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山
中州边陲的横断山脉，山高林密，常年人迹罕至。 此时正值盛夏，似火的骄阳当空普照，焦灼着大地万物。苍莽林海中，时而有清风拂过，万木倾伏，犹如惊涛拍岸，轰轰声响不绝于耳。 一袭黑衣背负刀刃的莫言，此时正站在一棵参天大树顶上，若有所思，目眺远方。 俯看这翻腾不休的碧绿浪潮，一向平静如水的心境，不禁泛起一丝豪迈之情。 过了许久，莫言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那颇有起伏的心绪，他知道，这种情绪于稍后的行动无益。自从艺成下山，并在飞鹰堂任职以来，作为一个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杀手，他十分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心态，也许这是杀手必备的心境，又或者这是见惯生死之后的麻木吧。但无论如何，莫言在执行任务之前，都会尽量使心情平静。 加入万剑门并非偶然，莫言本是一穷乡僻壤的野小子，家中无田无地，兄弟三人自幼丧母，全凭父亲以祖传的打铁技艺免强糊口。在他十岁那年，二哥不知因何事与父亲大吵一场，之后便不辞而别了。父亲也因此事气恼，加上平日积劳，从此长卧病榻，本就困苦的生活，更是难以为继。 正好，时值万剑门于四乡八里广纳门徒，莫言为了每月三两的饷银，不顾家人反对毅然报名，以卓越资质成为长老弟子。木已成舟之下，父亲只好默许，并把一柄在莫家传了无数代的雁翎刀刃传给莫言，悄然告之，莫家历代先辈口口相传，此刀藏有一个极大密秘，能悟得其中之秘，或能成就一番天大造化。 待莫言再次追问，父亲却是摇头说道：“此刀年代久远，祖上却无一人能参悟其中奥秘，否则莫家家境也不会落得如此不堪。” 莫言闻言也不再多问什么，于是在家人的相送下，从此踏上了迢迢江湖路。 在万剑门总坛所在的朝阳山上，莫言和数十个资质卓越的同门，被编入下属飞鹰堂的后备编制，刻意训练。厉经多年铁与血的残酷磨练，万剑门成功培养出了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然而当年的少年人，已经十不存一了。莫言凭借冷静缜密的心思，还有那柄锋利异常的雁翎刀，成为那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多年的舔血生涯，给莫言带来了财富，使一家人脱离了困境，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在飞鹰堂以三人成组的小团队之中，师兄曹亮与莫言同村，师姐岳灵儿是门主千金。三人年少时便一起生活训练，可说是青梅竹马友谊笃挚，也因此生出十足默契，此番受命来此山中执行任务。 “岁月弹指间，一晃经年过。”站在树顶的莫言暗自低吟着，伸手正了正负于身后的雁翎刀，再次凝神远眺。 大树之下，岳灵儿盘膝而坐，正梳理着乌云般的秀发。而一旁的曹亮，背靠大树，手里正拿着一只不知何处得来的烤兔腿，正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好啦师弟，你不妨先下来，这时辰不是还未到嘛，何需如此慎重，我们又不是第一回执行这等任务了，不就是拦个路，杀个人嘛。来，师兄这里还有只烤兔腿，就勉为其难让于你了，免得师姐又要说我吃独食了。”曹亮变戏法似的，不知他从何处掏出一烤兔腿，一脸rou疼地说。 岳灵儿微微一笑之后，却换上慎重之色道：“你呀！能认真点不，我们这是在执行任务，不是出来游山玩水来的。据密报上说，此次点子还颇为棘手，是皇家的人，还有京城振远镖局的人随行护卫，我们还是好好养神吧，稍后难免厮杀一场。” “振远镖局？那号称万无一失的振远镖局？他们刘总镖头不是前两个月就金盆洗手了吗？”大树顶上的莫言面带疑色，望向岳灵儿。 “刘总镖头是金盆洗手了，据我估计，此次护送的领队应是其义子刘威，听闻刘威乃京城年轻一辈的高手，一把大环刀使得出神入化，与其对阵，还是小心些为好。”岳灵儿淡淡地说道。 曹亮哈哈一笑，赞美说道：“哧哧，瞧瞧咱们师姐，不光人长得标致，这情报工作做得更是细致。”。 “哈哈，那是那是。”岳灵儿笑逐颜开，照单全收了溢美之言。 “不过这刘大刀我还真不怕他，较那些绿林中人来说，他可算个高手，但在我们‘杀手堂’面前，百招内足以取其性命咯。”曹亮一脸不已为然。 “点子出现，二十里外。”这时，站在树顶的莫言说话了。 