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婆子
“官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屋里有人开口说话，是一个人老婆婆的声音。 乌代被刚才伸出的手吓的惊魂未定，听到说话声音，才放下心来，阿玛的，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屋里的人走了出来，这果然是个老婆婆，头发灰白，散乱着遮住了脸，不知道多久没有梳头了。弓着腰驼着背，手里拄着一根磨的发亮的桑木棍子，穿着一身破布烂衫。透过散落在脸上的头发，可以看到这个老婆婆苍白的眼珠子，看来是个瞎老婆婆。 兵荒马乱的年月，多少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乌代心想，别说是普通百姓，就连他们这些王公贵族不也是随着大军南征北战，两年都没回家了。但见这个老婆婆，双目失明，手脚不便，这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乌代心中一阵阵怜悯。众人也围了上来，大眼小眼的瞅着老婆婆，上下打量着，都不禁唏嘘感叹，悲天悯人。 “军爷行行好！老身好饿啊！”老婆婆继续伸着手祈求道，可是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出半点食物来周济老婆婆。这群爵爷们，也是一天多米粮未进，腹内早已饥肠辘辘。 “军爷，就行行好吧，老身两天没有吃饭了。” 这婆婆一声长一声短的祈求着众人，乌代和红儿，以及几位爵爷心里像针扎的似的，个个爱莫能助的看着老婆婆。 “军爷，老身只要一口饭就好，难道军爷们都不肯施舍吗？”老婆婆继续哀求道，看样子，今天不吃饭，明天一准饿死。 红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脸无可奈何的说：“老婆婆，不是我们不给你吃的，关键是我们没有啊，我们自己也有一天没吃饭了。” 老婆婆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极大的失望，转身想要回去，喃喃自语的说：“看来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乌代感觉到，今天帮不了这老婆婆心里以后也是不安，就摸摸浑身上下，摸到了自己的一块玉坠，这个玉坠自己一直带在身上，虽然不是很值钱，但这时候自己能帮老婆婆的，也就这些了。 “老婆婆，我这有一个玉坠，你拿去换点吃的……”乌代说完，把玉坠递了过去，众人这才想起来，纷纷学着乌代慷慨解囊，可是这些爵爷们都没带钱财，一个个拿着首饰财宝，递到老婆婆的面前。五贝勒更是厉害，把祖传的玉扳指都递了上来，那可是件名贵的物件。 老婆婆用手摩挲着爵爷们递过来的财宝配饰。当老婆婆的手摸到乌代手里的玉玉坠时，喃喃的说：“这个东西能吃吗？”说完接过来用牙咬了起来。 “老婆婆，这个不能吃，这个只用用来换银子，用银两才能换取食物。”红儿在身边连忙解释道。 “小妮子！你说说，这到哪里去换银子？到哪里去买吃的？我一个瞎眼老婆子能去哪里？”老婆婆突然质问起众人来，说的确实很在理，这二十几年的连年征战，荆川地区早就是人迹罕至，别说是荆川，连带着中原一带，处处残桓断壁，百姓们四处流落逃荒，哪有做买卖的。 “我说你们这些军爷，个个假仁假义，不想帮我这个老婆子也就算了，还拿这些个没用的破石头来糊弄我。”老婆婆显得很是生气，把接过来的财宝往地上一扔，财宝散落一地，却唯独留下了乌代的玉坠。乌代心想，这老婆婆真看的起我，不过不怎么识货…… 众人尴尬的站在那里，这也不能怪老太太不通情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瞎老婆子在这里没有口吃的就只能等死。 “老婆婆，您放心，我们不会见死救的，要不你骑我的马，咱这过了黄河就有驿馆，到时候您吃多少喝多少，我管够！不光吃，您还可以拿！”没等乌代开口，有人就已经把话抢在前头说了，正是五贝勒。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驮我这个瞎老婆子吗？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有救了！这下有救了！”老婆婆倒也不客气，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如刀割一样。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五贝勒单枪匹马，由他来驮老婆婆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兵卒已经把五贝勒的马牵了过来，乌代和五贝勒一左一右，准备把老婆婆扶上马去，这时候乌代顺口问了一句：“老婆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老婆婆迟疑了一下，然后说：“老身一直都住在这里，都很多年啦。”老婆婆说到很多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别是沉长，似乎在这里有几百年之久。 乌代心说，这老婆婆也真是的，昨夜自己在这里，也没见到有旁人在，可见老婆婆有点甚至不清了。