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父与子
藤静堂沿着插满花圃的圆形广场，静静地走到父亲居住的北面寝宫。那是一座灰白色的建筑，虽然在整个府邸中算不上是最高，但其恢弘大气的外观，还是显出主人的威严。 藤静堂走到了大门口停了下来。从两扇雕刻着狮鹫图案的正门中，缓缓走出一队身穿黑白女仆装的女佣。这些年轻女佣们，全都是经过基因筛选出来的优等移民。不仅每个都长得美丽动人，举止也十分优雅大方。 “静堂少爷，您回来了，老爷正在书房中等着您呢！”领头的那位最漂亮的女仆，走到了藤静堂的跟前微微地低下头，露出了一个甜美微笑。 “恩，带我去见他吧！”藤静堂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连父亲大人的尊称都没有提起，只是用一个他来代替。女仆似乎也习惯了藤静堂对待他父亲的这种态度，脸上依旧保持微笑地转过身去。 藤静堂随着女仆们进入了屋内，穿过正面的大厅。被带进了寝宫的深处。 在幽长昏暗的走廊两边是仿佛没有尽头的灰色墙壁，空气也仿佛沉淀着似的。走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只能清晰地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响，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生气，似乎生活在这座宫殿里的是一个行将朽木的人。 不得不说藤静堂的父亲是个有些怪癖的贵族，他不喜欢自己的屋内挂有现代化的照明设施，整个室内所用的竟然全都是最原始的蜡烛，所以幽深的宫殿内显得既深沉又阴暗，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压抑感。 在藤静堂的印象中父亲也永远都是那么一副阴沉，冷漠，神圣不可侵犯的严厉形象。 虽然他有四个妻子，而且个个都美艳绝伦，但他却从来不和其中的任何一位妻子住在一起，而是自己独自居住。他也不怎么喜欢自己的那些儿女们，如果不是出席正式的宴会或是其他的重要活动，他们这些子女也几乎都见不到这位性格孤僻的父亲。 藤静堂便是在这种几乎没有父爱的环境中长大，父亲这个词对于他来说，不是熟悉而是陌生的感觉。即便是接受到父亲召唤，父亲和他所谈论的话题，也总是围绕着家族的利益和荣誉所展开。然后接下来的，就是父亲不厌其烦地在藤静堂的耳边提起的那一套优胜劣汰的冷血原则。 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吗？藤静堂时常这么想。为什么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亲情。藤静堂从未见过父亲对自己笑过。那冷酷，淡漠的眼神，使他觉得父亲就好像是一个严酷无情的上司，一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偏执狂，一个只想把这个所谓的家族延续下去的机器而已。 女佣们恭恭敬敬地替藤静堂推开了书房的大门。藤静堂向她们点了点头后走了进去。接着，女佣们又在身后轻轻关上了大门。光线变得黯淡下来，父亲的书房要比外面的走廊显得更加阴暗。 夹杂着古老书页的气味扑面而来，这间屋子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一个图书馆更为贴切些。藤静堂的父亲博学多才，这位老贵族还有一个几近疯狂地嗜好，那就是收集世界各地的经典名著，细细品味浓缩着那些伟大先贤们的智慧与才华。 原本宽阔的空间已被接近两米高的长方形木质书架所占满，在那些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厚重的精装实体书。这些书籍包括了人类的政治、历史、科技、艺术、文学、音乐等不同类型的经典著作。来到这个书房，就好像踏入了一个浩瀚的知识海洋。 藤静堂，在他身旁这些高大的书架错落有序地排列成了一个庞大的圆形围墙。从穹顶形的天花板上向下俯瞰就像一个由书籍堆砌而成的巨型迷宫。但在每两个书架之间却都留下了一条能够通到位于房间中央的走道。 在这个书房的中央，有一张半弧型的檀木书桌。那位控制着全球70%制药企业的商业巨头，藤静堂的父亲，藤源辉就坐在书桌前。他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盯着桌上发黄的书页，即便是发觉了藤静堂正朝自己走来，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你终于肯回来了。”坐在房间中央的男人发出低沉，而充满了绝对权威和自信的威严声音。放在藤源辉身旁的黄金烛台里，插着十根纯白色的蜡烛，明亮的火苗，随着他呼出的气息在黑暗的背景中微微颤动。 藤静堂阴沉着脸，他一直走到离父亲只有几米远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是的，父亲大人。”藤静堂的手搭在胸前，身体微微靠前地向父亲鞠了一躬。父亲大人那昏暗的影像在烛光中若隐若现，始终都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一声不响地不辞而别，还打伤了我派去接你的保镖。你行为处事的风格，真是越来越有个性了。”父子俩一见面，藤源辉依旧是用那种极度冷淡地口吻对待着刚回家的藤静堂。 “……”藤静堂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他早就做好了被父亲训斥的心理准备。