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卯时，天际仍是一片漆黑，往日里的这个时辰，那轮破晓的红日，本早已该跃出地平线，以万道朝晖，驱散黑夜的阴霾与孤独。 然而，此时的天地之间仍是一片漆黑！ 鹅毛般的雪花，如同一群群白色的精灵，从九天之上翩跹飞舞而下，飘飘洒洒，了然无声。 无声的只是雪花，那凜冽犀利的北风，却如同一个不解风情的蛮汉，丝毫不会欣赏雪花飞舞的凄美，只会带着呜咽声呼啸而过，把那温柔的雪花变成无数飞舞的刀片，将整个天地切割得支离破碎。 冷，彻骨的寒冷，带来这番寒冷的，不仅仅是那夹着雪花的北风，还有阵阵刀光剑影交织而成的寒光。 咚！咚！咚！咚！ 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声音响彻云霄，直入天际！ 这声音，撩动着所有人心跳的频率，广袤平原上，那原本刀剑相向的百万之众，似乎被人施了定身法术一般，都原地停手促足，用一双双明显微红的眼瞳，望向天空中那发出巨大声响的物件。 那是一面鼓，一面无人击打，但却能自己发出这偌大声响的小鼓。 “咻！” 轻微的破空之声，一道金色光华疾驰而来。 “呔！” 金光中发出一声婉约的娇喝，声音不大，在这漆黑的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而轻微，但此声却极有穿透力，听在下方平原上的百万之众耳中，犹如雷霆贯耳，振聋发聩。 随着这声娇喝，众人眼瞳之中逐渐恢复清明，那一丝血色慢慢退去，但心头均都不由地一阵后怕，好强的摄魂术，若不是上尊及时出手，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天空中的金光敛去光华，一个白衣如雪，飘带飞扬的妙曼身形显现而出，她，便是众人心中所说的上尊，只见其是一位年约二八，容貌绝美的年轻女子，一身彩练飘飘的白色宫装，把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勾勒得淋漓尽致。 年轻女子面色凝重地望向天空某处，那里有一团扭曲的虚空正疯狂地翻腾着，一股股黑雾正从那处扭曲直冲而出，把整个天地都染成了黑色。 那年轻女子伸出凝脂般的柔荑，轻轻一点，一个翠绿的光团便凭空出现，接着，葱葱玉指再一掐法决，那正缓缓旋转的翠绿光团冲天而起，直冲天空中的扭曲处。 “你终于还是来了！” 一个阴沉的怒喝声响起，那面悬浮于半空的小鼓十丈开外，一阵黑气翻滚，接着便显现出了一个黑衣黑袍的人影。 黑袍人现出身形后，缓缓抬起手臂，对着那面小鼓遥遥一点，“咚！”，一声鼓声响彻寰宇。 随之，一道碗口粗细的雷电凭空形成，紧接着直奔那飞向扭曲虚空的翠绿光团，“轰隆”，惊雷炸响，天地都为之一震。 然而，那翠绿光团被雷电击中之后，只是略微晃了晃，依然飞向那扭曲的虚空。 那黑袍人见此情景，微微地一怔，随后又用低沉地声音说道：“嗯？竟然能完好无损地挡下本尊的一击，看来我之前的那几处布置，便是你用此宝封印的，果然不是凡品！” 黑袍人说完，缓缓地转过身，那宽大斗篷罩住他的头部，让人看不见其面容，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外露，此时，他正用那诡异的双眼盯着眼前这年轻貌美的白衣女子，似乎在等那女子说出点什么。 “不错！”年轻女子贝齿轻启，说了这两个字，但其眼中的凝重之色却是增添了几分。 “哦！那仙子可否将那些东西还给本尊？”黑袍人又开口说道，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肯求与渴望。 “你认为本仙子会还给你吗？” “嗯，也对，倒是本尊过于奢望了，你我本就是不同世界之人，既然我等都出现在此处，想来是各谋其事的，是吧？”黑袍人语气平静而缓慢，好似在和多年的老朋友谈天论地一般。 虽说其容貌隐在斗篷之中，但那一双血红的眼睛，却无时不流露出让人心悸的危险。 “多说无益，你我之间本就敌对，以前如此，现今仍是如此！况且，阁下应该知道，此间不是阁下应该来的地方！”年轻女子似乎不原意再和黑袍人多说什么，娇躯一抖，浑身灵气流转不已，眼看就要动手了。 “哈哈，可是我已经来了！”