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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壹回:壶关风雨,夜坂追心

      由于高干偷袭邺城失败以及荀谌自杀身亡的事情发生速度太快,使得徐州方面的昌豨在根本不知情的状况下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于建安十一年八月份举兵谋反。

      对昌豨谋反早有防备的郭嘉已与之前命令于禁率军攻打东海,李蒙受荀谌生前安排进入昌豨手下担任军师将军抵抗于禁,使得于禁在合城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就在此时夏侯渊的人马及时出现,自琅琊包抄了昌豨的后方,于禁趁机加强攻势一鼓作气拿下了合城,最终使昌豨首尾难顾先机尽失,被夏侯渊和于禁围困于兰陵。

      走投无路的昌豨决定再度向曹cao投降,因之前曾经一同暗中共事刘备,昌豨准备投降于禁,希望于禁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向曹cao说情,于是他星夜带着几个随从前往于禁的帐中献降。

      于禁一看到昌豨,当即对着两旁的士卒厉声说道:“来啊,把昌豨给我绑了!”

      昌豨没有想到于禁竟然会翻脸无情,惊慌之余大骂于禁无情无义,于禁摒退左右后走上前对昌豨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朝廷,如今被围困才想着投降,我若放你下次你必定再次复叛。我不想杀你,不过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就算恨我也没有办法。”

      见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活着从于禁这里走出去,昌豨冷笑道:

      “你知道我是奉了谁的命令才会配合荀谌起兵的吧?你以为刘皇叔会就这么算了吗?今天你抓了我迟早将来也会为别人所擒,你和陈群两个叛徒肯定不得好死!”

      昌豨被斩杀后群龙无首的东海反军最终投降,身在军中的李蒙在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走。

      侥幸逃出兰陵的李蒙有若惊弓之鸟四处躲藏,在他以为成功逃脱曹军追击的时候才停留下来稍稍缓了口气,准备按照假设失败后的既定路线从承县转到前往荆州。

      然而他想的太过简单的,在他快马加鞭赶往承县的过程之中,忽然从道路旁的丛林之中飞来了一支羽箭直奔他的胯下骏马的头部飞来。

      马头中箭后倒在了地上,李蒙也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然而精通弓箭的他在落马的那一刻已经从马鞍上取下了自己的硬弓和箭袋。在地上翻转了一圈后立刻起身蹲立在地上凭着直觉张弓搭箭对准了来箭方向连射三箭。

      三箭射出后李蒙看着丛林之中便再也没有了动静,他想看来是自己的箭射中了埋伏者。

      就在他起身准备前去查看来者到底是谁之时,刚刚迈出第一步的他便猛然发现了丛林之中又飞来了一枝羽箭快速自己射来,虽然他凭着直觉加以躲闪却仍旧被箭射中了肩膀。

      李蒙并没有受重伤,他知道自己的箭没有射中,于是他他不顾自己肩上的羽箭又打算从箭袋之中摸出羽箭,却又被飞来的一枝羽箭射中了自己的右手。

      接二连三的羽箭从同一个方向射向李蒙,每一箭都精准的射在了李蒙的身上,使李蒙完全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不久从丛林之中走出来一个手握银色弓弩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向奄奄一息的李蒙。

      “这么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居然有人在弓弩的对决上把我逼到了这一步...”

      躺在地上的李蒙强行抬起头注视着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

      “这次是你们赢了,不过不要高兴的太早,真正的胜负要到最后才能揭晓,我们的殿下一定会将你们这些藏在暗地里的老鼠全都挖出来的!”

      握着银弓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回答:

      “殿下?你口中那位尊敬的殿下现在可能已经成了我们的阶下囚了,你竟然还有精力在这里垂死挣扎,我不得不对你的无知感到可怜。”

      “你说什么!”

      李蒙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不过他很快就认为眼前的人在欺骗自己,不禁嘲笑道:

      “凭你们也想抓住殿下,真是可笑之至...”

      银弓男子也回以淡淡的冷笑:“是吗?那么高都以南十五里草屋内的那个人是谁呢?”

      这句话让李蒙近乎狰狞的笑容瞬间僵化,因为他深切的明白银弓男子口中的那个人正是自己的殿下,陷入深深绝望的他在长长一声哀嚎之后咬舌自尽。

      就在李蒙咬舌自尽的同时,从空中飞来一只信鸽落在了银弓男子的肩膀上,他取下了信鸽腿上竹筒内的书信打开看了看,随即平静的表情嫌弃了一丝波澜。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李蒙,迈着步子走到他尸体旁,将这封书信平铺在李蒙的脸上:“百密一疏,你的殿下已经逃走,这下子你可以死而瞑目了...”

