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神玉使用指南在线阅读 - 39.客扫花径

39.客扫花径

      淳于退出正殿,袖手走到庭院。索鸾匆匆进来,见了他只行礼,不说话。

      淳于知他有事,带他到后园,走进花径,四下静僻无人,他问:“什么事?”索鸾躬身道:“墨灵骑和墨曜骑安顿在半露岛。各拨三十人,分作两班,两个时辰一轮,值守涤尘馆。”淳于嗯一声,想一想道:“正殿,母亲和我的住处,不叫墨灵骑过来,你们辛苦些。”

      索鸾道:“是!”淳于又问:“平常怎么说?”索鸾道:“平常将军讲了,他只要大殿下平安,别的叫我安排。”淳于笑一笑:“他来之前,王父必定有叮嘱。”索鸾道:“平常有情绪,说想留在半露岛安置星骑,不想到锥心岛来。”

      淳于沉吟道:“半露岛在东境最南边,他留在那里,有好处,也有不好处。”索鸾不说话,淳于转而问道:“西境和南境的星骑,也放在半露岛?”

      索鸾道:“不曾。西境放在东面的由求岛,南境在北边,安瑟岛。”淳于冷笑道:“说纯王笑面,我看他精明。北境南调,南境置北,是怕部落接应,夺了他的东境!”

      索鸾不说话,心下却想:“每到封禅之年,部落争的厉害,这时候弄金芍园会,简直找事。”

      淳于理理袖子,漫不经心问:“那边有消息了吗?”索鸾道:“传了消息,只有两个字,听音。”淳于怔一怔:“听音,是何意?”索鸾道:“接消息不见人,只见匣子,就写了这两个字。”

      淳于不高兴道:“他们一向神头鬼脑。浮玉湖招神弄鬼,哥哥照样入了关。”他咬牙道:“可恨还推诿,非讲已是杀了!”

      索鸾小声道:“大殿下的宫正小的越看越奇,浮玉之湖八成是叫他破了。”淳于想到雪狼王,阴了脸道:“王父也是糊涂,非要娶奚止再传王位。”

      他盯着索鸾,狠厉道:“杀了淳齐,王位非我莫属。管我娶谁为妻,既便召不出守护,北玄天又能传位何人!”索鸾额上生汗,只不接口。

      淳于附耳道:“明晚东境要办洗尘宴,我们明天动手!”索鸾一惊:“殿下,他们说听音,并不曾约定明晚。”淳于摇头:“他们是兽,出尔反尔,哪能指靠。得手再推给他们,只说泯尘干的!”

      索鸾呆呆听着,淳于道:“平常要留在半露,那是正好,免得出来碍眼。”索鸾提醒道:“殿下,雪狼王一步不离,我看雪狼王更难对付!”

      淳于哧笑:“雪狼王,雪狼王,没了雪狼,他上哪称王。东境这么热,雪狼来一头热死一头。这机会天赐,若不抓住了,日后烦恼无限。芥隐仗着西颢天撑腰,精明狠辣。我母亲是提不起的,舅舅外强中干,长此以往,谁知论鼎何人?”

      索鸾讷讷无言。淳于眯一眯眼:“封禅几万年,总要有个着落!储位定了,不必夹尾巴做人,也能腾手,帮着王父收拾部落。”索鸾咬了舌尖听着。

      淳于笑看他一眼:“北境王,哪能同四极一统的王相提。是不是。”索鸾低声道:“是。”淳于正要再说,忽见远远走来个女子,左右四顾,像是无事闲逛,却是流月。淳于丢开正事,戏谑道:“哥哥带来的小娘子,各有各的妙处啊。”

      索鸾凑趣笑道:“拨到厨下的,不如大殿下带着的。”他想到奚止绝色,忍不住说:“奚止王女名震四极,小的看了却寻常,并不如那小娘子。”

      淳于皱眉道:“我也觉奇怪。南境以奚止为宝,不肯叫她见人。四极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名声传的响了,还真是不大符实。”

      他摸着下巴,看着慢慢走近的流月,轻声道:“我看奚止风流,很不像王女。”

      这话说罢,流月到了近前,见了他们站了站,急步上前行礼:“见过殿下,见过大人。”

      淳于微笑道:“免礼。你叫什么名字?”流月说了,淳于哦一声,笑眉笑眼看她:“流月,这名字好听,月亮有了生意,也许下凡一游。”

      流月惯于奉承人,听王子给脸面,更要识趣,她甜笑道:“殿下说的真好,比流月的名字还好。”

      流月畏寒,到了东境生长水灵。淳于私下里是个花间浪蝶,瞧她鼓蓬蓬的小脸晒得微赧,仿佛含羞。两只吊梢眼水汪汪的,又似送波。他动心笑问:“你眼下得空吗?”

