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濡以沫
季柏川夹了菜的筷子停在了空中，声音淡淡的，眉眼间却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德氏的凤梨酥，不过你别一次吃太多，容易上火。” 闻言，苏子叶心头一暖，垂眸轻轻的应了一声。 之前她帮季柏川在家里招待一位新加坡的合作商——黄总夫妇，夫妻二人送的伴手礼就是德氏的凤梨酥，说这家老字号非常有名且都是限量发售，黄总夫妇亦是赞不绝口。苏子叶倒也觉得味道还不赖，再加上不想驳了客人的兴致也随声符合了几句，没想到季柏川却放在了心上。 季柏川又夹了一块排骨放进碗里，仔细的去掉了葱花和姜末，再放进苏子叶的碗里，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苏子叶微微一笑，甜蜜味道在唇齿间流转，眼角的余光瞥见季柏川夹了几颗鳕鱼丸子，心情也不自觉地愉悦起来。 “阿远，过两天和我一起去趟香港，除了合作案也顺便参加霍总小孙子的婚礼。” 季远没有立刻回答季柏川的话，而是微微蹙眉看着苏颜。 苏颜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做什么，爸爸和你说话呢？” 季远顿了顿，再次开口道：“那我不在的时候你回君悦湾住。”合作案再加上参加婚礼，大约也就四五天的时间。可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季远总是有些不放心。 不等苏颜回答，君丽琴就开口打趣道：“我们家的季少真是不一样了，成了家知道心疼老婆了。你放心去，家里我会照应着的，保证你的如花似玉的娇妻完好无损的。” 君丽琴的话让苏颜霞飞双颊，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苏雯，见她眼中宁静淡泊，心口的甜蜜才扩散开来：“阿姨，你也笑话我！” 君丽琴亲切的拉住苏颜的手，轻轻莞尔：“傻孩子，阿姨怎么会笑话你呢，你们小夫妻两个恩爱有加，我替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相信jiejie在天有灵，看到她的儿子找到心中所爱，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只可惜jiejie不能亲眼看着你娶妻生子……” 提起已故的君丽华，君丽琴的声音了已夹杂了几分哽咽，神色间难掩感伤。而对面的季柏微微一怔，脸上有过刹那的僵硬，却再旁人察觉之前迅速的收敛了情绪。一时之间，原本欢愉的氛围沉寂了下来。 苏颜想她们姐妹的感情一定很深，一如她和苏雯，推己及人，心头一软收紧了五指。“阿姨……” 君丽琴似如梦初醒，再对上苏颜眼眸之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不说这些了，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这样的好日子该好好喝一杯庆祝才是。” 君丽琴举起面前的酒杯，“颜颜，阿姨敬你一杯。”目光在一旁的季柏川父子身上只停留了片刻：“多亏了你，姐夫和阿远父子二人才能冰释前嫌。谢谢你嫁到了季家，谢谢你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谢谢你……” “阿姨，您别这么说。您从前告诉我的，家和万事兴，既是一家人又何必言谢呢？阿姨，我敬您。”苏颜真诚的举杯，一饮而尽，眼角的余光透过杯中的液体，渐渐看不清周围的一张张面孔，温暖却在身体里流动。 晚饭后，苏颜在厨房里帮着苏子叶洗碗。 苏颜用胳膊碰了碰苏子叶：“姑姑，你和爸爸和好了吗？” 苏子叶顿了一刹，继续擦拭着碗的边缘：“两个人过日子，总是会有些争执的。” 其实到现在，苏颜仍清楚地记得苏子叶那一天的悲凉与决绝，想起苏子叶的那一句“我待他未必情有独钟，又拿什么去要求他情深似海？”而今天饭局上的那一幕却也触动了苏颜，举手投足间是寻常夫妻之间的默契，三言两语里是简单却也弥足珍贵的相濡以沫。 “姑姑……”苏颜有些情不自禁，不知是怎样的情绪，只是突然想叫叫她。 苏子叶抬眸，眼中是千山鸟飞绝的宁静，声音轻柔：“这一生所有的轰轰烈烈都留给了曾经的那个人，既然决定相互做个伴，就把余生的波澜不惊留给彼此吧……” 厨房里再没有了别的动静，只剩流水的声音，如时光一般，来去匆匆，恍然如梦。 而书房里的季柏川父子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季柏川坐在书桌前浏览着吴启庭的尸检报告，报告上显示吴启庭的胃部有多索茶碱成分的残留。而这一种药物，于患有心机梗塞的吴启庭来说，恰好是致命的。 季柏川面色有些凝重：“吴启庭这个人素来心高气傲，他会走了极端倒也是情有可原。