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若如初见
孟清商说,当年爹爹之所以会一纸休书将mama赶出晏府其实是为了保护mama和我。 当年爹爹参与梁启超的新政,其实早知道梁启超等人会落败,他们无权无势,又无军队支撑,空有一腔热血,是难以撼动当朝权贵的。一旦落败,必会招致灭门之灾。爹爹不想连累mama和我,便找借口把mama和我赶出晏府断绝关系,期望一朝落败,可以给我和mama留下活路。 可是,孟清商说:爹爹不明白的是,真正爱一个人,保护一个人,不是将她推开,而是跟她一起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哪怕将来万劫不复,也依旧不会放手。 我是没听明白的。 mama的画室外,因为晏府灭门的缘故,画室已经空落很久,匾额斜斜歪歪的挂着,西洋琉璃五彩的门也已经布满灰尘,推开房门,吱幽一声,洒下一丛尘土,屋顶漏了一个洞,有月光照进来,画室还是原来的样子,墙上挂的西洋油画,mama作画的画架,笔刷和散落一地的油彩。 爹爹手指轻轻拂过几案,慢慢的走着,转过水晶帘,后堂的门开着,湖泊里的水已经发绿,上面飘着一层枯败的叶子,湖泊中央的凉亭。亭子里的樱花也已落败,只剩下一树浓绿。漏窗前白色的软帘飘飘洒洒,mama的画板还竖在樱花树下,源青木当日弹奏的古琴也摆在漏窗前。 爹爹走的累了,弯下腰去,在那湖边坐下,我跟着坐在旁边,清冷冷的月光照在湖面上,爹爹出神片刻,慢慢道:“记得当年初遇汐里时,满树的樱花刚刚开放。因为画纸被风吹落,我追到这水晶帘外,便瞧到一身和服的汐里挽帘而出,浅黄色的和服,裹着墨绿的表里,和服的左肩上还绣着一处兰草。一头乌黑的秀发,只在鬓角处斜斜插了一根步摇。” “我当时惊了一下,画纸也忘了捡。汐里并没有发觉我的到来,拿着碧玉竹竿向樱花树上挂风铃,竹竿稍微偏了点,风铃便坠在这水中。汐里拿着竹竿去挑风铃,几圈涟漪过去,风铃竟有些沉水。” “当时的我不顾初春湖水寒冷,跳进湖里摸索风铃,等我提着风铃探出水面时,正对上惶恐等候的汐里,我一条胳膊支在那木板上,一手托起滴水的风铃递给汐里。汐里迟疑着,弯下腰来接风铃,一头乌发如丝般落下,打在我的脸上,沾着淡淡的兰花清香。” “当时我竟有些看呆,微笑着问‘在下晏道儒,请教姑娘芳名!’汐里皱眉看着我,又看着我湿透的衣服,掩面一笑‘你不冷吗?’同伴慌忙将我从湖里拖出来,汐里站在旁边静静看着,‘湖水刺骨,请进宣室换件衣服吧!’走出几步,又是转头,向着我浅浅一笑,‘我叫千叶汐,潮汐的汐!’” “汐里虽是在日(隔开)本长大,却对中国文化非常了解,加之有西洋留学的经历。那一个月里,我们一起赏花作画,踏青走马,汐里身上有一种中国古典世家小姐的书香气质,同样也有那些世家小姐所没有的见识和思想,她翻新了我对西式文化的了解,也勾起了我对清王朝未来的忧虑。” “汐里日(隔开)本的父母给了汐里自由选择婚姻的权利,而我的父母却坚决反对我和汐里成婚,我们在画室里举行了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烛光掩映着半壁湖水,明月皎洁,我们在樱花树下祭拜天地,汐里给我弹了一首日(隔开)本民谣樱花,我拿着笔照着汐里模样作画,我们相拥在樱花树下入眠。” “汐里第一次踏进晏府大门是在你出生后,当时大雪满街,我架着马车载着刚刚生产完毕的汐里回到晏府,老夫人站在走廊上定定看着我们,只淡淡说了一句,‘给二太太和小姐备暖阁。’” “谁知在汐里踏进晏府三个月后,老太太便自作主张将安鸾抬进晏府,洞房花烛的夜晚,我喝了很多酒,竟模糊的看到新房里的人是汐里,酒醒后一切都来不及。安鸾来到晏府不到一年便生下了皓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