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重生
‘我这是在那里?’沙浪睁不开眼睛,一层令人窒息的东西遮蔽了他的视觉,他看不到,听不到,嗅不到,黑暗中沙浪觉自己的一切感觉器官都失效了。 可是沙浪的意识却十分的清晰,他能够想象,能够回忆起自己所见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成百上千枚红卵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他扑来,他被其中的一个吞食了。他挣扎着想冲出去,但是红卵内涨起的黄色液体迅速包围了他,这腥味的液体令他窒息,麻木感随之在他的体内蔓延,接着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我已经死了吗?’回忆让沙浪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但是为什么我能够感受到身体在燃烧呢?我的血rou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在爬行、在融化、在变异—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受到自己控制了。我在变异。’ 沙浪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恐惧,他不敢想象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源】正不断地转化着沙浪的DNA,很快沙浪就能够迎接他新身体的诞生。但是又有一股暖流从沙浪的体内深处喷薄,仿佛在抵抗着外来的侵入。这两股势力在他的身体里斗争着,令包裹在红卵中的沙浪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忽然扎在沙浪皮肤表面的导管被一根根被挣脱下来,沉睡中的沙浪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瞬间沙浪的眼前变得一片光明,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自己的身体正浮在一枚紫红色的卵膜里面,这颗红卵内充满了黄色的羊水,他就像个胎儿一样在这个生物容器里漂浮着。奇怪的是这颗红卵并不在水下,而是像颗半生不熟的果实悬挂在高高的‘树’体之上。 沙浪透过半透明的隔膜看到巨大的‘基因演化树’上还悬挂着另外两个同样的卵球,就在他不远处的上方,其中一个还在微微抖动。也许红卵里包裹的是他那两个朋友,他们可能都还活着。 想到这里,沙浪的心中不禁重新燃起了希望,但被困在卵内的沙浪刚一开口就喝到了腥臭的羊水。白色的气泡从他的嘴角飘了上去,原来供氧的导管早在沙浪挣扎时就断开了,他现在完全溺闭红卵的内液里。 沙浪挣扎着拨开浑浊的羊水,手指直接戳进了柔韧的内膜。吱!红卵从内膜被划出一条口子,淡黄色的羊水倾斜而出。沙浪的那双变得比尖刀还要锋利指甲,竟然毫不费力地就割开了致密坚韧的卵膜。 带着重生的心情,沙浪从卵球的开口处探出头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刺鼻的腥气逐渐淡去,能呼吸到纯洁的空气让沙浪感到畅快不比。他又将半个身子钻出了卵膜,像个刚生出一半的婴儿。 沙浪望了望距脚下已经恢复平静的绿色湖面,清澈透明的水面此刻没有一丝波纹。那些紫红色的蛋型卵,安静地躺在湖底,有谁能够想到这些看起来毫无攻击能力的东西能在瞬间变成吞食人的怪物。 沙浪扭过头向他身后看去,盛装着他的这个卵被挂在连接着【源】主杆上的众多分支中的一支较粗壮分枝上。这些繁杂的分支纵横交错,像神经网络一般相互连接却又彼此独立,但任何一条分支的终端必定和【源】的主杆相连。包裹着程蝶依和濮力的那两个红卵在淡绿色树杈的衬托下现得格外显眼。沙浪估摸着距离,如果从身后的‘树枝’上爬过去,他就能够靠近那两个红卵,把他两个朋友救出来。 沙浪扯了扯头顶上的‘树枝’,这条半透明的东西有反应地向上弹了几下,它比看起来要结实得多。沙浪下定决心钻出了卵膜,他双手抓在‘树枝’上身体轻轻一荡,来了个180度的旋转,翻身落在了坚韧的枝杆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沙浪的身体突然变得无比轻盈,快得连他自己都不感相信。 沙浪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的肌rou比以前粗壮了许多,而其他的部位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他先前还担心从红卵中出来后自己会变成一个怪物,现在觉得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除了身体变得比以前强壮外,自己模样还是和从前一样。 