      李典、乐进虽然在对高干的讨伐战争中屡战屡胜,但是高干在损失惨重后依仗壶关据险而守,使得李典和乐进所率领的人马难以寸进。

      平定幽州之乱后,曹cao留下了自己所率领的六万大军只身带领少数随从赶往邺城。

      在赶往邺城的途中曹cao特地前往广宗去探望郭嘉,在看到郭嘉满脸病容的姿态后不禁于心不忍,他上前紧紧握住郭嘉的手:

      “本想让你好生休息,没想到你的身体竟然差成了这个样子。”

      郭嘉轻轻摇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修养也解决不了问题。”

      曹cao顺势询问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郭嘉对此早有筹谋:

      “现在高干的反意已然尽露,此次您亲自返回邺城征讨是英明的举动,先前李典、乐进两位将军之所以久攻壶关不下,原因在于他们都是从正面强攻,而高干在正面的防御工事做的很坚固,只要他坚守不出攻不下来是正常的。”

      “那依奉孝之言,我应当如何进军才能取胜?”

      面对曹cao的提问,郭嘉微微转动身子从床榻内侧取出了卷好的地图摊在自己腿上,曹cao见状不顾身份亲自起身帮助郭嘉卷图,等到地图全部展开后郭嘉身手指在了不轻易为人所察觉的一条艰险崎岖的小路说道:

      “此乃羊肠坂,虽然表面上看道路难走不宜行军,但是恰恰因为如此高干不会有所防备,曹公您可率领轻骑经由此道快马奔袭,高干见状必定会心生恐惧进而弃关逃走。”

      曹cao听后频频点头,回想起之前北上驰援犷平时候的趣事:

      “只要有你为我谋划,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之前我将邺城丢下北上的时候,可把不少文臣武将吓得够呛,那时我坚信你的目光不会有错,结果荀衍先生不负我的厚望。”

      说到荀衍曹cao也起了爱才之心,他以为就此得到了荀衍的长期辅助而暗自庆幸:

      “荀门四智中除了荀谌之外,现在已经全部在我手下效力,我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郭嘉却给了曹cao迎面一盆冷水:

      “恐怕曹公您要失望了,荀衍最不喜欢的就是功名利禄,这次他肯出山相助也是因为个人的原因,我想等您到达邺城后他恐怕早就已经离去了。”

      当他星夜兼程到达邺城后,本想大肆奖赏立下守卫邺城大功的荀衍,却发现荀衍真的早已留下官印离去了,没有只字片语甚至连他离开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任何人都不知道。

      心有遗憾的曹cao为此感到深深的惋惜,也对郭嘉看人之准再度加以肯定。

      曹cao亲自到达邺城的消息仅有少数人知道,进邺城后他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前往野王率领曹仁的兵马准备起兵,而剿灭叛乱得胜的张辽、张郃则被曹cao调往赵国,正面进攻乐平。

      依照郭嘉所指的路线,曹cao经由羊肠坂冒着风雪急攻太行,一边疾行一边扩充羊肠坂道,以惊人的速度到达了壶关仅有数十里的地方。

      高干闻讯后大惊失色,他被曹cao的“跳蚤战术”击溃了抵抗的信心,慌乱之下他丢下了壶关守将邓升、夏昭逃离上党前往河东找昔日盟友呼厨泉单于求援。

      本以为旧时一同对抗钟繇与河东的呼厨泉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然而高干连呼厨泉的面儿都没有见到便被拒绝了。

      满心晦气的高干只好再前往濩泽寻找已经起兵谋反的张白骑。

      坐在大帐中的呼厨泉听监视高干的士兵回报后点了点头,转身前往了另一处营帐门口,恭恭敬敬的对帐内的人行礼说:“嫂夫人,本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拒绝了高干。”

      帐内的女子身披白毛坎肩,身旁不远处有个十余岁的男童正用手里的竹签跳动着灯盏中燃烧的灯芯,这位背对着帐门口、身着朴素的妇人淡淡回应道:

      “如此一来大汗您的地位就得以保存,不用害怕当高干的陪葬品了。”

      成功联络了黑山军旧部张白骑以及积极响应的卫固、范先,却遭到了荀彧向曹cao举荐的杜畿极力阻挠,不久钟毓和西凉马腾、张既合兵一处,一举击溃了张白骑等人。

      此时想要返回并州的高干方才得知曹cao所率领的李典、乐进以及张辽、张郃,早在他被钟毓击溃之前便横扫并州中部,北部的雁门、新兴两郡也在高柔亲自前往游说的情况下向曹cao投降,进退失据的高干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容身之处。

      最终穷途末路的高干在逃亡荆州的途中为司隶校尉王琰所杀。

      曹cao在短时间内通过不断奔波的东征西讨,最终取得了军事上的巨大成功,河北四州已经几乎全部被曹cao所占据,从此他完全取代袁绍成为中原地域的雄霸之主。

      雄踞并州数年的高干,竟然在短短数月之间就被曹cao消灭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天下。

      自然身在无终的司马懿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本以为以自己的能力可以保证袁熙割据幽州不失,没想到当真真正正与曹军交锋时居然还是棋差一招。

      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不得不令司马懿对自己的能力开始重新评估,的确从他为刘协所献的大阳之谋开始自己基本没有遭遇到失败,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智谋上的挫败,司马懿发现自己还不会去反思自己的缺点,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仔细一想之后司马懿又自嘲的笑了笑,他认为自己昔日曾经在胡昭面前立下重誓,自己决不能效忠于任何一个人,所学的谋略也不能为任何一人所用。

      可如今的自己虽然从真正意义上并没有投靠袁熙,所献的计谋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保护张春华而已,然而这一切似乎离突破自己的誓言也只差一膜之隔了。

      “大晚上自己在这傻笑什么呢?”

