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林中奇遇
杀无涯话未讲完，尚四方已大吼一声，暴喝道：“住嘴！我是天才也好，蠢材也罢，都与你毫无关系！请了，以后最好不要再见！”说着，抬脚便想离开。他今晚的心情本来就很差，再加上又被杀无涯连番贬损，当然会大发雷霆；若非碍于对方是个疯子，恐怕他早已忍不住冲上去，动手打人了。 但杀无涯不等他迈步，突然脸色一沉，表情肃重地说道：“虽然作为人类，你已经达到了极限，可是老夫有办法使你超越人类自身，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讲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双眸陡然绽放出两道慑人神芒，黑夜之中犹若繁星闪耀，令尚四方心头巨颤，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方才稳住心神。 “你……你神经病！胡……胡说八道，我是不会相信你的！”尚四方故作镇定地大声斥责对方，但是连他自己也能听出声音在微微发颤，心里亦禁不住暗惊道：“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明知道他在骗人，却仍然感到害怕，我究竟在怕什么？” 杀无涯的嘴角上浮出一丝冷俊的笑意，迈进两步，追问道：“怎么样？想不想试一下脱胎换骨的感觉？不过，有一件事情老夫要提前讲清楚：由于老夫这个方法属于‘速成’，所以如果一旦失败，你的下场可能是死，也可能比死更悲惨、更恐怖。” 尚四方看着对方一脸兴奋的表情，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在他身上大动手脚，不知为何，心里的怯意突然更甚，遂干笑两声，嘲讽道：“你以为我会陪着你一起疯吗？这世上哪有‘速成’的强者？疯子！”言罢，转身欲走。 “世界之大，包罗万象。而且……如果你当真不信老夫的话，又何惧之有呢？”杀无涯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停顿了一下，随后大声说道：“其实，你的做法也属情有可原。毕竟在这个世上，敢于以性命相博，立志图强的男子汉已经越来越少了；你现在胆怯逃跑，根本就无可厚非！” 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刺耳，但尚四方却不由得为之一怔，暗自思量道：“我尚四方堂堂七尺男儿，纵然不相信有‘速成’一事，但也绝不能被一个疯子看扁！疯人疯话，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怕……从来没有怕过！没有！” 一个胆小鬼从不会承认自己的懦弱，这正如一个醉酒的人从不会说自己喝醉了一样，因为直面自己的缺点，那更加需要勇气！ 经过一番自我安慰之后，尚四方立时挺起胸膛，昂然回首道：“好！试就试。我倒要看看，试过之后，你还有什么话讲！” 杀无涯眨眼道：“你真的肯豁出命去？” 尚四方闻言，以为他想打退堂鼓，因此故意出言恐吓自己，心下立时得意道：“早看出你是在信口胡言，果然让我猜中了。唉……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把一个疯子的话当真，还跟他在这儿瞎聊了半天？这件事恐怕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啊！”心念及此，马上应道：“这个自然！否则，又怎么对得起您老人家的栽培之恩呢？” 杀无涯对尚四方的嘲弄依然充耳不闻，只是在听到他肯定的答案后，缓缓举起右臂，轻伸食指瞄向对方的眉心，同时脸上亦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沉声说道：“如你所愿。” 话音未竭，只见杀无涯的全身突然泛起一层碧绿色的光晕，绿光若有若无，不断沿着他的身体表面向食指指尖迅速流动、汇聚，情况玄妙诡奇，教人难以置信。绿光在他的指尖上越聚越多，最后竟慢慢幻化成形，变作一个身高不足半尺的人型虚影。 这时，杀无涯双眉一展，轻声对指尖小人说道：“去吧。”话刚出口，那道人影立时一跃而起，双臂平伸，径直向尚四方疾飞而去，宛如一道绿芒正中他的眉心，一没而入，再也不见踪影。 尚四方挺立原地，眼看着对方伸手点指，正自满腹不屑的时候，忽觉全身如遭雷轰、电殛，肌rou与血管也仿佛在一瞬间被撕裂、撤断，其痛之剧，实难以笔墨形容。他甚至连惨嚎一声也来不及，便不明不白地翻身仰倒，抽搐几下后就晕死了过去。 杀无涯慢慢放下手臂，缓步走近尚四方身边，低头看着他充满痛苦与恐慌的表情，淡淡地道：“小伙子，只要你能战胜他，就可以获得他的一切；否则，你只会输地一无所有，包括你自己！”言尽于此，他忽然如释重负地抬眼仰望夜空，跟着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今天真是开心，又帮助了一名沮丧的年轻人奋发图强。嗯，应该去吃一顿好的，慰劳慰劳自己。”说完，人已消失在漆黑无垠的夜幕之中。 这个自称“老夫”的杀无涯究竟是何许人也？他玄奇的能力似乎与CONTROL神官——髊尸的异能极为相似，但又好像完全不同；而他的来历与意图，甚至那古怪的脾气和有些神经质的性格也同样露罩在一层令人无法捉摸的迷雾里。他的神秘出现会否是尚四方生命中的一个转机，亦或是他宝贵人生的最后终结，答案很快便揭晓了。 短短三分钟之后，仰天晕倒的尚四方慢慢转醒，他用右手捂着脑袋，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来，疲倦的面容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可怖。 