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辞帝京
“是你******道理!”龙秋蝉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站到林拂身旁,喝道,“都听着了!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龙秋蝉是也!老子今天不吐不快!这事搁谁遇上能不悲不痛?但巨蟒是小郎唤来的吗?不是!事后拼死斩杀巨蟒的人呢?是小郎!这******放老子身上就是大恩,老子怎么不成器也懂得呼一声恩公,尔等却为着一个来路不明的消息讨伐小郎,却又是何道理?尔等若要道理,老子便跟尔等说一个!” 带头之人倒也不怕龙秋蝉,出头道,“你说!” 龙秋蝉朗声道,“王文君要害大将军,你等不知?” 带头之人闻言即拙了,道,“是了。” 龙秋蝉喝道,“那不是还是甚?小郎一心向着大将军,怎肯放过王文君?你倒说说看,若是你,你肯放过一个处心积虑要害你大哥的人么?” 带头之人答不上。 龙秋蝉又道,“你们非要小郎自己捅自己一刀才叫好?” 带头之人被这么一说,也明朗许多,当下觉得理亏,支吾起来。 人群里有人道,“我们只是听说有这回事,当时气愤,便想不到这么远。” 龙秋蝉叹一声,忽见柳籍远远立着,头皮一麻,忙道,“本将军话尽于此,尔等且考量考量,是知恩图报散了,还是以怨报德纠缠不休罢!” 带头之人来回思索,自觉毫无道理,先自退了。 人群便也渐渐退去。 林拂不胜其悲,忽见柳籍走来,忙下阶相迎,施了礼,低声呼道,“大哥。” 柳籍点点头,虎目含情,嗓音有些低沉道,“一起进去罢。” 林拂正有此意,便与柳籍一同步入尚书府,龙秋蝉瞧着没事了,这才离去。 李孤冰看到柳籍,上前拜见,柳籍道,“好了,我回去了。” 林拂奇道,“大哥如何急去?” 柳籍道,“弟……meimei,孤冰有话与你说,大哥不打搅了,再会。” 李孤冰送柳籍出门,回来与林拂相视无言。 良久,李孤冰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到林拂手上,“是二哥让我转交给你的,因诸事缠身,未得及时。” 林拂拿到信,便欲拆封阅览。 李孤冰阻道,“回去再看罢。” 林拂依言,将信收好,返回相府。 翌日早朝,李孤冰上奏引咎辞职,郗道遇不知怎的竟不觉有多突然,虽然他并没有事先想到过李孤冰会辞职。 郗道遇照例要问原因。 李孤冰递上辞章。 郗道遇阅毕,准奏。 李孤冰呈上血书。 郗道遇拿到血书,整个人都颤了一下,打开细看,是王文君绝然之词,至此郗道遇忽地明白过来——文君已经死了,真的死了。 那日郗道遇看见巨蟒身首异处,而无其他异状,以为李孤冰放走了王文君,所以他暗示李孤冰和他做了一场戏,做一场“证明”王文君已经被巨蟒吞食,已死去的戏。 立碑时李孤冰建议刻写“蟒坟”二字,郗道遇认为恰当,进而他想把戏做到完美,自己想了一个“葬”字,与坟照应,来个立碑封言。柳籍却察觉到蹊跷,建言改用“臧”字,郗道遇彼时认为比“葬”字好,“葬”字太过霸道,是堵,“臧”有所回旋,可疏,于今才知柳籍真正心存不舍。 郗道遇望向柳籍,柳籍默然低眉。 往下看,又是“吴龙时”! 郗道遇猛然又明白许多——小郎,小郎明知文君已死,却故意不说明白,为的便是借此引势,进而引咎辞职! 李孤冰请辞,其中有书:臣蒙昧,不知体察,致使兵事大出纰漏,有负圣恩,有负民意,忝居高位,汗颜无地。 “连你也设计孤家!”郗道遇心中一痛,但并不昏乱,转即便想到蹊跷之处,“为什么文君坚持推荐吴龙时接任相位?” “啊,是了,是了!”郗道遇悟道,“文君算到小郎必然引咎辞职,所以未雨绸缪了!……可是,可是,他怎么知道的呢?” 郗道遇不怪李孤冰“设计”他,因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王文君计谋的余波,“小郎不过配合而已。” 灾民围堵尚书府,讨伐李孤冰私自放走王文君闹得沸沸扬扬,郗道遇怎会不知?他不仅知道,而且很生气,只因柳籍进言,才不出面。 李孤冰脱去官服,还归布衣之身,郗道遇亲率文武百官送别,直送到宫城外。 以正视听。 · 李孤冰辞去官职,再无顾忌,回到尚书府,遣散了府人,细细的安排妥当,踏出尚书府时,正是拂晓时辰。 马车已经备好,共有两辆,车夫是小甲和小乙。 李孤冰自乘着一匹马,一行来到相府外。李孤冰下马,携着等候已久的林拂和王依上了马车,悄然离开洛阳。 出城行了十里,便有一个长亭。 李孤冰早见了柳籍和龙秋蝉在候,便一笑,拍马快一步赶到停下,与柳籍和龙秋蝉各作一揖,喊道,“大哥,龙将军,你们怎么在此?” 龙秋蝉笑道,“大将军不仅料到你会不辞而别,还料到你必然走这条路。” 李孤冰闻言惭道,“大哥,我……” 柳籍拦道,“不说他话,孤冰,大哥为你践行。” 说是践行,柳籍却是送了又送,直送出五百里路。 李孤冰都慌了,问道,“大哥,你这是……” 柳籍道,“送君千里。” 李孤冰听得出柳籍不是在说笑,当下恍然,愣道,“大哥你也……” 柳籍点点头,笑道,“走吧。” 柳籍的辞呈传到郗道遇的手上时,郗道遇正在思念,翻阅辞章,郗道遇追思往事历历,那日四人朝觐,一时气魄,龙庭气节,一朝散如云烟。 “是孤家命数,只得你们十五年?” 郗道遇从未想过今日,从未想过,但似乎在赵询不辞而别,他便在冥冥之中知道不可能再回来了。 郗道遇怅立整日,颗粒未进,望着日薄西山,忽地仰天长啸,呼叹道,“何妨!何妨!只要你们还在孤家的江山里,就还是孤家的!” 一千里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