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悲风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荒谬的一幕深深的震撼住了，连班里最调皮的学生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乌云如墨，遮天蔽日。 他说天黑，然后天就真的黑了。这……这太荒唐了！天神下凡么？这是所有同学的心声。 贾天机背对大家，白色略显孤单的背影看起来十分的高深莫测。 必须要背对，他怕正对大家的话，得意的嘴脸会毁掉自己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伟岸形象。他嘴角微翘，嗯，这个逼，装的还阔以。 他挥了挥手，萧瑟道：“要下雨了，记得收衣服。” 装逼装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的圆满了。不需要再多说一句话，也不需要挥手和一个多余的眼神。谈笑之间风云变，周瑜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和我一比，档次低了不是一个数量级啊。 良久，一个叫许倩倩的女孩第一个打破了沉静，她满脸震惊的跑到贾天机面前，眼里全是小星星，充满崇拜的问道：“贾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的？” 贾天机微微一笑，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许倩倩同学，你听说过古代一种叫蝴蝶效应的理论么？” “听过一点，但不是很了解。” “好吧，班草刘恩平同学，你来给大家简单科普一下啥叫蝴蝶效应。” 刘恩平也被彻底震惊了，被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对于贾天机把自己当字典使没有半点意见：“在一千多年前的20世纪70年代，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气象学家Lorenz有一次在实验中，为了更细致地考察结果，他把某个初始值的中间解取出，提高精度再送回。而当他喝完一杯咖啡后回来再看计算机的最终结果时，竟然发现，只改了一个小数点，最终结果却偏离了十万八千里！于是，Lorenz提出了一种全新的理论，即‘蝴蝶效应’，他认为，亚洲某只蝴蝶轻轻拍下翅膀，在一定的条件下也许会引起美洲的一场龙卷风！” “是的，这就是蝴蝶效应。”贾天机赞许的点了点头，背着手，沿着邀月湖走了起来。 他板着个脸，继续胡说八道：“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说天要黑，天就真黑了。俺之前说过，俺是太极高手，你们不信啊。刚才本高手用太极拳，也就是你们体育课上学的那东西，在邀月湖上砸出了一小片的近似真空。大家都知道，水往低处流，气压也是一样，真空带形成后，燕京其他地方的水蒸汽开始向这片真空低压地带汇聚，而云具有凝聚性，所以水汽就越聚越多，水汽变成水滴，水滴变成暴雨。大概就是量变引起质变的意思吧。” 听到这，所有的同学都惊呆了。原来他们体育课上互相推来推去的那个东西这么厉害啊！看来以后要更加勤奋的练习太极才行啊！ 他装作不经意的走到那个上课走神，提出要学《荷塘月色》的女孩面前，低声道：“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嵇孤晴本来没有任何色彩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情绪，她疑惑道：“为什么？” jian计得逞的贾天机露出一个狐狸脸。他压低了嗓门，待会儿配合我扮演一下荷塘月色的女主演，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嵇孤晴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下来。 贾天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拿出晶脑，调出燕京天气预报，递给嵇孤晴，上面赫然写着：“燕京气象局发布黄色大雨警告，我市将于明日迎来较强降雨过程，请广大市民做好充分的准备。” 嵇孤晴噗哧笑了出来：“贾老师，你脸皮好厚啊。” 贾天机也笑了：“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没事多笑笑嘛。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人生中有多少过不去的槛？你们这个年纪，说白了也就是失恋啊，考试没考好啊，爸妈没别人有钱啊，最好的闺蜜抢走了最疼自己的男朋友啊这些破事，有什么大不了的，站直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啊！” 嵇孤晴板着个脸：“老师，你真的不是很会安慰别人。” “难道我的心灵鸡汤不好喝么？” “这汤有毒。” “……” 贾天机自己也笑了，继续道：“不管怎么样，你答应我扮演《荷塘月色》主角的事情，不能反悔。” “我嵇孤晴说话，自然一诺千金。” 贾天机点了点头，转身对大家说道：“大家原地休息，不要乱跑，十分钟后我们开始正式上课。” …… …… 十分钟后。 那个穿着性感燕京一中教职工服装的男人依然没有出现，就在大家的耐心快要耗尽时，一个穿着黑西服，黑裤子，黑皮鞋，戴着一顶白色小圆帽的男人从远方款款走来。 “许文强？好帅！好有型！”一个女同学惊尖惊叫道，捂住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是古代老电视剧“上海滩”的忠实粉丝，乍一看到这样的销魂打扮，差点幸福的晕过去。 “不是许文强，是贾老师！贾老师怎么穿着这种古代地球人才穿的一身黑？不过，蛮有感觉的哦！” “我了个去，刘恩平，你燕京一中第一校草的头衔危险了啊……” “嘘……听！”刘恩平竖起一根指头，堵在了这个同学的嘴上。 -----------------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贾天机对着邀月湖的一池荷花轻轻叹息。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他背对着所有的同学，一步一步走在池水边。