在这个家族中，父亲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没有人有权力去挑战他的权威。但正是这种霸道的气质，却越来越令藤静堂感到厌恶，这也是他们父子俩关系变的疏远的原因之一。 “你还是不能忘记那件事吗？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以为还能找到那个人？”藤静堂的父亲合上了手中的那本《物种起源》，视线终于落在了藤静堂的身上。不过不知道为何严厉的目光却变得柔和了许多。 “自从事情发生的哪天起，我就从未忘记过。”藤静堂昂起头，大声地回答道。一提到过去的事情，他眼神中的愤慨就如同父亲桌前的烛火在燃烧。 “如果你这次擅自离家，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愤，那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是你为什么要把那些在‘边缘都市’里认识的移民也带到家里来，你想重蹈覆辙吗？”父亲严厉的目光似乎要把藤静堂给吞噬掉。 “这和那件事没关系，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群值得我去信任的人。”藤静堂语气坚定回应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你相信的人，你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朋友，你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在事业上帮助你的妻子。”父亲态度再次变得蛮横起来。他讨厌藤静堂今天与他说话的态度。而且自从‘边缘都市’回来后，自己儿子居然变得敢忤逆他的意愿。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反反复复地在我耳边强调家族的利益是高于一切吗？”这次藤静堂终于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吭了，而是将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全部释放了出来。 “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藤静堂！你是个贵族，你将来要继承我们家族的产业，并且为之发扬光大的人！”父亲的声音在咆哮，烛台上的蜡烛忽地熄灭了一根。 “贵族身上的血液，只能在贵族之间流传。不要让低贱的基因玷污了我们家族高贵的血统。” “是么？那你又知不知道，我真恨不得能扯开自己的血管，让你这些该死的血统统流出我的身体里。” 藤静堂的父亲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藤静堂的反应会如此激烈，那件事果然对他的打击很大。昏暗的书房中，两个倔强的男人，彼此都没有再次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藤源辉才缓缓地开口道：“好吧，我不想再和你争论那些过去的事情，我现在只关心你的未来。今天夜神枫玉去接你，你为什么不理她。” “我可以与她结婚，但我没办法爱上一个我不爱的人。”藤静堂冷冷地盯着这个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的父亲。他知道父亲一定会提起他与夜神枫玉的婚事来的，与夜神家族结盟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很显然因为自己这个准新郎在订婚迫近的日子玩起了失踪游戏，所以才惹得双方家长的神经都紧绷如同快断掉的弦一样。 “你那愚不可及的爱情观，我的确管不了。但是你们俩订婚的日子快到了，这段时间你不准离开巴比伦中心，而且从现在开始你要对夜神枫玉好一点。”父亲以命令口吻对藤静堂说。 “我知道了。为了家族的利益，就算是演戏，也要假戏真做。”藤静堂怀着敌意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父亲。 “随你怎么想，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等到了你接管了我们这个庞大的家族以后，你才会明白什么事情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吗？”藤静堂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令人感到压抑的地方，只要与这个蛮横霸道的父亲多呆一秒，藤静堂都觉得是一种折磨。 “唉……”藤静堂的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露出了一丝妥协和无奈。 “你下去吧，只要你愿意和夜神枫玉结婚。那些从‘边缘都市’带来的移民，你可以留在家里。”藤源辉揉着太阳xue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向藤静堂挥了挥手。 藤静堂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父亲的书房，厚重的门吧嗒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