在这深山中，树木茂密，地面终日不见阳光，加之湿气甚重，使得这林中是云雾缭绕，此刻，一行十余人的队伍正在密林中缓缓前行。 人群中一个身穿白色劲装，面容颇为俊朗的青年，扭头四顾之下，对着另一个面容虚白的锦衣青年说道：“三殿下，此地便是中州边境了，翻过山脉即可进入幽州了。” 被称为三殿下的锦衣青年道：“这一路上有劳刘镖头了，待到幽州天云城后，我定叫三叔重谢各位，他日若能得三叔支持，夺回皇位，必定给刘镖头封官加爵。” 劲装青年一脸欢喜，连连点头道：“那在下就先行谢过三殿下了，殿下，前面有个小山谷，不如我们先过去稍作休息如何？” 三殿下抬头顺着刘镖头手势看去，说道：“这月余来，我们都在赶路，如今总算是快要脱离险地了，大家都乏力得紧，就依刘镖头所说，我们过去休息片刻。”说完便带头向山谷而去了。 后面的队伍之中，一个长相娇艳，面若桃花，约莫二十余岁年纪的红衣少妇走到刘镖头处，悄声说道：“师兄，我们何时动手？再不动手可就要进入幽州之地了，历时却是颇为麻烦，若出差池，可不好交差。” “师妹尽可放心，为兄自有安排，就在那山谷中动手吧，完事后我们即可返回京城。”说完便用异样的目光，直勾勾打量起红衣少妇那若隐若现，丰满高耸的胸部。 红衣少妇丝毫不避讳刘镖头的目光，反而冲其娆媚地一笑道：“如此甚好！” 刘镖头随即换上狠利之色，小声对红衣少妇说道：“师妹你先去盯着三殿下，切莫让其发现异样，觑空把东西藏到别处，待为兄料理这几个皇家护卫后便过来。” 说完便悄然对身边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大汉微微颌首，大汉们心领神会，片刻之后，便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同队中另外七八个穿着黄色铠甲护卫身后，后者丝毫未发现异样。在刘镖头悄然挥手之后，黑衣大汉纷纷手起刀落，地上便多了七八具尸体了。 小山谷中，三殿下对身旁的红衣少妇说道：“刘姑娘，其他人怎么还没过来休息？” “殿下稍候，他们马上就过来了。”红衣少妇又是冲三殿下妩媚一笑，直把对方看得心笙荡漾，目光久久不肯从红衣少妇高耸的胸部移走。 没过多久，刘镖头了事后也走过来了，他对红衣少妇略微点点头，又轻咳一声，三殿下大窘，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红衣少妇胸部移开。 “我说殿下，你如此盯着奴家看，莫不是想要将奴家纳入后/宫吧？”红衣少妇眼角含春，妖艳的嘴唇边泛起嘲笑之意，而刘镖头也换上怒色盯着三殿下。 此时，三殿下蓦然发现自己的护卫不知何时一个也不见了，暗道事情有些不对头，惊慌解释道：“岂敢岂敢！姑娘莫怪，我焉敢对姑娘起窥觊之心。” 刘镖头冷哼一声，厉声说道：“三殿下，至于发生何事，在下就不和你多说无用之语了，你识趣的话就把盘龙玺拿出来，让在下好向五殿下交差，偌是如此，刘某可以考虑留你全尸！倘若不然……”刘镖头说越说语气越是冷漠。 三殿下听完此话，不由大惊失色，当场愕然：“啊，你们……你们是老五的人？我自问待你们不薄，为何背叛于我！” 可当接触到刘镖头满是嘲弄之意的目光，三殿下心知言语已是无用了，他一声长叹，踉跄地退后几步，随后拔出随身宝剑摆开架势：“也罢！看此情景，老五是不会放过我了，想要盘龙玺，那便来拿吧！” 刘镖头先是一愣，随之便哈哈大笑起来：“真正是好笑，花拳秀腿也敢在刘某面前叫唤，师妹稍待，且看为兄如何擒下此人。”说罢赤手空拳纵身飞跃到三殿下身后，一把便往其脖颈住一抓而去。 三殿下反应过来，转身反手一剑，削在抓来的爪前，怎知刘镖头中途手掌一翻，改爪为掌，避过剑刃，直取腹部，三殿下避无可避，“嘭！”地一声，给击飞出十余丈远。许久，才口鼻溢血，颤巍巍站了起来。 刘镖头一脸不解地暗自嘀咕：“咦？中了我一记大力金刚掌，就算没有经脉尽断，倒地而亡，但怎能如此之快就可起身了？”虽是腹诽，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缓慢，又是舞动双掌直取三殿下。 吃了一记大力金刚掌后，三殿下不知怎地，虽说口鼻溢血，却也没有重伤，此刻见到刘镖头飞扑而来，立刻把手中长剑舞出数朵剑花，分别护在周身。虽说刘镖的金刚掌饶是历害，但也不敢以rou掌硬接精钢所制长剑，眼见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攻不下三殿下，而且中意的女人还在一旁观战，不免有些急燥。 刘镖头久攻不下之后就跳出一旁，“噌”地一声，拔出随身所带的大环刀，以刀指着三殿下怒骂：“既然三殿下如何不知好歹，那就休怪刘某无情。”