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飞将建骑
步桃芝的离开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我说不太上来，还是举例说明好了。 比如当她离开以后我忽然觉得自己很闲，到处找事情来做，直到自己沉溺在手头上的工作里，读读书练练功，之类的。然后冷不丁脱口喊上一句：“小环！” 比如当我正在找某样东西，却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大叫出口：“小环！” 再比如，当我正脑袋空空，看漆黑天幕上面的月亮发呆，突然惊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嘴里不断重复低声轻喃着的，还是那两个字：“小环！” 然后，我就会像现在这样，心里突然醒觉过来，冒出一个声音不断告诉自己：小环已经回家了，变成再也不会跟我产生交集的步桃芝了。 唉，人走了，却总会留下一些什么，这些习惯，我还得慢慢改。 只是有些东西可以慢慢来，有些事情，却会马上发生在眨眼的下一个瞬间。 “伯符。” 第二天中午，我按照孙策昨天说的话，来到厅堂里找他。然而当我踏进房子后，房间里站着的人却让我瞬间傻眼。 这些人……怎么都没头发的？而且怎么在黄色的衣服外，又披了一个绣着格子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半边衣衫吗？ “那施主，贫僧先进去了。”为首的光头淡淡看了我一眼，双手合十，向孙策微微弯腰。 “大师请。”孙策也对光头做了同样的动作。 而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孙策竟然让他们进了内堂？！ “别看了，”孙策的手在我面前挥了挥。“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他他他他他……”该死，我吓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们……” “和尚啊，我娘最近特别信奉这个，这几天她不开心，所以就请他们过来讲讲经呗。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就当是哄娘开心。”孙策一脸理所当然。“怎么，你在北方都没见过和尚的吗？” 孙策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自从汉武帝时期，张骞打通了西域的丝绸之路后中原和外族的通商也就逐渐兴盛了起来，除了中原有很多商品从丝绸之路上卖出去以外，也有很多外族的东西运输了进来，包括商品，包括文化。而那些流传进来的东西里，有一个信仰，叫佛教，而佛教的信徒，叫做和尚。 只是西汉末年，随着汉王朝的衰落，匈奴的多次袭扰，这条曾经盛极一时的丝绸之路也曾中断过，直到五十八年后，才由班超重新打通。 这些记录我曾在书上看到过，但我还真的没在北方亲眼见过。原来这些传说中的和尚，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老夫人很相信这个……佛的吗？” “岂止是信，根本就是迷得不得了。最近还想自己出钱，帮这些和尚建个寺庙来着。女人嘛，不都爱信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孙策撇了撇嘴，神情颇不以为然。“不说他们了，对了，在这里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很好啊，府里的人都很友善。”我看着一脸暧昧的孙策说。“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在这里打扰很久，夕颜今天已经出来找房子了，找到以后我们立刻就搬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孙策的表情瞬间变得纠结起来。“小乔一个人出去找房子？早知道我就叫你明天再过来好了。嗯，希望她不要记恨我把你弄走不陪她。” 什么跟什么啊？我都还没说话，你一个人在那边给我嘀咕个什么鬼。 “对了，你今天叫我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而且还要我全副武装过来那么隆重。 “秘密。”孙策扬了扬眉毛，但我听了却眼角抽筋。 孙策你这是在耍我吗？一句话就把我叫过来，然后跟我说是——秘密？！ “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我彻底无言。都几岁的人了还跟我玩什么神秘，你以为我是你们家那几个还没长大的小鬼吗？ 但仔细想想，我除了照办，好像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我一路跟着孙策，跟着他出了门，拐过了街角，最后来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大校场内。这个校场说大其实也不大，目测只能堪堪容纳一千人。 “所以呢？”我瞪着孙策。“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又不是什么名胜古迹，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让我见鬼吗？” “先闭上眼睛。”孙策吃吃吃笑了，但我觉得他略微扭曲的脸其实仍然在忍着笑意。 我强行压下想要扁他的冲动，依言闭上了眼睛。好，你要玩神秘是吧？那我就陪你玩到底，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然后。 我的耳朵听到了一阵混杂的脚步声。说是混杂，但其实却并不是指混乱，而是这个脚步声好像是由两种声音组成，一种是毫无疑问的、军队独有的步伐，另外一种……分辨不太出来，因为这声音很轻，但步调却和军队的步伐意外的一致。 我的鼻子捕捉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好像是来源于某种动物，并不是人身上。坦白说我的鼻子并没有比别人特别灵敏，之所以我能闻得出来，应该是这种动物的数量很多，才让气味整个浓烈了起来。 我的皮肤突然泛起一阵极其特别的鸡皮疙瘩。这种疙瘩我在一年之内都没有感觉过了，但在一年前，它却是经常逗留在我皮肤上的常客！ 这个感觉，难道是？ 我的呼吸突然停止，像是无法置信突然撞进脑海里的念头。 “骑兵？！”我猛然睁开眼睛。 只见原本空空荡荡的校场上，突然多出了三百个人，这三百人，个个手里都牵着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这三百对人兽排成了一个二十人为行的方阵，此刻正整整齐齐罗列地在我面前！ 而排在第一行的正中央的十个人，刚好我都认识，他们的名字依次是：罗金成、康生义、陈福、蔡勇、张子兴、周天宝、陆龙、王开、刘通、赵迁。 是孙策在沙羡一战完毕后，从我军中调走的所有百人将。 骑兵……我伸出手隔空抚摸着校场上的马匹，看着自从师父辞世以后我就没有看到过的骑兵，看着暌违了一年的骑兵，我的眼眶忽然热了起来。好久不见了，骑兵。 “怎么样，觉明？”孙策走到了我身边，不再压抑的笑脸果然顺眼了很多。“这份礼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只言片语，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塞住了我的喉咙。 此时一个胡须大将从队列里面越众而出，对着我抱拳，单膝跪下大声吼道。“末将太史慈，率‘飞将骑’三百将士，参见主公！参见南宫将军！” “‘飞将骑’全体将士，参见主公！参见南宫将军！” 太史慈跪倒，他身后的所有骑兵也全部单膝跪倒，三百人的豪迈大吼直冲云霄，震破苍穹！ “‘飞……将……骑’？”我呆呆看着孙策。 “我说过，吕奉先的仇，我会和你一并扛下来。”孙策转头看着底下的三百骑兵，满不在乎说。“吕布，曾经是这个天下最强的骑兵将领，所以这支骑兵，这支用我整个江东里所有的军马、以百人将充作普通士卒组建起来的精锐骑兵，用‘飞将’这个名字来命名，再合适不过。而如今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比你这个吕布唯一的亲传弟子，更有资格做这个‘飞将骑’的统帅？” 这是……整个江东的所有军马？我再度傻眼。我是知道江东的军马很少，自从来到扬州，我就从未见过一个真正的骑兵编制，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少。但，我是这只骑兵的……统帅？ “你们听着，在这个‘飞将骑’内，南宫亮是你们唯一的统帅！他的话，才是你们唯一必须坚决执行的命令！如果有一天，我孙伯符下的军令，与南宫亮给你们的命令相悖，你们，也必须无视我的军令，依照他的命令行事！”孙策对着看台下的的三百骑兵大吼。“都听清楚了吗？！” “‘飞将骑’全体将士，谨遵主公令！” 而我呢？我眼里的防备终于溃堤，任由热量流下。 “好好干，我相信你。”孙策拍着我的肩膀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