黑袍人仰天大笑起来，“不如与你我之间做个交易如何，须知道，你我两族多年敌对，但我族中可是有许多灵物是你们所没有的，不如……” 黑袍人斯条慢理地说着话，语气甚是从容。 话刚说到这，年轻女子突然秀眉一蹙，面色一凛，看向那正地扭曲虚空处吸取黑雾的翠绿光团，大喝一声：“何方鼠辈，胆敢偷袭！” 话音刚落，此女便一扬手，一条白色飘带激射而出，直取一个刚在那翠绿光团旁边现出的身影，那人刚现出身形，正欲把那团正在吸取黑雾的翠绿光团抓在手中，然而，飘带快若闪电，瞬息之间便已激至。 “蹦！”一声闷响，那身影被看似柔软，但速度极快的飘带击中，痛苦地闷哼一声，身形像拆断翅膀的鸟儿，直坠而下。 “雕虫小计，也敢在本仙子面前施展！”年轻女子缓缓地收回飘带，换上不屑一顾的神情瞥了黑袍人一眼。 “啪！啪！啪！”黑袍人两手鼓掌，接着说道：“一别经年，想不到仙子风采依旧，说来也当真是可笑了，我那下属也太不自量力了，竟在仙子面前施展隐匿之术！贻笑大方啊！” 语气依旧从容，似乎适才之事与他毫无半点干系。 看到黑袍人如此神态，年轻女子那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轻松之色，反而愈发凝重起来，她暗自思索着，隐隐地觉得似乎哪里不妥。 “不好！”她一声惊呼，急忙一甩手，白色的飘带再次脱手飞出，朝着那翠绿光团激射而去。 对面的黑袍人阴阴地笑了笑，单手点了一下悬浮在不远处的小鼓，“咚！”，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鼓声，粗大的闪电形成一条银白的雷电之龙，搔首弄姿之后便直扑白色飘带而去，意图把那飘带挡下。 “轰隆！”两者半空相触，爆出一声巨大声响，雷龙之龙溃散消失，而那白色飘带也去势全无。 果然，那翠绿光团的旁边又现出了一个黑色人影，此人刚现出身形，便一个猴子捞月，把翠绿光团抄在手中，他欢喜地正想倒飞而走之时，巨变骤然徒生，那翠绿光团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不单单吸收扭曲虚空中的黑雾，就连他自己握着此物的手臂，也如同阳春化雪般，被一点点熔化吸收。 黑影痛苦地大叫一声，急忙松开紧握的翠绿光团，接着单手掐起一个法决，一个黑色的圆砵从他身上飞出，然后轻轻托起翠绿光团，黑影这才捧起圆砵，强忍伤势，倒飞而走。 “鼠辈！哪里走！”年轻女子刚欲追赶，对面的黑袍人却是嘿嘿一笑，身形一模糊，挡住了她的去路。 “仙子息怒，你我之间谈话尚未结束呢，仙子何必如此着急呢！还是留在此处与本尊叙叙旧吧！” “难怪你能如此从容，原来是早有安排！”年轻女子知道，眼前之人不会轻易放任自己离去了，绝美面容上不由地露出了怒意，她一摆衣袖，转身对着天空下方洪声说道：“曙光各大长老何在！” 话音落下，平原上的百万之众中，飞出四道光芒，瞬息之间，便遁到年轻女子身前。 光华敛去，现出四名老者恭敬地持手行礼，“上尊有何吩咐！” “尔等四人速速去将宝物追回！不得有误！” “谨遵上命！” 四名老者正要追击那拿着光团逃走的黑影，黑袍人那阴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想走？既然来了，就都给我留下吧！” “咚！”“咚！”“咚！”“咚！” 连连四声急促的鼓声，四道闪电便直扑正欲抽身离去的四名老者。 年轻女子也不曾怠慢，灵气一流转，白色飘带从身上飞出，见风就涨，转眼之间，便化为一道十丈大小的光幕，挡在四名老者身前。 “轰轰隆隆！”爆炸声四下响起，四道闪电打在光幕上，只爆出几声巨大的声响，便溃散消失了。 年轻女子玉指再轻轻一点，那光幕迅速收缩，化为一道白光，向着那面小鼓直击而去。 “蹦！”又是一声巨响，小鼓被白光洞穿而过，光华暗淡。 “待本仙子来会会此人，尔等的责任是追回宝物！” 年轻女子刚说完，四名老者便化为四道华光，直追那黑影而去了，她看了一眼四人离去的方向，葱葱玉指一变幻法决，那条白色飘带便倒射而回，围绕在她周身上下飞舞。 做完这，她又一抬手，一方古朴的七弦古琴便凭空出现，横在她面前，“我说过，你本不应该来此！” 见此情景，黑袍人那对外露的血红眼睛之中，渐渐流露出一种野兽般的气息，那是一种渴望战斗的本能，“啧啧！本尊已有千载未曾动手了，那种酣畅淋漓的战斗快感，十分令人怀念啊！” 