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
贝贝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惊愣的看着彭程的脸,看得他终于害怕了,他深锁的眉头胆怯的抽动了起来,用尽全力去抱紧她,在他的怀里:“媳妇儿,是我不应该,是我没控制住。”他慌乱得道歉,不知所措,说得语无伦次。 贝贝的心里也在道歉,只是她没说出口。 彭程的手指在她的头发里,反复的梳理着,他想让她僵直的身体松缓下来,他说:“我吓到你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要害怕。”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臂紧了一下,那似乎很突然,像是一种生理上的抽搐。 “明天,媳妇儿,明天老公给你买个新电话,你别担心。”他边说边拂去贝贝眼眶里溢出的眼泪。 其实他不知道,贝贝没有担心什么电话,她担心的是他,她觉得她好像把他弄坏了。 —— 第二天,贝贝果然收到了新电话,一个小个子的手机,黑色蓝边。 水煮鱼的事儿以后,她知道彭程早已经分文没有了,还欠着川菜馆水煮鱼的菜钱,别说电话,他怕是抽烟都成问题了。彭程从不肯告诉贝贝,没烟抽他就忍着,全当戒掉了。贝贝有的时候看见了,就给他买两盒,这小电话肯定不是大风刮来的,那它是哪里来? 彭程说,买电话的钱是他小姨给他买的,小姨怕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女朋友,因为一个电话再跑了,就给了他钱,让他买个新电话给贝贝。 姑娘不想要,也不觉得那东西是什么必须品,她让彭程把电话退了,把钱给小姨送回去,彭程却不肯。他把手机硬塞给她,说是她一旦用了他送的电话,就不会再给别的男人打电话了,吃人嘴短,那电话会提醒贝贝:“还有我呢!”他说,却有些晦涩的不肯看她,那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贝贝不能理解彭程的爱情怎么能这样没有原则,她觉得如果换做自己爱的人这样的反复背叛,她一定是忍受不了的,她一定会放弃他。她看着他,常常恍惚,他几乎用尽所有可能的方法来让对她好,只要贝贝能爱上他,似乎如何都可以,就算在她心里,他只能排在第二,他都坚定的觉得,只要他不折手段的挤,终究会有站到最前面的一天。 —— 白莲花开的季节,格外分明,青得更青,红的更红。中午贝贝来到白莲花盛开的荷花池旁边,正赶上了盛放,那一簇也该是白得耀眼。 昨晚秦添来电话了,他说他的学校很好,宿舍也很好,隔壁是个白人姑娘,也是学医的,脑外,她看起来很理智,像个干脑外科的,还有一个棕色人种的男人,他说那男人居然跟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可他大了他几个身玛,像只猩猩。 “以后不住在你meimei家里了?”贝贝有些疲惫的问他,说真的,她感觉挺累,却又忍不住不问。 “不了,我喜欢一个人住,跟我爸我也相处不了。” “嗯!你觉得好就好。”她显得漫不经心,和他一样的漫不经心。电话里两个人一度冷场了,他在那样新奇的一个世界,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在他们俩都没有觉出来,多少见的默契。 “小笨,你多大了?” 秦添突然问她,贝贝犹豫了一下,她以为他会知道:“三十。” “哦!”他似乎是欲言又止:“今天大概多少度?” “啊?你等一下,我看看你那多少度。” “不是我这里,你那儿多少度。” “哦!大概三十多度吧!” “哦!”他又是尴尬的欲言又止:“你当心别中暑。” “嗯!”贝贝笑了。 —— 晚上贝贝去川菜馆找彭程,路上天空飘起了雨丝儿,夹在肆意妄为的风里,有些冷,他来电话说是有事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在门外站了很久,彭程才有空出来,出来见她一面,雨都停了,风却还是一样的冷,吹散了一天的闷沉。黑底红花的衣服原本应该看不出脏的,在这酒店也不知道是咋糟践的,肮脏而粘腻。 他白净的脸上微眯着双眼,笑得单纯而干净。大老远看见贝贝,他跟点着了尾巴的小驴似的,颠起了老高,跑了过来。年轻的男孩子远没那么沉稳,活泼而率真。彭程拉过贝贝的手来,塞进她手里三百块钱,然后笑得合不拢嘴,一下一下的偷瞄她的反应。 “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跟卢哥去给一个老板干了点活,那老板给的。媳妇我第一个想到给你,本来我想给你买件衣服的。”他说着,拉开贝贝的手包,找出钱包,把那三百块钱塞进钱包里。“可我想了想,不知道能买啥?玩意你还不喜欢呢?” “那你就留着自己用吧!别给我呀!”彭程刚才放下,贝贝也拿起手包来,刚要翻出钱来给他,就被彭程按住了。 “媳妇儿,管钱本来就是女人的事儿,老爷们不能管这玩意,我要什么你再给我买呗!”贝贝直觉她应该拒绝的,但那时,看着彭程的脸,她恍惚了,只这一下,她竟没反应过来。 —— 如果你的爱人要求你,束缚你,或许那才是因为他真的爱你。 给完钱,彭程又飞一样的跑回了川菜馆。贝贝孤独的站在川菜馆旁边,那甚少有人经过的黑黑的路口里,路灯的光亮刚好照不到她,手里攥住彭程刚刚给她的那三百块钱,那种被汗水温润的湿漉漉的感觉让这钱显得更加肮脏而粘腻。 他就跑在她的面前,冷风让他扎开两条胳膊,细细的裤管里看不见腿,却飞快的移动着。到了川菜馆的门口,彭程回过头来,他看着在黑暗中模糊了摸样的贝贝,突然立住了,然后跳着脚的朝她挥手,焦急的让她快点离开。 可是她,她无论如何不能移开她的脚步了,这三百块钱像是封印一样粘住了她的心,于是她也朝着他挥了挥手,让他赶快进去。 彭程回了下头,他似乎是想进屋却又有什么未了的事儿,不得不回过头来看着贝贝,这似乎是一个艰难的决定,纠结了一下,就又扎着两条胳膊跑了回来。 “宝贝儿,你快回家,晚上多冷啊。”彭程几近冰冷的怀抱,一点都不让人温暖,他使劲的把她勒向自己的身体:“我得上班了,你别在这里站着了,我得多惦记呀!” 贝贝点了点头,在彭程稍有些紧的拥抱里,然后牵着他的手,一声不吭的朝川菜馆走了过去。 上了公交车,夜雨的清冷便不那样急切了,车厢里大概是空气不够流通,闷闷的让人不痛快。贝贝收到了彭程发来的一条信息,她掐着手机出神。 “媳妇儿,听说有个水果叫榴莲,非常好吃,你买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