      所有的思绪都被身后张春华的声音瞬间驱散,回过神时司马懿便看到了张春华双手端着的一大碗热汤,她将汤碗递到司马懿面前下巴朝着汤碗点了两下示意他端走:

      “这里比蓟城还要冷,夜里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怕着凉吗?”

      “谢谢...”

      司马懿伸出双手接过汤碗后捧在手心里轻轻吹了吹腾腾升起的热气,轻轻放到唇边喝了两口,很快就因重新思考刚才的事情再度陷入了呆滞之中。

      看他对这碗热汤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张春华顿时面露不悦之色:“我煮的汤很难喝吗?”

      回过神来的司马懿赶紧摇摇头:“不是,味道很好,我只是在想事情。”

      张春华还是不相信,她一把抢过司马懿双手捧着的汤碗放在自己的左侧不让司马懿看:

      “那你说说我这汤里都放了些什么?要不然你就是骗我的。”

      其实司马懿在从接过汤碗到喝完的过程之中一直在思考自己失败的原因,不要说汤里有什么原料,就连味道他都没有注意到,一时间到真的被张春华给考住了。

      司马懿的迟疑让张春华越来越生气了,她撅起了嘴扭过头去:“就知道你口是心非。”

      这下子可让司马懿犯了难,他在除了军政之事之外一向不擅长巧言令色,更不要说哄女子开心。此时摸不着头脑的他看起来显得格外笨拙,张春华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竟然被逗乐了,忍不住用手挡住嘴巴笑出声来。

      看着张春华终于不生自己的气了,不知原由的司马懿总算是松了口气。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温存时,身后传来了袁熙的咳嗽声。

      司马懿和张春华看袁熙来了赶紧站起身,袁熙看了看张春华手中的汤碗又看了看司马懿,转而将目光移到了张春华的身上似笑非笑道:

      “张春华你煮了汤怎么只给司马懿一个人呢?太偏心了吧...”

      张春华从袁熙的话中似乎听出了陶侃之意,她和司马懿扭头间四目相对之后立刻转过脸解释说:“锅里还有很多呢,我现在就去送到你帐中。”

      说罢张春华便低着头快步离去了,与袁熙擦肩之时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等到张春华走远后,袁熙才走到司马懿的身旁坐在了满是枯黄草的山坡上,随后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司马懿觉得他和自己有话要说,于是便坐了下去:

      “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跟着我走...”

      话音刚落袁熙转过脸注视着司马懿:“或者应该说,一直跟着张春华才对。”

      握着腰间玉佩的司马懿迟迟不肯回答他,一直以来他都尽量不使袁熙察觉到自己的真实目的,然而此刻袁熙的话已经非常直白,自己也是避无可避了。

      他将玉佩取了下来摊在自己的手中让袁熙看:

      “这块玉佩当初是我送给张春华的,张春华原来是我的温县同乡也是孤儿,当初因为董卓和关东诸军阀开战我们便带着张春华逃离了温县去黎阳投靠亲友,我和兄长司马朗很喜欢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meimei一样疼爱。后来吕布和曹cao在濮阳大战殃及了黎阳城,我们便又带着张春华逃回温县,没想到途中被吕布的士兵发现,在躲进山中的过程中张春华失足跌落山下...”

      听完司马懿的讲述后袁熙对这样的缘分觉得很不可思议:

      “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兜了一个大圈子又相遇了,看来你帮我也是出于张春华的考量了。”

      至此袁熙总算是明白了司马懿为什么会格外关切张春华了,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问你,现在的你对张春华所抱有的真的仅仅只有兄妹之情吗?”

      这个问题让司马懿一时之间无从回答,或许一直笃信自己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要将张春华安全带回家的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见司马懿迟迟不回答自己,袁熙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司马懿,你带张春华离开吧,不久的将来我和曹cao必定会有一场决定生死的真正决战,我和你一样,不想自己的亲人再度遭遇危险而无能为力了。”

      “如果她肯跟我走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

      司马懿听袁熙仍然有想主动要和曹cao开战的意思,连忙站起身加以阻止:

      “将军不可,曹cao已经控制了冀并青三州全境,及时你有乌桓做后盾也并不具备和曹cao开战的能力,而且依我看来根本等不到你出兵曹cao便会抢先一步动手的,所以...”

      接下里的话袁熙没有让司马懿说完,司马懿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无法撼动的执着。

      没错,就算是袁熙知道了将来的结果,现在的他也丝毫不在意个人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