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分离

    次日，钟信在冯姚不停的催促下，终于瞒不住店里的情况。然而，冯姚在知道真相后，却出奇的平静，只是笑了笑，说了声“也罢”，没什么过激。

    六日后，冯姚开始昏迷，昏了两日后，就死了。

    对于冯姚的死，钟信很伤心，程度直追钟德浩死的时候，冯姚虽不是钟信遇到的第一个好人，但两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钟信一直把冯姚当成亲爷爷。

    冯姚死时，钟信一无所有，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是张秀拿了张席子，把冯姚的尸体裹起，抬到郊外，草草地埋了。

    因没工具，钟信是用双手直接挖的，还好是春天，经常下雨，泥土很松，但在埋完后，钟信满手是血，然而，他并未痛呼一声。

    钟信一直坐在冯姚那杯黄土前，不哭也不笑，茶饭不思。

    虽在郊外，但在第二天吃饭时间，张秀准时把饭送来，安慰了钟信几句后，便走了，因为，她一个女孩子，在一个新死之人的坟前，感觉还是有点心毛毛的，虽然，埋这坟时，她也在旁边。

    到下午送饭来时，却看见，中午送来的饭，钟信竟然纹丝不动，不知被什么动物碰倒在地，张秀怕自己走后，钟信还是不吃，安慰了钟信几句，就端着饭到钟信跟前，要亲自喂钟信吃饭。

    钟信的世界一片空白，张秀把饭送到他的嘴边，他便张嘴，然而，他把饭含到嘴里后，就不动了。

    张秀见此，急得哭了出来，道：“你吃饭啊，你不吃饭，饿坏了身子，冯爷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的。”哭了两声，把气理顺后，继续道：“我知道，冯爷爷死了，你很难过，我也一样难过，冯爷爷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钟信对此充耳不闻，继续呆呆地坐着。

    张秀继续哭着道：“快吃饭啊，冯爷爷在看着呢。”

    钟信还是不理。

    张秀一气之下，把饭丢在地上，道：“好，你不吃是吧？你不吃我也不吃，我们就这样饿死算了，一起去陪冯爷爷。”

    钟信听到张秀要陪他饿肚子，终于有所反应了，道：“你回去吧，我没事，我要陪着爷爷。”

    张秀道：“不行，你要…”然而，话才说到一半，钟信又回到刚才的状态中，张秀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就抱着钟信，继续哭着。

    钟信回过神来，道：“好吧，我吃就是了，你别哭啊。”

    张秀见钟信再次说话，止住哭，放开钟信道：“那我回去再拿饭来，你等我啊。”

    钟信看着张秀刚丢的饭，道：“不用了。”说完，就捡起那饭，往嘴里塞去。

    见钟信吃地上的饭，张秀急忙阻止，道：“别吃，这饭脏了，我回去拿过，很快的。”

    钟信笑了笑，道：“不用了，这饭很好，还可以吃，别浪费了。”说完，再次把饭往嘴里塞去。

    张秀急得生气了，打了钟信一巴掌，道：“你倒是别吃啊，我…”话未说完，就再次哭了起来。

    钟信停下吃饭，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道：“别哭，别哭了，我不吃就是了。”

    张秀擦了擦眼泪，目光希冀地望着钟信，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钟信点头道：“真的。”

    张秀道：“那你等下，我回去拿新的给你。”说完，转身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道：“等我哦，很快的，不许再吃这饭了。”

    钟信慌乱地点了点头，张秀的忽然回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他刚想把饭塞进嘴里，现在见张秀已走远，就三下五除二地把饭吃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张秀拿着新的盒饭回来，却见刚才的饭盒已空，顿时气不打一处，骂道：“你坏蛋，你骗我，都说我很快就会回来，为什么还要把那脏的饭吃了？你…”她想继续骂下去，但想不出太多的词汇来骂，只得打住。

    钟信看着张秀被气红的脸，忽然觉得，她比平时更好看，不由笑道：“那饭真的很好，丢了就浪费了，你知道吗？…”钟信对张秀说起了自己的往事，末了，道：“所以说，这饭真的很好，浪费就可惜了。”

    其间，张秀一直坐在钟信身旁，流着泪，静静地听着，已忘了生钟信的气，只怪自己，为什么要把饭丢在地上。然而，她没想过，如果她不这样做，或许，钟信到现在还不吃饭呢。

    张秀抱着钟信，道：“放心吧，我以后都送饭给你吃，你不用再饿肚子了。”

    钟信“嗯”了声，拿起张秀新送来的饭，继续吃起来。

    看着钟信的吃相，张秀不自觉地开心了起来。

    待张秀走后，钟信对着坟墓自语道：“爷爷，张秀是个好人，你说，我长大了娶他当媳妇好吗？”回答他的，是一阵清风。清风把野草吹得弯下，象是冯姚的灵魂，在控制着野草点头，支持着钟信的想法。钟信见此，福至心灵，又道：“真的吗？”清风，再一次吹来，钟信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钟信一直不舍得离开，直到第五日，他心想：“我不应该就这样待下去，村里的仇、爷爷的仇，长大后要报，如果只靠着阿秀送饭来，这些仇能报吗？”又想：“我要独立，不能只靠别人送饭，去偷去抢也好。”

    这日中午，张秀和往常一样，一到时间就送饭来，但神情却和往常不一样，常常欲言又止。钟信对此，并未过多的在意，他只想着，该如何跟张秀说，才不会让她到伤心。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该如何说，所以，每次说到一半，又及时止住。

    到了下午，张秀看着钟信吃完饭后，道：“阿信，对不起…我…”

    钟信应了声，心想：“我该怎么跟她说呢？”又想：“反正迟早要说，不如趁现在吧。”便道：“怎么了？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说，我准备…”

    张秀打断了钟信的话，象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神情落寞地道：“我以后都不能给你送饭了，我家后天就要搬去香港了，我爸爸的一个朋友在香港发了财，开了家酒店，已经帮我爸爸入了股，叫我爸爸过去当厨师，我…”说到这，哭了出来，继续道：“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我走了，再见…”说完，掩面飞奔而去，留下还在愣神的钟信。

    待张秀走远，钟信才回过神了，往张秀走的方向“喂”了声，然而，不论他叫多大声，张秀已不能听见，望着张秀走的方向，钟信流下了两滴泪水，心想：“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