      流月老实道:“小的无事,只在院中逛逛。”淳于晃了晃脖子:“那么你跟我来,骑腾骥弄得浑身酸痛。索鸾力气大,不敢叫他捏捏,把怕我捏碎了。”

      他只当说了极好笑的笑话,自己呵呵笑,拔步向前走。

      索鸾正要跟上,前院奔进墨曜护卫,行礼道:“殿下,大人,涤风馆来了南境星骑,说奚止殿下的狐狮丢了,想进来找找。”索鸾听了,看一看淳于。

      淳于皱眉挥手:“这点小事,你去办吧。”索鸾道:“是。”转身带人走了。

      淳于笑向流月:“你跟我来。”流月只好跟着。她卖到北境,本不能挑主人。可她很喜欢彼澳馆,不想沾粘淳于,再生出事端来。只是流月天生了“不敢说不”,于是闷头跟着。

      庭院深深,长春木的浓荫团团委地。海风燥烈,木也摇,影也摇。淳于举目艳阳,身处和煦,想到明晚上烦恼要断根,他心境很好,边走边与流月闲话,流月只能一句句答了。

      远远看去,他俩言谈甚欢。

      淳于怕晒,捡有游廊处行走。涤尘馆的游廊怪异,曲折陡峭,九十度忽拐过去。淳于刚过了转角,便听有人说:“不是你的东西,你霸着做什么。”

      淳于一怔,驻足站了。笔直的游廊尽头,站着雪狼王和奚止。雪狼王负着手,脸比黑袍还黑,正在训斥。奚止却别了脸,冷看庭院,也不知她听没听。

      淳于刚现身,雪狼王星眸如电,直扫过来。淳于情知躲不得,照常走去,边走边笑:“宫正大人,长廊通风又荫蔽,是涤尘馆最凉爽的去处。”

      他是王子,雪狼王是宫正。迎面相遇,淳于一言不发也应该,谈笑风生也妥当。雪狼王老实答话也要得,凑趣逢迎也要得。偏生雪狼王冷冷瞅他,便似看不见听不着,行礼打算也不曾有。

      淳于恼火,笑容僵在脸上。他按捺着不发作,走到近前,脸已板了。

      他板脸,是叫雪狼王知礼,谁知雪狼王冰着脸,表情是说:没事你快点过去。

      淳于何曾受过如此僭越。他走开是放任,训诫丢身份,难受得火烧心,气得白玉脸泛红光。雪狼王只作不知。奚止只道行礼:“见过殿下。”

      淳于得梯子下台,搭架子不理睬,匆匆要过去。却听雪狼王说:“流月,大殿下正找你,你躲哪去了?”流月惶急道:“小的错了,小的这就回去。”雪狼王冰冷道:“快去!”

      流月巴不得一声,转脸沿了游廊跑得没影。

      眼见到嘴的小娘子也飞了,淳于简直气炸。他正要板脸开口,雪狼王拖了奚止就走。奚止急道:“你放开我!”雪狼王哪管她挣扎,拖着奚止黑裙翩飞,径往游廊那头去了。

      淳于雪白了脸看着,半晌咬牙道:“好,很好,明晚一锅烩了,叫你耀武扬威!”

      *****

      雪狼王拖奚止出了游廊,冲进大太阳地里。奚止气道:“你再不放我,我一头撞死,叫你见不着我!”

      她用别的威胁,雪狼王只当等闲。听了这话好笑,鄙视道:“别说一辈子见不着,求神兽开恩,叫我立下见不着你才好。”

      奚止听了,小脸一点血色也无,衬得眼睛黑得像洞,狠狠看着雪狼王。

      雪狼王微有心疼,嘴上要哼一声:“你看我干什么!”奚止冷冷道:“她不喜欢狐狮,又踩它又勒它脖子,丢了便丢了,人家没寻来,你倒贴上去着急。”

      雪狼王怔了怔:“她再不喜欢,那也是她的东西。”奚止咬牙道:“看着你谁也不怕,也是谄媚软骨头。”雪狼王不恼反笑:“我叫你别拿旁人的东西,就是谄媚软骨头?”