他慢悠悠地说着，伸出右手，缓慢地翻开手掌，只见其手掌中，有一柄寸许长短的黑色小刀，这是一把缩小无数倍的雁翎刀刃，此时，漆黑的刀面上正闪耀着幽幽的光芒，让人一看之下，便莫明生出一种心魂被夺的感觉，此刀定然不是凡品。 半空中两人对峙，下方平原是数百万之众对垒，眼看着大战将至了。 ………… 许多年之后，一片云雾缭绕的深山密林处，因此山脉中林木茂密，又多有毒蛇猛兽出没，所以此处常年人迹罕至。 然而这日，山林中却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爹，等等，我累得走不动了！我们这里稍作休息吧！”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兽皮，肩背弓箭的十五六岁少年，他在一颗数十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大树前停下脚步，抬手抹了抹额前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了大树根上，两只眼睛带着肯求之色望着前面十步之外的一个中年汉子。 那汉子同样是身穿兽皮，肩背弓箭，他抹了一把汗水，又整了整扛在肩的猎物，看着周围的地形，说道：“虎娃，不是爹不让你休息，只是这里离那山谷太近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来，起来！爹爹扶你一把！” 说完，他走到少年跟前，伸手把少年拉了起来，于是，一老一少两个猎户再次穿入了密林之中。 “爹，村里的老人总在说那山谷如何可怕，可我想不通，不就一个山谷吗，最多也就是那里的老虎大一些凶一些嘛，那有什么可怕的！” “小娃娃懂什么！不许乱说！” “爹，要不你给我讲讲故事吧！就讲讲那个山谷的故事！” “那我就讲讲吧，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也就是你太爷爷，他呢，也是听他爷爷说的，传说在许多年前的一天，突然发生了天狗食日的异像，那可不是普通的天狗吞太阳哦，那一次，可能是天狗太饿了，把太阳吞进肚子里，整整一年之久！” “啊！是不是真的啊，那岂不是要天黑一年？” “恩，足足一年的天黑，后来啊，天狗终于还是把太阳吐出来了，天也就亮了，可是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啊！” “什么奇怪的事？” “天亮之后，村里的人进山打猎，却发现有好几座大山不知给谁搬走了，就这么不见了，在原来大山的地方，却变了一个大大的山谷，村里的人觉得奇怪啊，就想去那个山谷里看看，可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过！大家都说一定是死在里面了！” “那会不会是他们迷路了，或是掉下山崖什么的啊！” “这个就不知道了，反正去那山谷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听村里的老人说，那个山谷里有吃人的妖怪！” “骗人的吧！世上哪有什么妖怪！” “不是骗人，很多人在离那山谷不远的地方曾听到妖怪叫，而且还听到说话呢！” “啊！要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父子两刚说到这里，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却传来了轰轰隆隆的雷声，随后，又传来了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声，分不清这是人或兽的咆哮，可那声音却是从耳朵直透灵魂深处，让人胆颤心惊，毛骨悚然。 “爹！”虎娃顿时吓得低呼了一声，脸色巨变，急忙快步上前扯住父亲的衣角。 中年汉子刚想安慰儿子点什么的时候，又从远处的天空传了若隐若现的低语声。 “贱人！好你个贱人……” “无极……我后悔当初没听你之言……” “无极……别让我失望……我在等着你……” 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还有无尽的落寞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