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知有清芬能解秽
君洛正与顾昭和对坐相视,互生闷气呢。 先是君洛知晓陈暮成死缠烂打,没得个消停之事,便又生了往日狂妄轻贱人命的心,竟指点手下人,要与那陈暮成下那西域奇毒,好了此事。 顾昭和听闻那奇毒,无色无味,入水即化,服之七窍流血不止,周身疼痒难忍,却三五日方能毙命,自然是不允。 她虽对陈暮成不耐至极,可也未与他有甚深仇大恨,若让他遭这般折磨,倒有背了良心,于是好言相劝道: “动不动就喊打杀的,我听着心头倒慌,他不过是一时生了趣,我只避他远远地,往后大家伙儿再不谈别的,只做陌路人就是了,你何苦吃这么些飞醋?他到底是陈国皇子,杀了他,一身的麻烦,你何苦沾染上这些腥?” 君洛不服得很,冷笑道: “凭他本事,要查到我头上,比登天还难呢,我自有法子自在干净,何况真查到是我,他们能奈我何,不过对我干瞪眼的。” 他本就对顾昭和霸道得很,心里头又有些不甚光彩的想法,恨不能将她锁起来,不让她见人,好独占的,只是怕她生气着恼,这才未有动作。 如今听了陈暮成一二再二三地纠缠不休,更生了守财奴似的痴心,好似那世间最难得的至宝被人惦记上了,心头又是着急又是恨的。 又听她劝阻,更是一肚子的气,偏无处可发,被踩尾巴的猫儿似的毛毛躁躁团团转。 顾昭和听他不肯听劝,翠眉轻卷,也是有些气了: “我说你这人,好没道理的,你要下狠手,也要先看看,我对他可有一分的钟意?我是冷待他的,你还要白找些麻烦,要我如何?说句不怕臊的话,往后钟意我的人,你都要杀了个尽不成?!” 君洛听了这话,只将旁人对她相思情意稍想想,便已是气血上涌,凤目如刀,寒得割人: “我都杀了,你心疼不心疼?!” 顾昭和气得要倒,争不过他歪理歪道,也不欲与他争,索性别过脸去,也不带看他的。 君洛正气着,可瞧见她粉面含怒,又是慌张。 他忍了忍,可哪忍得住,一步一个脚地挪过去,往她跟前儿一站。 顾昭和又将脸往那头偏,谁知他又觍着脸随到那头去,她横了他眼,没好声气地: “挡着我光了。” 君洛瘪了瘪嘴,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往旁挪了挪,又扯她衣袖,轻摇乱晃: “昭和,好昭和……” 顾昭和又好气,又添笑,哪板得住脸,可又想他若插科打诨,再糊弄了,下回更荒唐行事,更不好说他的,于是拂袖起身,立在一盆长碧叶,嫩玉似的蕙兰旁。 君洛瞧她背对他立着,也不出个声响,愈发慌乱,只差抓耳挠腮地: “昭和……” 顾昭和面上有笑,可嘴里不肯放软,只管沉着声: “叫我做什么?你倒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只等他巧舌如簧,与她争辩的,可君洛见她肯理人了,喜得顾不上旁的,忙赶着上前去,扯着她,也不肯放松,脱口道: “原是我错了。” 顾昭和要说的话,登时便噎在嗓子尖,半晌才嘀咕句: “认错倒快,只是这认错的心不诚,多半也为哄我,我若问你错哪儿,你定也应不出个名堂。” 君洛脑转得飞快,三两下功夫便想好了,撒娇似的略带鼻音,软软道: “如何不能应呢?错在我,一是不该起那随意毒杀人的心,二是不该不管有的没的,乱吃些飞醋,最不该的,是不听你话,惹你气的。” 他声音本清润,如今刻意服软,又添了鼻音在里头,愈发显得迷离,挠得人心怪痒的。 顾昭和听着,心都酥了,当下忍俊不禁,回过身,“噗嗤”一笑: “背书似的。” “还要我怎样呢?”君洛瞧见她总算展颜,心头也欢喜,拉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地坐下: “我是个煞星似的人,往常轻贱人命,也不觉有错的,你若不喜欢,我一并改了就是了,我没良心,你便是我的良心,我往后行事,多听你的,好不好?我也不敢起那毒杀他的念头,都给改了,好不好?” 顾昭和被他哄得直笑,可瞧见他眼里情深,尚还带有狡黠的,哪有不知的,推了推他: “当我不知道你的,还与我混耍这文字功夫,你若是不将这杀心一道收了,便是搁着毒杀他的法子不用,还有万千种法子呢。” 君洛被她逮正着似的,有些赧然,又有些郁郁,半晌不情不愿地应道: “你看穿了我,我只好应了你,他若不格外出格,我也绝不提‘杀他’二字了。” “这才是了。”顾昭和略略地宽心,又絮絮道: “你最是个心多的人,我只多说一句,你偏认定我偏帮那外人,哪有这样儿的,我瞧不上陈暮成攀着不放,可说到底,也不是该送命的大罪过,我不给好脸色,岂不了了,他再有动作,我自会收拾他……” 君洛凤目澈澈的,又不住点头,瞧着乖顺得很,可心里仍悄悄儿地作狠: 他只应了不随意杀他,可没应不将他弄个残缺的,那手下败将,再不知好歹地缠着他的人,定要让他再瞧瞧他手段…… 正胡思乱想着,恨不能想出百十般酷刑,门口竟有人来报: “外头来了好几抬的东西,是三皇子送的。” 君洛听了,心头恼火地很,白衣一掀,霍然起身: “丢了,丢出去!”他嚷道。 顾昭和瞥了他一眼,他一僵,孩子似的捏着袍角,好委屈似的坐下了: “你不想丢,那……那只管叫人抬进来。”可愈说,愈是不情愿,不服气地道: “他能有多少好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替你寻去,那些礼,我瞧着单子,定能寻百倍千倍好的给你。” 顾昭和听他孩气抱怨,失笑得很,又不忍瞧他低落,将纤纤素手,轻覆在那指骨分明的手上: “我瞧着便是那眼皮子浅,贪那丁点财物的人?我是怪你,才说了多听我的,如今也不问我打算,又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