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攻心为上
且说淑曼和大牛在龙志等人前往厂区正门之后，便抓紧时间分头赶到职工宿舍，暗中将劳工合同已毁之事，向工友们散播开来。消息一经传出，便似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无澜的湖面，顿时激起一阵轩然大波，众人脸上的复杂表情实难用“震惊”二字概之。 由于时间紧迫，不能及时通知所有人，因而大牛和淑曼便拜托知道此事的工友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并告诉大家如果相信他们两人的话，就在上午九点三十分一起罢工，离开“大合”工厂。 俗话说：人多好办事。消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在暗地里传播开来，不消一刻钟的工夫就传遍了全厂。虽然工人中有的说他们在开玩笑；也有的说他们是白日做梦；但因为淑曼和大牛平日里常常挺身而出，帮助工友，在工厂里威信极高，而且从不以讹传讹，信口开河，所以两千余名职工里倒有七成的人相信此事，并且，决定跟随二人一同闯出工厂。 就在龙志、展恨和王小乐三人摸进地下秘道的时候，淑曼和大牛也已经带领一千五百余名工友浩浩荡荡地来到厂区正门门口。工厂内所有的日本监工早已接到黑犬青田的命令，因而提前一步，汇合到大门外，并且将铁栅栏关闭，阻止工人们继续前进。 待淑曼他们来到门前时，只见漆黑、乌亮的铁栅栏已把正门封死，栅栏之后更有四百余名凶神恶煞的日本监工，人人手持木棒、铁棍，面色凝重地注视着众人，均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在这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却另有一人孤身挺立于大门之内，虽然与身后的日本监工铁栅相隔，但他神情平静，气定神闲，一双鹰目半睁半闭地扫向淑曼等人，其冷峻的神态似乎完全不把面前的一千多人放在眼里。 淑曼和大牛眼见此人十分面生，又和身后的日本监工“界限”分明，一时间也搞不清对方究竟是敌是友，所以，挥手示意大家暂停前进。 那人见到千余名职工突然在距离自己四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非但没有半分诧异的表情，反而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今天新上任的保安主任——张炜！现在是上班时间，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这几句话说地不卑不亢，得体有礼，言语之间隐约透出几分肃重与威仪，使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等淑曼回答，脾气火爆的大牛已在旁开腔道：“老子不干了！我们受他黑犬青田的剥削难道还少吗！今天我们就是要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谁也阻止不了！” 大牛的一番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工人们立时高声响应道：“没错！我们受够了！我们要离开这儿！”这些工人积郁多时，此刻，满腔的屈辱和愤慨在一瞬间宣泄出来，仿若火山爆发一样猛烈无俦，呐喊之声更如狂风怒吼，直冲九霄之上，将数百日本监工震地耳膜刺痛，尽感不寒而栗。 淑曼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遂开口说道：“张先生，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替黑犬青田这种人卖命，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帮着日本人来欺负自己的同胞。” 张炜抬眼看看淑曼，轻笑一声道：“为什么？原因很简单——为了钱！我想在场的诸位也是为此才会背井离乡，出来打工的吧？” 此言一出，顿时像捅破了马蜂窝，盛怒的人群中立刻传出斥骂之声：“呸！黑犬青田用合同不断地压榨我们，让我们昼夜不分地干活，挣到的钱却只能勉强糊口……” “小日本根本就不把咱们当人看，这种混蛋工厂老子多一天也不想呆下去了……” “什么狗屁保安主任，我看他就是个汉jian！”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越骂越火大，越骂越响亮，到最后已听不清漫骂的内容，只有一阵阵嘈杂的叫声在半空中回荡，久久不绝于耳。铁栅栏之后的日本监工看到对面群情激愤，生怕淑曼他们会突然发动攻击，强行闯出厂门，因而各个攥紧手中兵刃，目不转睛地盯住对手，片刻也不敢放松。 淑曼心知打铁趁热，立即踏前一步对张炜道：“张先生，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心中的愤怒与怨恨，任你有多少金钱也是无法填平的！现在劳工合同已毁，你们于理于法，都没有权力阻止我们离开工厂！”她虽是一届女流，但话说地理直气壮，再加上身后千余名汉子握拳瞪目，竟另有一种莫明的压迫感。 这时，大牛忍不住插口喝道：“如果你们不让开的话，老子就打出去！”此话一出，铁栅栏后面的监工们不由得俱是一颤，纷纷高举家伙，严阵以待。 而张炜面对此情景，依然冷静如恒，抬眼问道：“劳工合同已毁？谁说的？” 淑曼朗声答道：“我说得！” 张炜仍是一笑，问道：“劳工合同是你毁掉的？” 淑曼一怔，答道：“不是。” “哦？”张炜会意道：“那你一定亲眼看见合同被毁了？” 淑曼又摇摇头道：“没有。但是，我肯定合同已经被人毁掉了！” 张炜见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心里不禁暗想：“劳工合同是非常重要的法律文件，足以要挟全厂的工人乖乖听话。