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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记得

      “你上班拉?”爷爷眯缝着眼笑着问。

      “是。”贝贝悠悠的睁开眼睛,她听见那孩童的声音,那是她小的时候吧!遥远的小时候,爷爷还听得清她说话的时候。

      窗外雾蒙蒙的天,像是浸在了丝滑的奶茶里,太阳的光都还没穿透晨雾呢!她又醒了。一个漂亮的梦,她还没真的清醒就知道那是个梦,哎!如何都骗不得自己了。

      爷爷走了以后,贝贝总是会梦见他,他苍老的脸和她最深刻的记忆里别无二致,他笑眯眯的看着她,问些他从前常问的话,脑筋可灵光了。

      有的时候,她也会梦见走在长长的通道里,四周一片漆黑,但那就是一条通道,她认定了。只有远处一点亮光,像是火材头儿上的那点奄奄一息的火苗,来回来去的窜动。

      姑娘害怕极了,摸索着朝那亮光走去,心里却是不安的,她不知道那光亮是要救她的还是诱惑她的陷阱。走着走着,亮光越来越大,那就是光明的源头,尽管她看不清那源头到底是什么。她越走越近了,就在她眼看要走到了的时候,爷爷会突然出现,他拦住了她,慈爱的笑着,轻轻的摇头。

      贝贝终于是惊醒了,一口憋了好久的气儿,总算是捯上来了,浑身大汗。

      ——

      很快贝贝开始失眠了,整晚的睡不着觉,夜对她来说变得狰狞而贪婪,不断的吞噬着她仅剩下的意识。秦添一直在劝说她,让她什么都不要多想。他说她有必要放弃一些东西,也许那在她心里的确是很重要,但越重要的越会让她不堪重负。于是姑娘便也真的就不想了,她甚至试图什么都不想,在她还能辨识出来的时候,可她还是失眠,而且很快胖了起来。

      今儿她又失眠了,盯着房顶看,看到墙皮突然间裂开了,钢筋撑开砖缝,大片的瓦砾和碎片掉落下来,贝贝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她试图把胳膊挡在眼前,她竟开始产生幻觉,还好只是一霎那。

      这真让人心有余悸,那幻觉真实得像是大片,她再不敢看刚刚的那块棚顶了,就好像那里冒出来的都是些罪恶的黑烟,会把她困在其中一样。

      那晚她胡思乱想,意识再不能左右大脑了,她一再的告诫自己,但那没用,她偏偏开始思考,思考世界,思考人生,从国际形势跳到全球经济,又从全球经济跳到双边关系,各国领导如何应对,这家伙把自己给忙的呀!

      姑娘能感觉这个状态很糟糕,但是知道不等于做到,她找不到停止这一切的方法,所以该合计的,不该合计的,她是一样没少合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懊糟些想不清楚,毫无根据,也没有理由。

      如果是因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失去亲人,那也不应该思考的范围这样的广泛啊,这点不仅仅是她自己,连秦添也疑惑了起来。百般无奈下,秦添开始建议贝贝适当的用点抑制类的药物,但姑娘很坚持,她不想用药物来控制自己,特别是她现在,不想听秦添的话。

      ——

      她没法儿不记得他不想上楼。

      那说明了什么?

      谁还能装着看不懂吗?

      她感觉嗓子生疼,干哑得像是火燎了一样。

      爷爷走的那天,她从没想过秦添会不跟自己一起上去,但他当真是停在了楼门口。

      “贝贝,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等你。”秦添突然停了下来,她已经跑出很远了,才发现他没跟自己过来。

      他看着她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她漂亮的大眼睛满是问询,那是种被放弃的恐惧,她以为他会上去的,这他是知道的。

      秦添看着她欲言又止,他那眼神复杂透了,有太多的不得已需要诉说,但她等不了那么许多了,也没时间看清楚了那究竟是些什么,转身跑上楼了。

      再下楼的时候,便是和父母一起了,贝贝看见他站在对面楼的夹角那,她看见他开的黑色小车,看见他忙朝车后面躲了一下,他实在是没有必要躲的,因为她不会再误会了。

      她扔就直视着他,那不是她有直面的勇气,也不是她在怨他,她只是没有机会回避开他的逃避,这让人难堪的一切。秦添又站了回来,他朝她点点头,许是因为她的大度,她的温和给了他信心,他便不需要再躲了。

      ——

      日子随便的过,失眠仍旧反反复复的来,越是害怕,越是不期而遇,与其在床上烙饼,不如起来玩个痛快,贝贝索性就坐到电脑前。

      睡不着不等于不困,贝贝是哈气连天,她已经把身体熬到了极限,只是还不自知,她真的应该用点药物的,也许一点点就能缓解她逐渐绷紧的神经,让一切都能够有所好转,但是,她偏要执拗的对抗着。

      夜深得瘆人,只有电脑荧荧的亮光照透了那么一丁点的黑暗,周遭的一切都仍旧是空洞的,贝贝精气神全无,涕泪横流,但她知道,只要躺到床上,这一切的症状都会有所好转,她将继续失眠。

      手机震动吭吭唧唧的,姑娘瞄了一眼,是乱拨电话的小子,她接了起来,听里面呼哧带喘的好像是在跑。

      那是很凌凌乱了的脚步声,不像是一个人,深深浅浅的,但是除了这疾驰聊光的脚步声,竟一无所有。在奔跑的这群傻子,正专心致志的奔跑,心无旁骛。这种单一的声音可见跑步的人得多么的专注,踢踢踏踏如捣蒜,那么的细碎,没有人叫,也没有狗叫,这是干啥呢?

      只一瞬间,贝贝过于活泛的脑细胞突然有了新的想法,电话那边或许是在逃跑。这个词儿把她吓坏了,她竟没有想一想这件事儿的合理性,便从心底里认定了,那是逃跑。这是啥意思啊?为什么要逃跑?霎时间,姑娘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壮着胆子,她竟还喂喂的问了几句,可问完她就后悔了。

      丝毫没有反映,电话里面还是玩命的跑,更加细碎的踢踢踏踏。贝贝咽了下口水,但她什么都没咽下去,她呼吸急促了,突然挂上电话。

      她感觉困了,真的,她关了电脑,躺回床上去了,闭紧了眼睛,还没等她开始数羊,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