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她大脑有过片刻的空白，也一度以为自己听觉出了问题。 可莫一凡再次的沉默给了她肯定的答案。这是她过尽千帆再遇见的莫一凡，是她曾以为会是余生赖以生存的氧气的莫一凡，就用这短短的七个字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所有。 他说，他还是放不下他从前的妻子。 他说，是他对她不起，所以车子、房子、存款都留给她。 他说，她没有什么比不上梁昕薇的地方，只是，那个叫梁昕薇的女人是他的初心。 只是这一句，就叫丁霓霓输的一败涂地。 “一凡，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不瞒着我、骗骗我，如果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的？”这是莫一凡离开前丁霓霓最后问他的话。 高大的背影停驻在凝固的空气里，良久才开口：“你说过，不喜欢别人骗你的。” 依旧是温柔如水的声音，即便是再说分手的时候；即便是他负了她，依旧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所以，丁霓霓连恨也恨不起来，只是任眼眶中的泪水肆意地飞扬，每一滴都流淌回了心底。 午夜梦回，她总是不断地想起，字字伤情、句句诛心；半睡半醒，一点一滴快要将她的灵魂吞噬干净。 丁霓霓隐约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连鞋也来不及穿，甚至有些踉跄地朝门口飞奔而去。或许是他后悔了，或许是他回来了，或许…… 门外站着的却是苏颜，她其实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否还有泪痕，也不到这一刻的笑容是否不露痕迹，，只是依然用平静的口吻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怕我出去约会了吗？” 苏颜的眼中藏不住的担忧和疼惜：“霓霓，你还好吧？” “我哪里像不好的样子，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丁霓霓刻意转过身去回答，生怕下一秒自己便再也演不下去。 苏颜却不容许她逃避，直视她的眼睛，目光深沉像是要将她看穿，像是要将她烫伤。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片刻，苏颜依旧望着她缓缓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当初我爸妈车祸离开的时候，我一直趴在他们身边哭，谁也劝不走我，哭到眼泪都哭干了？ 后来我怕姑姑担心，就表面上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可总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洗澡的时候哭过，躲在被窝里哭过，一个人坐公交车的时候也哭过。 你知不知道，我和薛恺风分手的时候，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想起他mama对我说的那些话，醒来的时候连枕头都是湿的。 我一直不断地告诉你们也告诉自己，失去父母不是我能选择的，所以他mama对我的轻视我永远也不会接受。 可我心里面其实也很自卑，我多么渴望他们仍能健在，或许我和薛恺风那时便会有个很好的结局。 你知不知道，苏雯和我说她心里真正爱的人是阿远，说她恨我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后来我知道了遗嘱和股权的事，我心里每一天都在害怕。我强迫自己不停也不信那些传闻，可怎么都骗不了自己。阿远对我越好，我就越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谎言的游戏，害怕从始至终我只是他报复他父亲的一颗棋子，越是风光也就越是不堪。 你知不知道我和顾文涛见面的事，那些媒体还有那些看客们是怎么冤枉我，不管是污蔑还是谩骂，我都没有丝毫反击余地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恨？他们有人说我人尽可夫，有人说我……” “颜颜，你别说了……”丁霓霓泪流满面的制止苏颜，明明是另一个人的故事，她却感同身受。 丁霓霓比谁都了解苏颜的性子，这些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的话，每一桩每一件于她而言都更胜凌迟之痛。 已是泪如雨下的苏颜，却倔强的不肯停止：“不，不够，我要把我最最难堪的事都说给你听，把我最最狼狈脆弱的样子都要你知道。 丁霓霓，如果这样的话，你能不能也不要怕我看见你偶尔脆弱的样子？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丁霓霓，就算是没有了莫一凡我也不许你这么折磨你自己。他不要你了我要你，我说过会养你一辈子的。” 苏颜粗鲁地将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把一张张银行卡塞进丁霓霓手里。明明早已泪流不止，却仍要偏执的挤出微笑来。 “你是不是怕我养不起？不就是喜欢买包吗，想买哪个就买哪个；不就是喜欢花钱吗，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除了陪你上床，莫一凡能做到的我都能做。 这样能不能让我陪着你，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你觉得丢脸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哭，一起闹……” 这样固执的苏颜，这样泣不成声的苏颜，让丁霓霓再无所遁形。