沙浪兴奋地在‘树枝’上翻了个跟头,在这十几米的高空即便是杂耍队员,也难以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但沙浪轻松就完成了,双脚平稳落地。这些只略比电缆线粗的枝杆在沙浪的眼中仿佛变成了宽敞的大道,他的行动一点也不受影响。 沙浪在‘树枝’上奔跑起来,他身体的平衡性与协调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状态。沙浪终于明白为什么高斯主任那么渴望找到【源】了。【源】有种可以使人脱胎换骨的力量,也许高斯的那些古怪能力就是从【源】的里面获得的。他一定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才不辞辛苦地一直追到这儿。混乱的思绪现在总算有点眉目了,自己已经得到了高斯想要的力量了,沙浪能感觉到身体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能量,或许这股力量比高斯的还要强。 濮力在水下翻了个身,朝着水面望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水中,自从被红卵吞食后,脑袋的一部分记忆就被抹去了,这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绿色的湖底里。 开始濮力有些惊慌失措,因为在自己以前的记忆中他是不会游泳的,除了洗澡,他不会待在比浴缸更深的水域里,而现在自己却在湖底,一个深达数十米的湖底里。但很快他就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濮力不再对水感到恐惧了,反而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真是奇怪!’濮力心神不定,在水下他并没有感到呼吸困难,水中的氧气似乎通过他的皮肤传达遍了全身。 ‘难道我可以在水下呼吸么?’濮力做了个大胆的实验,他蹲在水下一动不动,几分钟过后,他安然无恙。濮力十分惊讶,他完全克服了对水的恐惧症,甚至他可以在水下生活。 濮力离开湖底,在水中畅快地游动起来,绿色的水底仿佛成了他的第二个家园。翻身、侧游、冲刺、上浮、下潜、娴熟的游泳技巧让濮力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水下生物,而不是一个陆地上的人。他自己也惊叹这些特别的变化,从不会游泳的旱鸭变成游泳健将,睡一觉起来后竟有这么大的反差。忽然濮力瞟见正在划水的手掌,他手指间无缘无故多了一层薄膜,就像是水下生物的蹼一样。 濮力大吃一惊,他猛然扭动腰部肌rou,身体快速地跃出了水面,朝着【源】的方向游去。在绿色湖面上唯一的落脚地就是耸立在湖面中央的【源】,它笔直、粗壮的主杆一直延伸到灰白的金属天穹之上。这个庞然大物的‘树根’部位留出了一个半圆形的浅滩,淡蓝色的外皮组织反射着湖面粼粼波光。 濮力爬上岸,对着水面的倒影仔细地观看着自己的外貌。坠湖时濮力那只小圆眼镜早就遗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圆鼓鼓,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球。这对比他原来的镜片还要大的眼睛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仿佛在回应着濮力惊讶的表情。更可怕的是濮力发现水面中自己原本乌黑的瞳孔变成了浅浅的翠绿色,他吓得往后连退了几步。 “这不是真的!”濮力惊慌失措地向后跑去,他想马上离开这个怪地方,他真希望这一切都不过是场噩梦。脚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碰了濮力一下,他一个踉跄摔到在地,变异的手掌摊在他的面前,张开的手指中间多了一层半透明的膜,把每个指头都连在了一起,他还看见长长的指甲,又细又尖像某种动物的爪子。濮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有什么能比自己变成怪物更令人痛苦的呢! 这时,在他背后发出一阵熟悉的狞笑声,濮力转过身看到了比自己还要恐怖的东西。 沙浪借着‘树枝’上的弹力,跳跃到那两颗红卵之间的枝杈上。他发现其中一颗红卵已经破了,像个干瘪的西红柿耷拉在‘树枝’上。里面的羊水从下方的开口处漏出来,顺着光滑的隔膜一滴滴地往下淌。沙浪隔着半透明的卵膜往里瞧,发现红卵内空空的没有任何生物。 “也许他和我一样,早就破卵而出了吧。”沙浪呐呐自语地又把视线转移到另一颗红卵内,程蝶依在里面,她就像漂浮在母亲zigong中的胎儿,蜷曲着身子浮在温暖的黄色羊水中安然入睡。 “程蝶依,蝶依…”沙浪拍打着卵膜表面,呼喊着程蝶依的名字。 浸泡在液体中的程蝶依没有任何反应,插在她皮肤上的导管只是随着那飘散的黑发只是跟着沙浪的拍击节奏上下跳动。 沙浪很着急,他不知道程蝶依是否还活着。