      奚止顿足道:“不把它带走,眼睁睁看着它被折磨死!”雪狼王奇道:“你看你又蹦又跳的。她踩了狐狮一脚,也是狐狮先电了她!”

      奚止想到九瞬的伤,又听他护短,万念俱灰想:“奚止是登上王位的辅助,他如何肯开罪。他对我种种,不过当碧姬是玩物。说到底,他就是无情无义!”

      她把心事向欧小山吐露,小山嘱她速向雪狼王坦白。查通牒,报血仇,最捷径是叫雪狼王帮忙。奚止本要去说,谁知院中遇上雪狼王,不等她斟酌开口,他黑了脸就骂她,逼她交出九瞬。

      所幸九瞬交与欧小山看管,奚止没带在身边。她满腔委屈,认定雪狼王凉薄,冷冷道:“你和她有婚约,就这样护着她!”

      雪狼王心想:“分明你和奚若旧情未断,见了他就没魂,心情不佳,偷奚止狐狮出气,如今赖在我身上,说我回护奚止!”他冰冷道:“你会好心肠可怜狐狮?我看你就是针对奚止!”

      奚止气得胸脯起伏,手脚微凉。她不想再废话,转身便走。雪狼王又不省事,叫道:“你站住,把狐狮交出来!”说罢了,箕指便向奚止背心抓去。

      不料奚止竟比平日快了十倍。她倏忽转身,身如飘叶,倒纵而出,在空中微然一顿,黑绫裙宛如墨花绽放。瓦蓝碧空,丝缕墨影闪动,说不出的异美。

      雪狼王被那美摄了,行动慢了慢,奚止已落在十步开外。她背了手,掌心红光隐泛,横下心想:“欧小山说的不错,我不必受了大委屈似的,求人不如求已,恶兽杀我亲族,毁我家园,我若护九瞬也要仰仗男人,有什么脸面自认南境王女。”

      她气顺意定,要亮赤刃,召火凤,在涤尘馆拼出真假奚止。查不到通牒,也不能窝囊活着。心关过了,奚止一扫苍惶,静静瞅着雪狼王,仿佛等他出招。

      隔了十步,雪狼王五味杂阵看着她。奚止散发飘在风中,雪肤黑裙,双眸幽静。“她真美,”雪狼王想:“不该在人间,也不该在仙境,要没人去过的地方,才能生出她来。”

      没人去过的地方。雪狼王很快想到万仞山,凌梧莲绽在他心尖上,窒痛隐隐。

      奚止看他不动,冷哼一声,黑裙飘摆,自顾走了。雪狼王并没有追,看着她纤盈身影,自语道:“她和奚止换一换,多好。”

      他又醒悟,深悔胡思乱想。可想到涤尘馆外红衣女子,雪狼王微有叹息。

      “她虽娇媚,却不能被她比着。”他盯着长春木的影子发了会呆,无精打采往外走去,忽见七八个墨曜护卫,带了南境穿红衣的星骑,扒着花木,不知在找什么。见了雪狼王问:“大人,看没看

      见个小东西,又像狐狸又像狮子的?”

      雪狼王道:“可是奚止殿下带着的?”红衣护卫点头:“你说的不错,有看见吗。”雪狼王笑道:“它没进涤尘馆,往后面山坡去了。”红衣护卫却埋怨:“你看见了,为什么不拦着!”

      雪狼王不高兴:“你是南境哪一骑的,将军是谁,有没有规矩。我是北境星骑,应该看守狐狸狮子吗。高兴了告诉你,不高兴不理睬,你又奈我何!”

      红衣护卫听了,眼色怨毒,狠狠剜了雪狼王,招呼同伴道:“我们走!”他俩直出去了,星曜护卫摸不着头脑:“南境星骑脾气真大,找我们帮忙,像我们欠了他!”

      雪狼王冷笑道:“不是脾气大,是天生低贱。”他这话一出,自我警醒,暗想南境星骑虽弱,也不能散漫至此。雪狼王电闪一念,猛然想到化人氏。他蹑足跟上南境星骑,向涤尘馆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