她抱着苏颜放声哭泣，哭得撕心裂肺，哭到声嘶力竭，似乎要把这许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和积压在心底噩梦般的痛处都化作泪水流尽。 圣人的“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或许她永远也无法了解。她此刻的绝境逢生，是她眼前的苏颜剖心腕骨，用自己的血暖了她的心。 她不记得那一天两个人究竟哭了有多久，似乎是到了彼此都筋疲力尽的时候，苏颜才站起身来红肿着双眼为她煮了一碗面。 丁霓霓望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眼眶又开始发酸发涩，不久之前才止住的泪水似乎又要在在一秒夺眶而出。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苏颜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声音里难掩nongnong的鼻音：“怎么，不合胃口吗？你最近都没好好吃东西的，不该按你平时的重口味煮的，我再去重煮一碗清淡点的。你等会儿啊，马上就好了。” 丁霓霓拽住刚要起身的苏颜，亦是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用，我就是无辣不欢的。” 她埋下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止不住的落在碗里，她却，不管也不顾，依旧只是专注地吃，似乎再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止她。 苏颜望着这样毫不顾及形象狼狈不堪的丁霓霓心疼不已，心中百感交集。莫一凡找到她的时候，告诉她他们分手了，请她好好照顾霓霓。她明明清晰瞧见莫一凡眼中的怜惜和不舍，却不想分手已成定局，不知其中…… 忽然间，丁霓霓掩面迅速的起身离去，苏颜连忙追了过去。 她狼狈趴在马桶边上不停地作呕，苏颜一手扶住她的身子一手轻拍她的背部。“有没有好一点？” 丁霓霓挣扎着抬起脸来：“没事，一定是吃的太快……”话音未落，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 “没事个屁……”望着那张再无血色的脸苏颜忍不住爆了粗口。“吃那么猛做什么，谁跟你抢似的……” 一面责备着，一面想要将她扶起身来，奈何丁霓霓虚弱的使不出一丝力气来。“你先去给我倒杯水。” 苏颜有些担心不敢离去，丁霓霓扯出一记虚弱的笑容：“美人，我死不了，还等着你养我呢。” 她还有心思打趣自己，苏颜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了，养养养，肯定不会赖账的。我还是给筱熙打个电话让她也过来，免得你晕了我这小身板可扛不动你……” 苏颜刚说完这一句丁霓霓便两眼一黑再没有了知觉。 昏昏沉沉之中丁霓霓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可尽管大脑已经有了意识，却仍无法睁开眼睛。 医院病房。 医生说丁霓霓可能是由于血糖过低而引起的晕倒，至于更详细的情况必须等到验血报告出来。 许筱熙素来是急性子的，医生前脚刚走就开口问道：“颜颜，霓霓和老莫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闹到分手那么严重？” 苏颜颔首望着仍在昏睡的丁霓霓，轻轻地开口道：“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莫一凡找到我的时候只说他们分手了。我追问他原因，他说还是决定要和他以前的太太重新来过。 可他找到我的时候样子也很是伤情，说是他对不起霓霓，让我照顾好她。我不明白，如果她对霓霓没有感情了，那何必多此一举呢？”想起莫一凡绝望而又哀伤的眼神来，苏颜心中的困惑又多了几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见异思迁提的分手还特意找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这段数够高的呀，让你照顾好霓霓，他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提这个要求，他还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早干嘛去了，伤害霓霓的时候良心都让狗吃了，这会儿分手了又慈悲性爆棚了？ 不用他拜托，霓霓我们自己会照顾好，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真是看错他了，还以为他对霓霓是真心的呢，混蛋……”许筱熙忍不住为丁霓霓打抱不平，连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了。 严立恒一把搂过许筱熙，示意她小声一些。许筱熙压低了音量，却依旧隐藏不住愤怒的情绪：“我哪儿说错了，男人要是变了心，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他既然给不了霓霓幸福，那又何必招惹她，男人都是混蛋……” 许筱熙光骂还不够，仍不解气地狠狠垂在严立恒的胸口。季远蹙眉瞥了她一眼，严立恒依旧好脾气的拥着她。 苏颜知道筱熙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对霓霓的心疼也绝不亚于她。 苏颜刚想说话，医生也刚好推门而入。 不等他说话，许筱熙便开口追问：“孙叔叔，检查结果出来了吗，霓霓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鬓边微白的医生推了推眼镜：“筱熙，丁小姐已经怀孕快8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