阿远，这件事你怎么看？” 季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身休闲的装扮却盖不住身上那股王者般强大的气场，他背对着光，在阴影中线条凌厉如雕刻般的五官更让人捉摸不透情绪。“吴启庭心高气傲不假，可他死的时机不大对。若是他真觉得自己气数已尽，那大可在我见他之后便这么做。 再者，他已是笼中之鸟，先不论他是否真的是自我了断，这药究竟又是怎样到他手中的呢？” 季柏川仔细思量着儿子的话：“吴启庭在公司多年，他虽死了，可树大根深，若是仍有余孽倒也不足为奇。” 季远微微眯起眼眸：“这一点我也认同。又或者说，吴启庭并非此事的根源，背后还有什么更大的隐情？我最后见他他次，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他仍有所隐瞒。”究竟是什么人，巴不得大势已去之人死得更快些呢？ “查下去，看来事情远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季柏川很是果决，“他死前那段日子，见过些什么人，说过些什么话，包括他国外都家人，都一一的查清楚。切勿打草惊蛇！” 季远微微颔首：“嗯，我已经都交代过了。”他所愿之，皆必得之，无一例外。即便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季柏川望着眼前的儿子，感慨良多。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可儿子比起自己来，确是青出于而胜于蓝，他既觉得欣慰也有些愧疚。 刚想开口，却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咳……” “你没事吧，爸？”季远大步地走到季柏川跟前，微蹙的眉间不难看出担忧。 季柏川浅笑摆手：“没事，老毛病了。”父子二人多年疏离，能尽释前嫌的这一天是季柏川从前不敢想的。 “那……我先出去了。”父子间这样的亲密季远还有些无所适从，神色间难得的有了些许的尴尬。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季柏川怎会不懂。只是望着季远离去的背影，难免还是有些落寞。 高大的身影却在门口处停住，“这次去香港，你的降压药都准备了吗？” 季柏川愣了片刻，最是暗通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声音里也溢出淡淡欣喜来，“嗯，子叶都准备好了。”苏子叶历来都是心细如尘，每次出差前都会将他服用的药或是*用小格子分装好，并吩咐江助提醒他按时服用。 人生短短数十载，半生漂泊，至此，足矣。 季柏川拿出抽屉里有些陈旧的照片来，目光温柔，照片里君丽华笑眼明媚，美丽依旧。 数日之后。季柏川父子乘坐私人飞机前往香港。 季柏川手里拿着财经杂志，忽然顿了顿转向季远：“可有线索了？” “暂时还没有。”季远抬起眼眸，亦停下了平板上滑动的指尖。 “那……” 还不等季柏川发问，季远就再次开口答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儿子的深谋远虑更胜于他，更是父子间的默契，季柏川露出欣慰的笑容。 季远蓦然回首，目光沉沉，不自觉的停留在季柏川的领带夹上。 季柏川察觉到他有些异样的目光：“怎么了？” “这领带夹……” 季柏川顺手取下递给季远，“有些年头了，年纪大了还是喜欢旧的东西。” 季远注视着掌心领带夹，很名贵的牌子，很别致的样式，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拇指和食指捏住一端，金属的背面有三个字母的缩写——JBC。 突然，一个破碎的影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一枚领带夹，和吴启庭葬礼上戴的那一枚如出一辙，甚至连刻字都是同样的字体。季远心中一沉，“这是哪里来的？” 季柏川有些错愕，心中浮现一丝不祥的预感：“这是别人送的，是……” 忽然，一阵强烈的气流来袭，飞机剧烈的颠簸起来。 与此同时，苏子叶和苏颜刚回到君悦湾的家中。 最近一家人常聚在一起吃饭，姑侄两人索性就到超市大采购了一番，满载而归。购物也是个实打实的体力活，两个人都瘫在了沙发里，动也懒得再动一下。 门铃却突然响起，两人对视一眼：“这个点谁会来？”偏生好巧不巧刘嫂今天请假回家了。 “我去吧。”苏子叶一面说着一面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苏颜却先她一步，迅速的从葛优瘫切换成了站立的姿势。“姑姑，您歇着，这种体力活还是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