诉。 “时新厂船台造好,臣思法式铁甲快船式佳价廉,便同法人交涉。而左季皋又横加妄议,意图阻拦,幸皇太后皇上力排众议,臣得以不受干涉,全力施为。皇太后皇上殷殷垂询,四海震动,是以臣贱内母家海外华商陈氏倾力奉纳,船政诸员甘奉回朝廷嘉奖赏赐以补贴船工,法厂首制开济快船才能如日完工,后续镜清、寰泰、保民得以在船政新厂顺利启工。如今镜清船完工试航,寰泰、保民施工顺利。臣也可稍稍告慰沈文忠公在天之灵” 说到此处,林义哲忍不住放声大哭, “唉沈文忠公,公忠体国,可惜去得太早” 受了林义哲和仁曦太后哀恸情绪的感染,两班朝臣当中本来有人在呜咽不已,此时竟有多人跟着仁曦太后一道抽泣起来,一时间大殿之内充满了哀伤的空气。 左季皋听得心惊胆裂,不能自持,而林义哲的控诉声再次响起。 “船政新式开济快船完工后,即在两江水域剿除水匪,斯时该船火炮虽仍为船政库存旧式火炮,但已初显威力,水师官兵以此一船横扫江面,该船火力之密集,为诸师船之首,水匪无敢触其船壳者,一战之下,匪众大部覆灭,余匪皆丧胆,登岸弃械而降。此船若安装新式火炮,必然可与洋船争锋海上想臣剿黄金满时,若得此船,海盗安能登船我水师官兵何能遭此损失” “左季高汝虽为船政肇始之基,但若无沈文忠公,船政安能有今日之气象汝却屡屡以船政元勋自居,处处排斥沈文忠公之心血若非汝一味欺压,沈文忠公安能为船政如此费尽心力,安能心力交瘁竟至呕血,安能在未到花甲之年就早早故去左季高汝还沈公命来”林义哲看到左季皋哆嗦着嘴还想要强辩,立刻上前一步,指着左季皋的鼻子大骂起来。 “皇太后皇上明鉴,想沈文忠公一心为国、赤胆忠心可昭日月,却不想身后还要受汝如此毁谤,左季高白发匹夫皓首老贼来日若在沈文忠公灵位前,汝但凡还有一点良心,敢摸着良心说扪心无愧否” 左季皋气得发须乱抖,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张口想要申辩,却在林义哲连珠炮似的痛斥下,一个字也说不上来。林义哲骂毕,反身朝龙椅方向伏地跪下 “臣恳请皇太后、皇上做主,还沈文忠公一个公道” 左季皋渐渐的能够感觉到,林义哲的字里行间透出的那森森杀气 就象现在,他已经觉得,林义哲这不是在痛斥自己了,而是在向自己扔刀子 越往下听下去,左季皋越是感到,杀气变得越来越浓重,竟然压得他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而今天皇太后的表现,也是非常的耐人寻味 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事,左季皋的心陡然一阵紧缩,额头也禁不住冒出了冷汗 难道说皇太后这是要对付自己么 “竖子小儿休再胡言”随着一声断喝,军机大臣潘凤笙迈步出班。 “潘凤笙就知汝与左季高素来交好,今日之事,汝为之出头也是不出意外,但就算汝读尽天下圣贤之书,圣人面前汝也断不敢说扪心无愧,汝当大克鼎背后的玄机无人知晓吗”面对潘凤笙的喝斥,林义哲双目充血,以一串惊雷似的暴喝回敬了过去。 听到林义哲的暴喝,潘凤笙如遭雷击,立时呆立当场,作声不得,原本积攒了一肚子训斥林义哲的话此时全给憋在了肚子里。 而左季皋听到林义哲提到“大克鼎”,肥胖的身子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他死死的盯着林义哲,眼睛里第一次闪过恐惧之色。 “大克鼎”仁曦太后发觉了潘凤笙和左季皋的异样,立时追问道:“林义哲,大克鼎又是怎么一回事” “回圣母皇太后,大克鼎为周孝王时所铸之鼎,乃国之重器。”林义哲冷冷地瞥了潘凤笙和左季皋一眼,回头恭敬地向宝座上的光旭皇帝和珠帘后的仁曦太后拜了一拜,说道:“其鼎上铸有天子其万年无疆铭文。端的是国家祥瑞,青铜重宝。可惜却成了潘大人的私藏。” “潘凤笙鼎上可有此文”听了林义哲的话,仁曦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恚怒之色,她紧盯的潘凤笙,大声的喝问道。 “这个”潘凤笙一时间张皇失措,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未完待续。。 ps:学校的男女厕所相连。一女生去厕所忘记带卫生纸,正在难堪时,隔壁男卫生间传来卫生纸,女生花容失色,大声地问“谁”。隔壁男生低沉有力地答:“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