沙浪卤莽地把手指抠进了卵膜里,锋利的指甲立刻就划出一个小口来。刺鼻黄色的羊水喷到了沙浪身上。 顾不上腥臭味的沙浪,双手接着使劲往两边一拉,巨大卵球被撕开了,更多的羊水涌了出来,沉睡中的程蝶依被黄色的液体推搡着滚进了沙浪的怀中。 沙浪扯掉了还连在程蝶依脖子上的导管,红色的卵立刻像xiele起的皮球瘪了下去。虽然沙浪把程蝶依从红卵中救了出来,但外界的新鲜空气并没有让她恢复知觉。她紧紧抿住的嘴唇呈黯淡的紫色,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身体冰冷而又僵硬。 “程蝶依你醒醒…我是沙浪…对不起,我来迟了,不过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你可醒别死呀……” 沙浪生怕搂住的只是一具尸体,他用尽一切的办法努力挽救程蝶依的生命。呛进她喉咙里的羊水,被沙浪挤了出来,沙浪又对着她的嘴中吹进新鲜空气。程蝶依猛烈地咳嗽几声,把红卵灌进她体内的液体吐了出来。见到蝶依有了动静,沙浪欣喜若狂地将程蝶依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程蝶依微微睁开了双眼,湿润的黑发结成一缕一缕的贴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为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增添了几分妩媚。 当她模糊的视线中显现出沙浪的身影时,她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困在红卵中的时候她做过无数个零零碎碎的梦,梦境中她的父母、老师、同学、她身边的亲人们,一个个在她面前闪过,但最后全都消失不见,她所熟悉的生活画面像放电影一样一副副离她远去,最后只剩下一段段关于沙浪的回忆还留在她的梦境里。 (年幼的沙浪倔强脸蛋上透着一股稚气,正和一群欺负他的男孩们大打出手,沙浪愤怒的拳头挥向围攻他的坏小子们,他们被沙浪的气势怔住了,哭喊着作鸟兽散,程蝶依站在远处的一旁静静地看着,沙浪抹去嘴角的血,整理好衣服孤独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几乎每个礼拜程蝶依都能看到这样的镜头。 “程蝶依,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刚才一直昏迷不醒,我还以为你…” 沙浪把不吉利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的眼角微微发红,一向犀利的目光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程蝶依从未见过沙浪这副可爱的模样,她真想笑出声来,只是虚弱的身体让她张嘴发声都变得十分的困难。沙浪有些不知所措,他实在搞不懂面前这个女孩到底在想什么。 “你躺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去找濮力,他可能就在附近。”沙浪轻轻地把程蝶依放下,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表情。程蝶依安静地躺在【源】的树枝上,沙浪敏捷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繁茂的‘树丛’中。 高斯扭曲的面容又一次出现在濮力的眼前,这个打不死的怪物还真是阴魂不散。每次当濮力以为他早就完蛋的时候,他总能够突然蹦出来,吓得他措手不及。看来白狼的利牙并没有把他咬死,但高斯也伤得不轻,他右肩上少了一大块rou,森森白骨裸露在外,一圈凝固的血块像凸出篱笆围在了他受伤的部位。现在的高斯满脑子里都是杀戮的想法,他已经彻底被这群小鬼逼疯了,不杀了他们真是难解心头之恨。 见到高斯,濮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他想潜到绿色的湖底,用他可以在水下呼吸的特殊能力躲避高斯的追捕。 可是高斯早已抢先一步动手了,他飞速闪到濮力的身前,粗壮的胳膊像铁钳一样掐住了濮力的喉咙。濮力挣扎着,离地的双脚扑腾地乱踢,变异后的他力量还是没有高斯强大。 “哈哈…”高斯从濮力痛苦的表情上找回了原来的快感。 “我先捏死你这个小杂碎,接着再去收拾沙浪那个混蛋,我要让他尝遍最痛苦的折磨。至于那个小妞嘛。”一提到程蝶依高斯的眼睛里忽然发出异样的光。 “嘿嘿…我要割破她的嫩皮肤,然后吮吸干她的鲜血。”高斯一边冷笑着,一边加大了他手指的力量,他要濮力一点点地体味到被勒死的感觉。 濮力已经叫不出声了,他两眼翻白,意识越来越模糊。 “你这个混蛋放开他!”一个低沉的嘶吼声从高斯的背后传来,打断了高斯变态的幻想。 沙浪像头野兽,伏在半透明的‘树枝’上,因为愤怒而的竖气的瞳孔里放射出深黄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