此时，他周身上下毫无生气，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绽射出一股妖异的邪芒，直如月夜里爬出坟墓的僵尸，令人见之，背脊发凉，毛骨悚然。起身站稳后，尚四方遂缓缓举目眺望，目光径直投向碧家大宅的方位，咬牙切齿地狠声道：“毛头，你这个混蛋！夺走我的小惠，这份痛苦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转眼间，半个钟头过去了。正当一切都看似平安无事的时候，一阵嘈杂、急促的警笛声突然在琴岛郊区响起，刺耳的躁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由远及近，予人一种慌乱不安的压迫感。不消五分钟的工夫，十七辆大小警车便出现在碧家大宅的周围，而几乎与此同时，车内的八十余名警察也以闪电般的速度将这座孤独耸立的宅院团团围住。 偌大的响动自然引起了碧家众人的注意，碧青松身为一家之主，责无旁贷，遂率先冲出门口，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何事。岂料：他前脚刚踏出门外，立刻就听到一连串子弹上膛的声音，举目四望，镇定如碧青松也禁不住倒吸了两口冷气，心下暗惊：“糟了，大事不妙！” 只见正门对面不远处竖起了四支大型探照灯，灯光明亮刺眼，将门前那片空地照得宛如白昼一般。借着光亮，碧青松立时发现：四周到处都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察，整个宅院已被围地水泄不通，更有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纵然他武功盖世，只要稍有异动，恐怕也难逃变成“马蜂窝”的厄运。 紧随碧青松而来的是他的两个弟弟——碧槐和碧柳。这二人的身型均不算高大，其中碧槐较年长，皮肤偏黑，细长的双眼中，精华内敛，神色十分剽悍。而碧柳则体型微胖，个头也比两位哥哥矮了一点，留着两撇小胡子，模样甚是和善。虽然从外表上看，他们似乎不如碧青松那般沉着、老练，但家传“鹤掌”的功夫却不输乃兄，两人同样是极为厉害的武功高手。 碧柳咋见此阵势，亦不由得大吃一惊，压低声音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警察在这里？” 碧青松神情微变，低应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总之，先弄清对方的意图再说。”碧槐和碧柳一向对大哥言听计从，故双双点头赞同。 碧青松话音刚落，金盈和碧小惠就从后院闻讯赶来。她们母子二人原本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可是碧小惠突然听到户外警笛声大作，心中顿时惊慌万分，一不留神，手中的碗碟随即滑落地面，摔了个粉碎。金盈在一旁见到女儿神色有异，正待上前询问究竟，不料，碧小惠却一声不吭地转身冲出房间，急向正门口奔去。金盈从未见过女儿如此紧张，担忧之下，也立刻尾随而来。 碧小惠一脚跨出正门，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一颗心也仿佛丢入了万丈深渊，呆立了数秒钟之后，才惊惶失措地拽着父亲的衣角，悄声问道：“爸爸，怎么办？” 碧青松当然明白女儿的言外之意，略一思量道：“你马上回去，告诉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还有……”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贴近碧小惠的耳朵，细声道：“练功房东北角的地毯下面有一个暗室，如果情况危急，你就让他们去那里暂避一下。”碧小惠看到这么多真枪实弹的警察，早已没了主意，此刻只会频频点头，听从父亲的指示。 碧青松吩咐完毕，一抬眼，恰好看见金盈从远处跑来，遂低声对女儿说道：“去吧！”碧小惠一颗芳心全都记挂在龙志身上，听到父亲的话，立刻返身疾驰，又冲回了后院。 金盈远远看见他父女二人在窃窃私语，正想过去一问究竟，却没料到女儿竟再次仓促跑开，这回甚至还与自己擦肩而过：“青松，你和女儿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女人的直觉一向准地可怕，金盈眼见事有蹊跷，马上放弃追问小惠，转而从丈夫身上着手。 可当她走到碧青松身边之时，同样因为一下子看到数十个武装警察而震惊不已，好半天才出声道：“这……这是怎么了？” 不等碧青松答话，碧槐已插嘴道：“大嫂，这些警察看样子是来着不善。他们从刚才开始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是一味地用枪围住咱们，真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金盈依言望去，果然发现那些持枪警察各个都像雕塑一样，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他们满腹狐疑，不知对方意欲何为的时侯，一辆警车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紧接着便有三个人从车里走出来。为首那人神态傲慢，目空一切，昂首阔步地走向空地中央，颇有点唯我独尊的意味，而他制服前胸的三爪金龙形相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威风凛凛，霸气十足。