转念又想到，老婆婆应该在这草屋里，停了个半天了，不妨问问她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即使找不到苏长庚的尸体也好打探一下宝剑的下落，就问道：“老婆婆，这里刚才有没有来过什么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老婆婆屈身趴在马背上，头点的像鸡啄米似的：“有！有很多军爷来过，有一个人还在外面哭自己的爹，那哭的很伤心哪，一个劲的说自己来晚了，老身也禁不住的掉了泪。”老太太说的煞有其事。 红儿听到这话，在心里琢磨着，那个人哭爹，联想到自己也在找爹，再加上之前爹爹的尸体一直在院子里，不禁恍然大悟，兴奋的说：“是我兄长，是我兄长！” 乌代其实也这样考虑，却不是很肯定，见到红儿如此的兴奋，乌代也开心的保证：“放心吧！红儿，到了京城你告诉我你哥哥姓甚名谁，我一定能帮你查出兄长的下落！” “嗯嗯！”红儿此时心情豁然开朗，拉住乌代伸过来的手，就上了乌代的马，一颗心多了几分喜悦，到不觉害羞了。 “快走吧，再不走，这里就天黑了！”瞎老婆婆趴在马背上催促着众人。 此时刚过了申时三刻，阳光普照，乌代只觉得老太太是在说胡话，定是神经错乱，眼睛看不见也能分天亮天黑？ 可是，不然！乌代在望向阳光的瞬间，眼睛的余光里感觉到了点异样，向远处望去，只见西边天的尽头，似乎有黑漆漆的一团黑雾压了过来，与这晴天白日万里长空，对比的很是强烈。由于那团黑雾很远，所以并没有人注意，乌代搞不清楚那是什么，当下调转马头，带着众人一路向东。而五贝勒就跟老婆婆共骑一匹马，不消一会儿，就来到了官道上。 这向北去就是黄河，过了黄河就离京城更近了，俗话说天子脚下，一寸近就一寸太平。所以众人没有做停留，手里的缰绳一拉，准备往北拐。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瞎老婆婆突然在五贝勒的马背上闹腾起来，挣扎着身子，很是不安分。五贝勒被老婆婆这么一闹腾也是重心不稳，差点摔下马背来，就连忙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老婆婆，你想摔死我啊！”五贝勒有些埋怨，心想这老婆婆想干什么啊，几天没吃饭还这么能折腾，力气倒是不小！五贝勒怕老婆婆还闹腾，就下马站在一边，一脸困惑的看着老婆婆。 “军爷啊，谢谢你的一番好意，老身就不打扰啦，路上多保重，天黑前务必要过了黄河。”老婆婆说这话，前半句还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到了后半句声音变的清脆婉转，众人正觉的纳闷，却看到老婆婆的腰也不弓了，背也不驮了，等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马背上却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婉约娉婷，原来的破衣烂衫仍在，却在此时突显出女人身材的曼妙和缥缈朦胧。那满头灰白色的头发也在，只是顺直了许多，依旧遮在脸上，随着微风吹来，女子精致的五官若隐若现，令人无限心醉。 但这不是心醉的时候，乌代和一行人惊讶的合不拢嘴。五贝勒站在地上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少女，万万没想到自己怀里脏兮兮的瞎老婆子，此时变成如此一个超尘脱俗的妙龄女子。 没等众人明白过来，女子径自下马，朝西边走去，只给众人留下一个背影，女子边走边说：“天快黑了，烦请诸位，万不可再造杀孽……” 乌代和众人听得稀里糊涂，眼睁睁看着女子向西走了去，一时间诧异万分。五贝勒此时似乎是有点恋恋不舍，扬起手吭了一声：“哎……” 女子停下来，却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不能再耽搁了，等芦苇长出来，就走不掉了。”女子说完，朝西边直走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众人一脸茫然，乌代惊觉到女子刚刚说到芦苇要长出来，恍然大悟，这女子一定是前前后后在帮助他们，不管是她哪路神仙，何方神圣，这芦苇要是再长出来，阿玛的可就要了亲命了！那昨晚的一切遭遇，还让乌代历历在目，心有余悸！不能再耽搁，已经到了申时，不能等到天黑，先过了这荆川地界再说！ 乌代想到这里，不敢再做停留，怀里拥着红儿，马不停蹄的朝黄河岸边奔去。其他人也是快马加鞭，紧跟着乌代，渐渐出了这荆川县地界。 只是这天说黑，黑的也快，众人纵然丝毫没有松懈，这三十里的路程也跑了一个时辰，没等到黄河边，已经是暮色沉沉。 乌代骑在马背上，只觉得眼前飞舞着什么东西，用手一抓却抓不住，这东西越往前走越多，竟然形成白花花一片，使人眼睛迷离，乌代只好慢了下来。 乌代心说，这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为何还到不了黄河岸边？就在此时，乌代忽然看见前方又是云天雾地，一排排黑乎乎的草木在其中若隐若现，随着风莎莎的响。 前车之鉴，乌代不敢再往前走。想拦住其他人，却来不及了！只看见五贝勒由于用袖子遮着眼挡着那白花花的东西，一手拉住缰绳奋力前行，没有看到众人停下来，等他明白过来，一下子连人带马窜进了前面那丛草木里。这马倒是长嘶鸣了一声，独自跑了回来，却看不到五贝勒。 乌代连忙下马去看看五贝勒到底是什么情况，走近了却不禁方寸大乱，那些草木竟然是—— 阿玛的！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