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心之灵犀一木划界(下)
羽族王殿,殿门虚张,里面不见生气,托着殿的树墩,突然张牙舞爪的提起了防备,背光之中,地上一片黑暗,就像一个庞然大怪物,要将人吞噬。 “啾啾,呜呜……”旁边跟随着的白鹿冲到了我前面,跪了下来,向着那根须哀鸣。 我看着那白色根须,那根须也防备的盯着我,白鹿匍匐着再往前凑了凑,似乎在哀求什么。 那根须又慢慢放软了,不再紧绷,我往前走了一步,那根须立即又紧张了起来,我看了一眼那根须底下完全被挡住的入口冷静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来找人,找到了之后,绝对不会伤害你。” 那根须没有动,但是防备稍微减了些,我沉稳着往前走了走,慢慢将手放在了它根须上,闭眼用灵觉和它交流,意外的,这是一个集天地灵杰之物,能与人沟通。 片刻后,我睁开眼退后一步,它用根须将我包围了起来,只觉阵阵暖流入体,腹部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再等它把我放下,腹部已经完好如初,丝毫不见伤口与疼痛。 “谢谢你,我要见他。”我诚挚的道。 它慢慢撤去了防备,小心翼翼中,似乎怕打搅什么,慢慢的放开了入口的根须。我再看里面,一个通道出现,萤光阵阵中,似乎不浅。 “啾啾!”白鹿在叫我进去,我回头看了它一眼,它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不动,似是在原地等着我。 再回过头,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向着那通道里面走去,手中握着的簪子已经平静,但我的心却是禁不住忐忑了起来。 被这精灵之物一般的树墩护着,里面的必定不是常人,羽族的王室继承人吗?那他又怎么和我有着交集?田珌口中说的魏国公子魏列,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族内的王后说,我害死了他,既是害死,我再见到他,又该怎么样…… 萤光一片中,这一个通道里安静,越往前,我反而又什么也没有想,一直到来到了尽头,看着里面的一张石床,才是停了下来。 一张偌大的石床安静,上面安静的躺了一个人,那模样,闭着眼,神情安定,黛蓝的衣,就像是一个人走累了随便找了个地方闲睡。 但是,不见一丝生意。 确实是死了么…… 我垂下了眼,虽然还想不起来他是谁,但心中难过,又有一滴泪滑下眼角。 我慢慢向他走去,偌大的石床突然拆卸,一部分沉入地底,一部分变成台阶,我一步步上着台阶,来到了他面前,再近距离的看着这一张脸,不知不觉中,泪如雨下,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呼喊:我认识他,我记得他,但就是不知道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 凭我现在的实力,任何能夺走我记忆的事不可能发生,这记忆是谁夺走的? “秦冽。”我突然道,声音嘶哑中,不知不觉说出了这个名字。 千言万语,只化为你的名字,一个名字,就是千言万语,我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这一张脸,任凭不受控制的泪水往下掉,掉在他的身上,却也没有回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切会错乱? 泪光闪烁,我看到了他紧握的手,脑中一阵锥痛,似是什么想起:千里岛,生命垂危,遇救,他手中握着一管柳哨。 我和他从千里岛死里逃生! 一个念头放大在我脑中。 我又看着那一直紧握的手,尝试着去扒开,不成想,很轻松的就打开了,里面是一根白色丝线串起来的幽蓝色的珠子。 记忆再一次打开,回到空缺的地方,倒回之中,一点一点:来福客栈,惊羽楼,苍耳山,天霄楼,魏三公子夫人…… 泪水再一次泛滥。为什么人有无数个器官,却是只能用眼睛来表达悲伤?又为什么所有的痛没有地方放,却只有眼泪出来了… 这一刻,我觉得我失去太多,以往失去中的强撑,此刻崩塌,母亲,云姨,父亲,四掖山,我的责任…… 也许,我一个人会很坚强,但是见到另一个人,所有的坚强没有支撑。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死? “你想让他活过来吗?”门口有人进来了道。 我停了下来,眼前一片空洞:死…… “用你的命换他的命,他就可以活过来了。”她走过来道。 我认得这个声音,是在燕国死去的商溱。 “怎么做?”我道。 “很简单,你知道方法。” 我知道方法…我思索着,最后找到了。 “可以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吗?”我眼中的泪不见,回到平静。 “可以。”她道,却没有退步的意思。 我再低头看着这一张脸,将他刻在心底。 “你应该明白,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只有远离他,他才能好好的活着。