单凭其身上特有的徽号，此人的身份早已呼之欲出，他就是抵达琴岛不久，名列“七大班头”之一的欧阳匆匆。 碧青松等人从未见过“班头”，但看到对方如此嚣张跋扈，心里均忍不住低嗤道：“不过是一个警察，好大的官威呀！” 欧阳匆匆走到灯光聚焦的中心，刚一停住脚步，立刻就有两名警员抬着一张躺椅紧随而至，恭恭敬敬地为他摆正、放平，然后行礼退下，一切都做地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欧阳匆匆头也不回地刚好坐到躺椅上，眼角微抬，斜瞄着门口的四人，傲然道：“我已经给了你们三分钟的悔过时间，为什么还不把人交出来？难道，你们想跟政府作对吗？”盛气凌人的语调加上威胁警告的口吻，真是一对完美的绝佳组合。 除了碧青松以外的三个人听到这番质问，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根本不清楚对方在讲些什么。碧槐是个急性子，首先按耐不住道：“警官，交什么人呀？我们都是良好市民，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欧阳匆匆冷笑一声，哼道：“好人？窝藏通缉犯的也算好人？知情不报，同样有罪！” 碧槐见对方一口咬定他们窝藏罪犯，当即发火道：“你胡说什么？抓不到犯人就拿老百姓出气，我们可不怕你！” 碧青松唯恐二弟的火爆脾气把局面搞地更僵，遂连忙阻止道：“二弟，不可无礼！” 碧槐怒火不消，仍气冲冲地高声道：“大哥，你不用害怕！现在凡事都要讲证据、讲法律，警察也不能随便抓人！”说着，还想开口叫骂，幸好被金盈和碧柳两人及时制止。 “说得好！”欧阳匆匆听到碧槐的话，非但不生气，反而拍手称赞道：“你说的话简直是至理名言！成龙，你替我告诉这位仁兄：为什么咱们大半夜地有觉不睡，却偏要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吹风。” 此刻，同他一起下车的两个人方才现身于灯光之下，正是琴岛公安局的刘成龙和刘成凤两兄弟。刘成龙迈近几步，来到欧阳匆匆的身边，平和地向碧家四人解释道：“半个小时以前，警察局接到群众举报电话，说有人亲眼看见毛头、王小乐和展恨三名通缉犯潜入碧家躲藏，所以，欧阳长官才决定即刻出动，尽快捉拿此三名危险人物归案。希望各位能够协助警方，切勿意气用事！” 不待碧槐等人答话，碧青松已大笑两声，挺胸说道：“原来不过是一场误会。我碧某人可以向警方保证：碧家大宅里绝没有十恶不赦的杀人狂，所谓‘窝藏包庇’之说，纯属无中生有。” 碧柳亦在旁点头赞同道：“大哥说得不错！我们习武之人注重的就是‘侠义’二字，怎么可能反过来帮助罪犯呢？” 刘成龙道：“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证明各位的清白，还是让警方搜查一下的好。” 话音未落，碧槐第一个反对道：“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让你们搜查！” 金盈不想因此事与警方发生摩擦，故马上劝道：“二叔，既然咱们没有做亏心事，让他们搜一搜，也没什么关系。” “我不同意！”碧青松闻言，马上用眼神示意妻子不要再讲下去，然后，高声对刘成龙等人说道：“中国是一个法制的国家，你们无证无据，单凭他人的一面之词，就把我家围地水泄不通，而且还口口声声地说要捉拿通缉犯，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欧阳匆匆往椅背上一躺，傲慢地反问道：“什么规矩？警察抓贼，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说的？”心里却暗想：“这个碧青松果然有问题！”其实，连日来龙志他们隐匿不出，就像人间蒸发似地消失在琴岛之内，着实令众警察着实头疼了一番。 而就在今晚，公安局突然收到匿名电话，获悉了目标人物的线索，由于事态紧急，再加上龙志本身的重要性，所以，欧阳匆匆立即率领近百名警察，亲自前来大举围捕。可是在赶来途中，因为无法确定消息的准确性，他本人亦无十足把握；因此，只好故意扣加罪名，用一招“敲山震虎”恐吓碧家众人。后来，眼见碧青松坚决反对入屋搜查，欧阳匆匆才越发肯定大宅内必然有鬼。 “搜查令呢？”碧青松冷冷一笑，向欧阳匆匆摊手要道：“如果想搜查民宅，就一定要出示公安局局长亲批的‘搜查令’，我想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搜查令？什么搜查令？”听完碧青松的话，欧阳匆匆一脸茫然地回头望向刘成龙，好奇地问道：“你听说过吗？” 刘成龙被问得一愣，正待开口回答，碧槐已忍不住发作道：“你别在这儿装傻充愣。没有‘搜查令’就趁早离开，否则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碧家犯了事呢。” 欧阳匆匆坐直身子，瞥了碧槐一眼，又向四周看了看，继而无奈地轻叹道：“唉——为什么总让我碰见一群毫无幽默感的呆瓜。”言罢，抬手一指碧家四人，续道：“我身为一名警察，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开个玩笑而已，谁知你们居然完全听不懂！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碧青松等人压根就没想过：对方竟会在此种情形下搞笑，他们望着眼前这位言行古怪的警官，霎时间全都呆立当场，各个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