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贾天机轻轻深处右手，一朵被风雨摧残后遥遥欲坠本该跌入水中的荷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飞到贾天机的手中。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邀月湖边的柳枝轻轻摇曳，场面如歌如画。 同学们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些摇曳生姿的杨柳，第一次发现原来它们是这样的好看，鲜活。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天机像是在静静的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事情，闭上了眼睛，嘴角噙着笑意。 “对了，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贾天机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富有磁性，他看着邀月湖的尽头，似乎那里有一个采着莲蓬的姑娘在戏水，欢笑。 然后，一道优美的歌声响了起来…… “谁家的清笛渐行远，响过浮生多少年……” 那歌声入梦，如幻，似远似近，听不真切。 “是嵇孤晴！嵇孤晴在船上！！” 有眼尖的同学指着远方兴奋叫道。 邀月湖的水面上慢悠悠的驶来一条乌木船，那是人民公园里的观赏船，被贾天机租了过来。 “谁家唱断锦瑟弦，惊起西风楼阙。”嵇孤晴的双手划过水面，漾起一圈涟漪，渐次漾开，一圈，又一圈。 “天呐，孤晴好帅啊！” “真好听！” “孤晴太美了……”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忘却。千年咒怨忽轻湮，成全祈愿……”嵇孤晴轻轻摘下一颗莲蓬，托在手心，仿佛在思念那个他的到来。 她演的很好，因为当年她真的是这样等那个男生的。 嘈杂的声音停止了，邀月湖边沉默无声，所有人都被带进这充满画面感的诗情画意当中。 那个背着手在湖边叹息的男子，不就是站在一池荷花边轻轻叹息的朱自清先生吗？ 那湖中央划水的女孩，不就是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的动人采莲女么？ “守韶华向远，不如就此忘尘间，今夜清风拂月，星河天悬。”女孩优美的嗓音在所有人的耳边轻轻回荡，没有人敢说话，仿佛怕惊到了这个美丽的精灵。 “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却又千万流连。不如今昔一别，大不了苍山负雪，浮生不歇。”嵇孤晴手捧着荷花，静静的看着河边的贾天机，轻声呢喃。 学生们的表情越发的认真，不少人还跟着握紧了拳头。 “谁娥眉轻敛，袖舞流连，谁比肩天涯仗剑，谁今昔一别。几度流连，花期渐远，不如就此相忘世间。” 岸上的学生们被这如墨的氛围感染了，心情压抑，甚至有女生忍不住轻轻啜泣，似乎勾起了一段悲伤的往事。 嵇孤晴突然苦笑了一下，最后，她对着一池的荷花轻声说了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七个字，是她现在心情最真实的写照。 那个最心爱的男生，那个等了很多很多年的男生，那个喜欢到了骨子里的男生，那个捂着嘴巴欢喜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男生，在这邀月湖，和她说了再见。再也不见的那种再见。 开始时有多美好。结束时就有多悲伤。 贾天机叹了口气，他大概知道这个本该灵动的姑娘为什么眼睛里总是灰色了。初相识，人若孔雀，本能的尽极绚丽，礼貌羞涩着收敛脾气，绽放美好。而那些观者也大都怀着欣赏，暗暗叫好，怜爱有加。久之，孔雀颓累，羽翼渐退，间或还会转身，留一个褪色的突兀，逐生尴尬。于是你们互相厌倦了这种平淡，平静说了再见。 很多很多年后，你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各自的美好。某天，当自己原本以为永不会再相见的他或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许他还算风度翩翩，也还算潇洒英俊，甚至比原来更增加许多成熟，但真的再也找不回原来如同小鹿碰撞的砰砰乱跳的感觉了。 班草刘恩平似是触景伤情，也叹了口气，身为燕京刘家第一顺位继承人，风光无限中，又有多少悲凉，不足为外人道。他突然想起了太爷珍藏的那本《红楼梦》。太爷说，太奶在世的时候，从不愿意去碰后40回。不是瞧不起高鹗，而是没办法接受：怎么好好儿的鲜花着锦，就突然变成了烈火烹油？后来太奶读书，看到一句话：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才说服了自己。原来所有的名字所有的故事，都是写在水上的。那些波澜和涟漪，在当时看来是惊心动魄，时间流过，终究无迹。 所有的同学都安静了下来。这个年纪，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个他或她。也都对那个自己一见倾心的人永存记忆，记忆中的他她，或潇洒英俊，风度翩翩；或美丽温柔、似水柔情……他们却不知道，这是距离才能产生的独特的美。从某方面来说，得不到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可以拥有无尽的幻想，幻想中的他或者她可以永远美好，永远在镜花水月之中美丽到惊心动魄。 当所有同学的心情都压抑到了极点，心中和朱自清先生当年一样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痛苦的时候，贾天机的声音，如春雷在大家耳边炸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来秋风悲画扇？” 他将原句只改动了一个字，顿时全诗意境大变！ 呵！ 孩子们，未来它那么长。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这个年纪，正是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大好时间，又何来的悲风啊？ …………………………………… 四千字送给大家。另注：本章部分诗词内容节选自百科，非本人原创，我还没有这个文学素养写出这么美的诗句，特此说明。顺便提一下，为了弄清楚《荷塘月色》这篇文章的主旨内涵，我可是研究了半个小时呢，真是太敬业了！表扬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