说罢就挥起大环刀，形成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刀光，向着三殿下荡漾而去，所到之处，剑花溃散，抵挡不住。 这三殿下虽说身份显赫，平日里偶尔和府上护卫学过些皮毛动夫，但这如何抵挡得以武为职的刘镖头。眼见又斗了十数回合，三殿下已经满身血痕，“当！”一声清响，手中长剑被金色刀光一击而飞，脱手掉出几十丈外。 刘镖头满脸狰狞说道：“本想要留你全尸体，现今已经晚了。”说着便不再迟疑，一声大喝，一刀就朝锦衣青年胸口斩去。“叮”地一声微弱脆响过后，并没有出现刘镖头所料的血rou飞溅，三殿下只是又被击飞出十余丈之外，此时他早已身困力乏，又遭此重击，晕死过去。 “嗯？奇怪！”刘镖头快步奔到三殿下倒地之处，就在后者身上翻找起来。 片刻过后，就在三殿下的胸口处，找到一件被其贴身佩带翠绿小玉佩，刘镖头不动声色把小玉佩收入怀中，又从三殿下的怀里找到一个沉香木盒，打开看一眼便又盖起了。 “不错，是此物件了。”说完起身，然后顺手轻轻挥了一刀，就把三殿下的头颅给斩掉了。 “师兄，完事了吗？师弟们都过来了，我们这就回京城吧。”红衣少妇娇慵地叫嚷着，显得很是急不可耐。 “完了，盘龙玺也拿到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刘镖头走过来就把沉香木盒递给了红衣少妇。 少妇打开木盒，把盒中之物拿到手上确认，只见她手上是一块晶莹的方块白玉，上方雕刻着一只威武的五爪盘龙，昂头阔步，栩栩如生，好似就要冲天而起的样子。 少妇确认无误，正待收起盘龙玉玺，蓦然间，“啪！啪！啪！”鼓掌之声从不远的树上传来。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了，“振远镖局的这出戏，真是看得本大侠大呼过瘾啊，这护送的差事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杀人夺宝呢？变得有点太快了，本大侠现在还在晕乎之中啊！” “师弟，这有什么奇怪的，江湖中这事常有，稍后，我们不也得学着演那么一出杀人夺宝的好戏么？”这个声音悦耳动听，犹如黄莺出谷一般。 话音刚落，三个身影就从一颗大树上飘然而下，来的三人是两男一女，一白衣青年男子，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整个人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宝剑般。而一黑衣青年则大不相同，柔顺笔直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无风自动般飘扬着，面容上是浓眉大眼，棱角分明，虽说不是极为俊俏，却也颇为秀气，身上散发出阵阵飘逸之感，若不是背负一把刀，真让人误以为其不是江湖中人。三人中的少女，一身粉红色合身衣裙，腰间束着一根丝带，把曲线玲珑的身材凸显得愈发妙曼，吹弹即破的娇好面容，让对面的红衣少妇甚为妒忌，此时她正用清亮漆黑的双眸，滴溜溜地打量着对面之人。 刘镖头看到三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孩出现，而且在旁窥视已久，不由怒火中烧：“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师姐，师弟，人家在问咱们姓名呢，要不要告诉他们？依我看啊，也不用浪费那些口舌了，你们见过有人对着死尸说三道四吗？”曹亮的声音依然慵懒。 “嘻嘻”“嘿嘿”岳灵儿和莫言不约而同地轻笑起来，显然是和曹亮一般心思，把眼前之人都当成了死尸。 “哼！几个不知死活的黄毛小儿，满口胡言乱语，待会看本镖头如何取了尔等小命。”刘镖头虽是强忍怒火，却也丝毫不敢放松神情，右手虚按在刀柄上。 红衣少妇脸色先是微微一变，随即换上媚笑，上前说道：“奴家振远镖局刘婵见过各位，这是奴家师兄刘威和其他师兄弟，不知各位来此何事呢？”娇艳的嘴唇轻轻开阖，一句妩眉至极的话语飘出檀口，并用一双极具挑逗性质的目光，不停地在曹亮和莫言身上转悠。 此女显然比刘威更具心机，她知道三人这般有持无恐地站出来，想必有所倚仗，就先把振远镖局的名头摆出，而后又想探探对方的底。 “哟喝！不好了，师姐师弟，那小娘子好像在勾引我啊，真不知如何是好哦！”曹亮并没有顺着对方的问题，反而露出很是极其夸张的羞涩之意。 岳灵儿和莫言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