害了他一次,就不要再有第二次,人命,没有那么廉价。” “好了。”我淡淡的道。 “那就开始吧。”她等待着。 我开始了。 我抬手调集了体内所有的灵力、神农之力,以及我生命的来源,那扶桑琴内的秘密之力,将它们慢慢压下他的胸口,白色的光芒之中,一个小小的莹透珠子闪着阵阵光辉落入,在入体的那一刻,是我生命力的过接。 顿时,我脸色急速苍白,心悸加上体内的血脉贲张,一开始珠子与他的身体有排斥,我又强自压下,最后珠子慢慢平稳入体,静待片刻,我手慢慢放在了那胸口,等咚咚的心跳响起,我才是松了一口气。 我似乎明白了,这记忆不是别人夺走的,是他抹去的,他在我的记忆里将自己抹去,让他从我的生命里消失,这样我就不会再回来找他,他没有再活着的打算。 但是我要他活着,一如他不想我记得他,此刻以后,他也会忘了我,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你可以走了。”那商溱道。 离别,自古伤人,一别就是永远。 这一刻,急速流逝的时光,流光拂影,日月星辰,一生那么长,却又那么短,我没有负天下人,却负了他。 “你走吧,永远也不要再来了。”她无情的道,掩不住的恨意。 我收回了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往台阶下面去着道:“凭什么?你救他,那是你的事,因为你爱他。但是我救他就是我的事,我不会把他让给你,因为我也爱他。我们可以公平竞争,我欢迎你来挑战。”说罢,我停在了她面前,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是冰冷的厌恶,甚至是恨。 “我讨厌你。”她道。 “应该的,因为我也不喜欢你。”我回道。 “如果你死了就好了。”她的恨溢了出来。 我转过头往外走道:“那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在这里替我守着他醒来,再等着我在你的世界里带走他。” 她转身说了出来:“我恨你,你想也不要想!” 她的情绪很激动,因为真正的恨,那一双洁白的翅膀在颤抖着,那旖旎的三千白丝在颤抖,为什么颤抖?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也不想知道。只是,我该走了,把他留在这里,留在她的身边,这样,他才会好好的活着。 她的情绪在背后,我畅笑道:“你有实力吗?如果有,那就把他照顾好,等着有一天我回来跟你抢。”声音潇洒,语气不羁,在整个通道回荡,赤裸裸的决心。 “她会杀了你的!你以为只是这种程度吗?你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要的天下,谁也不能阻止!你就等着进入她的深渊,落在那地狱,永远也不用起来了!!” 她的声音自通道的尽头传来,极度愤恨痛苦,在整个通道激荡,那是往生的记忆,历历在目,说到最后,已是带着哭。 我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这里。 商溱,羽人,自小一次外出,被她撞见,继而身上被下了链锁,链锁长到了去年的十八岁,投湖自尽,死后重生,断了链锁,而今又将一身的功力倾数而出。 离开了通道,羽族的王和王后在等着,王还是沉默,王后还是坚硬得如一把刀子,在剜着我的心:“人和羽人,永远也不可能结合!结合之后,就会被羽族永远的驱逐,不再是羽人。他不可能是其他,只能是羽族的王,这往后带领羽族太平过着的二十五年的王!他不只是自己,他还是羽族的希望!!” “这是拦截吗?”我笑,是讥讽:“那也太可笑了,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我可以不来,但你敢保证他不出去吗?” “你!”王后气极。 我笑了一声往外走去,经过他们面前扫了他们一眼,再漫不经心的往外去着:“所以,有这么大的精神来说这些废话,还不如把你们的结界修得坚固一些,”又手轻轻一挥,身后的王殿一声轻响,一块玉石在我指尖,我又一动,玉石化为齑粉,上面的王殿也轰然倒塌:“太脆弱了…” “放肆!”后面一道气剑击在了我的后背,我一顿,又继续走着,一道血从我嘴角流了出来,我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四面八方闻声而来的羽人在带着愤怒的杀气,伴着王后的一声怒吼道:“杀了她!”开始了围剿。 我抽出了墨午刀一路去到了外面,又从外面去到了尽头,一条血路打开,当我一身血站在结界的边缘时,我回头望了一眼那遥远的树灵底下,笑了一笑,轻声道:“好好活着。” 而后离开了。 两生湖,是去往外界的出口,是唯一的王道出口,秦冽没有骗我,但是现在该我骗他了。两声湖的水很凉,它能夺走所有的记忆,就像是脱胎换骨。 我离开之时,也将这一个出口毁了,再用自己的血结了一个结界,还是老把戏,没有我的血,我不死,这个结界破不了。就此,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