一向小心谨慎的黑犬青田又怎么会如此麻痹大意，被人有机可乘，毁掉它呢？可是面前这名女子眼神坚定，分明是有绝对的信心，其中莫非另有……眼下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待黑犬青田赶到，再向他问个清楚！” 正当他思绪飞转之时，大牛已不耐烦地大叫道：“你到底让是不让？” 张炜双眸一亮，冷笑道：“我想请问这位小姐，你既然没有亲眼看到合同被毁，又怎能如此肯定呢？要知道，此事可关系着你身后一千多人的前途啊！” 淑曼不想说出龙志等人的存在，故而一口咬死道：“我就是知道合同已毁，不信你可以叫黑犬青田出来当面对质！” 张炜颔首道：“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别怪我事先没有讲明：到时如果劳工合同真如这位小姐所言，被人偷偷毁掉，厂家自然无权挽留大家；但是，如果劳工合同完好无缺，你们今天这种罢工、闹事的行为，就不是赔偿违约金便能解决的了。诸位未经政府批准，聚重闹事，再加上蓄意违约，破坏工厂正常的秩序，这是犯罪！厂家会考虑将你们告上法庭，以维护自家的合法权益！”最后几句话说地极为严肃，虽然没有故意提高声调，但却无异于一个撼天惊雷，在众人耳边轰然炸响。 众人闻听此举如若失败，后果竟是沦为阶下之囚；内心不由得恐慌起来，人群也随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淑曼，你究竟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万一不准怎么办？如果合同没事，就该轮到我们有事了！” “大牛，你到底是听谁说的？他是不是在耍你呀？” “唉！早知道是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跟着来的！” “淑曼，你可别害我呀！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我不能坐牢的！”这次工人们仍旧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乱抱怨，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将矛头从张炜转向淑曼和大牛罢了。 淑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里登时感到委屈、气恼，一张俏脸涨地通红，欲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铁栅栏后的监工们看到对方突然乱作一团，不禁长舒一口气，均想：“支那人始终是支那人！只会窝里斗，根本不足为患。” 张炜冷冷地望着面前之人，心里不屑地哼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劳工合同虽然具有法律效用，但黑犬青田大钻法律空子也未必见得了光；只要全厂工人团结一致，未必不能设法摆脱‘黑犬’家的掌控；可惜他们只顾自己，一旦有好处便凝聚起来，但是只要向这个看似紧密的团体稍加压力，使得人们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它就会立刻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够了！”大牛忍无可忍之下，猛然一声怒吼，将在场的所有工人尽数镇住：“你们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地说：大家要在一起共同进退吗？你们刚才不是还拍着胸脯说：相信淑曼和我吗？你们一个个也算是爷们？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眉头也不该皱一下，有种的就别把气撒在女人身上！”这番话说地虽然粗俗，但却大义凛然，众人听了无不为之气夺，纷纷垂首，闭口不语。顷刻间，偌大的厂区正门变地落针可闻，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一样，寂静地令人心寒胆颤。 “大家放心！”突然，淑曼高声许诺道：“请你们相信大牛哥和我，劳工合同确实已经被毁掉了。如果今天黑犬青田还能拿出一份完整的合同，我淑曼一人担起所有的责任。无论是坐牢还是砍头，我接着！”众人听淑曼这样一说，更加觉得无地自容，甚至连向她道歉的勇气也鼓不起来了。 “咱们就听大牛和淑曼的！他们可从来没有令大伙失望过！”不知是谁带头，众人将满腹的歉意与内疚化为强大的支持与信任，全部交到淑曼和大牛手中，一盘散沙终于在两人的实际行动下重新凝聚成一块磐石，一块足以扫平前进道路中任何阻碍的巨大磐石！ 就在众多日本监工松弛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的时候，张炜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接通电话说道：“喂？是我。嗯……好……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之后，他立刻对淑曼道：“黑犬青田已经回到办公室，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出示劳工合同给你们看。” 大牛道：“好！就看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淑曼也道：“如果黑犬青田他拿不出合同，请你们立刻打开正门，让这里所有的工人安全离开。否则，我们就只有硬闯了！”最后一句话她说地铿锵有力，十分响亮，既是在警告对方不要妄图乱耍花样，同时也表现出己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决心。 张炜并不理会淑曼的言语，微微回首对铁门外的众人下令道：“在此静待指示。没有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他正欲抬腿迈步，赶往黑犬青田的办公室，却又被大牛高声喝住道：“等等！如果你一去不回，难道我们也要在这里站到天黑吗？” 张炜想想说：“的确，事情总要有个期限。这样吧！”他伸出两根手指，继续说道：“给我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之后，劳工合同仍然没有出现在诸位面前的话，那我张炜便任由各位随意离去，绝不横加阻拦，如何？” 淑曼一字一句地答道：“好！一言为定！”张炜一笑，飞身而去。 龙志和王小乐押着阪田教授在地下通道里左拐右转，小心翼翼地向病毒研究室逼进。途中，他们虽然碰到许多工作人员，但对方大多先是一愣，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两名身形挺拔的英伟少年，满目尽是疑惑之色；不过，诧异的神情马上便会因为阪田教授而一闪及失，继而匆匆地向三人鞠躬行礼，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靠着阪田这道护身符，龙志和王小乐有惊无险地穿梭于秘密基地之中，轻而易举地蒙骗了所有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入核心地带。 眼见周围身穿白色长袍的研究人员逐渐增多，龙志心里暗喜道：“看来此处距离目的地依然不远，只要毁掉研究数据就大功告成了！” 嬴政道：“先不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毁掉研究数据不难，但想要逃离琴岛可就有些麻烦了。” 龙志奇道：“不是有黑犬青田亲自护送咱们离开吗？” 嬴政沉声道：“那是在他毫不之情的状态下。至于现在……”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顿，龙志急忙追问道：“现在如何？” 嬴政说：“现在，他可能已经派人赶来杀你们了！” 龙志心头一惊，问道：“你是说他已经发现我们潜入这里？” 嬴政提醒道：“你好好想一想，自己疏漏了什么？”自潜入秘密基地的那一刻开始，龙志等人的神经就处于极度紧崩的状态，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暴露身份，导致功败垂成；加之后来，接连实施地冒险偷听，背后虏人，无一不是惊险万分之举。三人全神贯注，只为摸进秘道，救人毁毒，哪里还有心思回想自己的疏漏？ 但此刻，经嬴政稍加提点，龙志的脑海里顿时像电影回放一般，刚刚经历过的每一个画面、每一段细节都巨细无遗地浮现出来。想着想着，他双眸骤然一亮，但随即又摇头道：“嬴政，你不会是想说那两个被我们打晕的仓库看守吧？” 嬴政反问道：“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龙志心道：“如果黑犬青田察觉有人悄悄地潜入基地，第一时间就应该折返回来大肆搜捕，可是你看现在，这里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人来抓我们嘛！” 嬴政轻笑道：“小鬼，你的推测如果放在一般莽夫身上，的确是百分之百的正确，但若是用在黑犬青田的头上，就大错而特错啦！” 龙志心头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 嬴政朗声道：“计谋、策略俱以攻心为上；而攻心者必先熟知对手的脾性与喜恶。天下间所有的谋略，归根究底都是在算计对手，或者是拆穿对手的算计，也就是攻心之法！如果你想百战百胜，首先就要了解你的对手，进而才能预计出以他的个性会如何行动！小鬼，你要牢牢记住：失去对手的计谋，不过是一堆聊以**的废话，惹人嘲笑罢了！” 龙志听地心悦诚服，但同时也渐感背脊发凉，心里懊悔道：“啊呀！我真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怎么连如此明显的一个破绽都没有留意到？黑犬青田做事谨小慎微，突然发现如此异常之状，换作别人可能会大意地认为是自己的下属善离职守，可是，他又怎么会不起疑心呢？该死，该死！” 龙志他们为进入秘道，不得已将两名原料仓库的看守打晕，并且匿藏了起来，这一看似无关痛痒的举动，最终变成了此次潜入行动的唯一败笔。虽然三人将秘道入口小心地恢复原貌，但是待黑犬青田出去之后，发现两名手下离奇失踪，以他多疑、谨慎的性格，必然会疑心有外人潜入，从而察觉龙志等人的存在。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嬴政又道：“门口的守卫是一定要干掉的，从那时起，就注定你们会被他发现，所以现在你们两个要做的就是：尽快销毁数据，然后和展恨撤离此地，希望能够赶在追兵杀到之前隐藏起来！” 龙志智比天高，一点就透，立刻会意道：“黑犬青田过于小心，甚至可以说是胆小！他察觉到有人潜入基地，自己必然不敢返回察看，因而唯一可做的就是：招集手下，前来搜寻我们。” 嬴政道：“他们的人随时可能出现，速战速决！” 恰在这个时候，阪田教授突然偷偷地回身，对王小乐和龙志低声说道：“到了。” 龙志抬眼瞧看，果然发现身前不远处竖立着一座银白色的金属大门，大门两侧还各有一名劲装大汉把守，此二人双目隐含凶光，全身的肌rou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原来，在龙志和嬴政一路灵魂交谈之时，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核心研究室门外。王小乐暗中将“九刹”向前一顶道：“小心不要乱说话！否则，第一个去见上帝的就是你！” 阪田微微点头，带着龙志和王小乐走到门前，对那两名大汉说道：“快把门打开，我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