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绝处逢生
“街头巷尾的童谣来路不明,任何别有用心的人都可以编造。”掘突眼看群臣快要一致认定褒姒是妖精了,赶紧反驳。 “公子可能有所不知,在下已经和众多元老查证过此事了。”虢公翰阴笑着,表面上似乎要给掘突找个台阶下,“褒国的人自己都承认了,褒姒确实不是褒国贵族。当年救人情急,他们从市井中买来一个美艳的贱婢,冒充公主进献天子。也就是预言中所谓的‘美人其姝,罪臣献之’。” 虢公翰顿了顿,看掘突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我们派人擒获卖奴之人,原来是对卖弓箭的夫妇。宣王年间,他们在镐京犯事,逃离的时候在宫墙外捡了一个女婴,正是妖后。而那个时候,宫里恰好有个童妾,未获天子宠幸却怀孕生下一女。当年断定她**外人,现在看来其实是妖孽作怪,正应了‘发椟成鼋,童妾孕之’。可惜这个妖孽成了漏网之鱼,被童妾偷弃宫墙之外,酿成今日之祸害。” “撒谎!你们撒谎!”小仲姒忍不住哭喊起来。褒姒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愤,诅咒道:“当着祖先神灵的面,你们胡编乱造会遭天谴的!”掘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有什么用呢?偏偏这姐俩确实是孤儿被收养,没有“出生证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来历。 “最前面的几句想必诸位都很熟悉,这是很早的传说了。褒国的妖龙在夏朝留下龙涎,周厉王打开了盛放龙涎的盒子,在宫中裸妇的呼喊声中,龙涎化作大龟,逃遁到深宫中去了。显然这只妖孽遁入了童妾腹中。”虢公翰转向掘突,锐利的目光盯着他,“凡此种种,一一可验,如果这些都是编的,也太巧了吧?” 豆大的汗珠从掘突额头上滚落,他一时语塞,暗骂这首鼠两端的虢公翰实在阴险。这童谣不但抓住了褒氏姐妹身世不明的弱点,还将过去已经众人皆知的传说巧妙地编了进去,让迷信的古人不得不信。看来这虢氏的内jian早就暗中布局,显然参与了这首童谣的编造和散播。 所有的大臣都已经认定褒姒是该死的妖孽,可掘突还不想认输。他翻遍脑海中关于上三代的历史知识,争辩道:“我朝以礼治国,岂可过分相信鬼神之论?过往的朝代最相信这些的莫过于商朝。所有事情,无论是祭祀战争,还是吃喝拉撒,全都要占卜问卦。结果呢?不还是失了天命,被我大周朝取代。从周文王到周公旦,尽全力为大家制定各种详细的礼仪规章,就是让我们不再靠鬼神治国!” “此言差矣!”白胡子老头接过话茬,以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道,“不靠鬼神治国不代表可以冒犯鬼神,以礼治国不代表可以不听祖先的启示。周文王如果要我们不再占卜问卦,那为何要作《易经》?为何要详解六十四卦卦象?” “可是……” “卜官已请三卦,皆大凶,实乃文王在天之灵的明确启示!违背祖先的启示必将受到天谴!”老头儿再补一刀,掘突已然词穷。 褒姒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地说道:“今日在这明堂之上,你们这些jian臣,可以胡编鬼神之事污蔑我,可以兴师问罪羞辱我,可以用三尺白绫杀了我。但是,等圣上回来,定要你们一个个还回来!” 掘突受到启发,瞬间又抓住一根稻草:“杀王后罢卿士,国之大事,应等到天子回来再做决断。如今战事不明,我等应当勠力同心,一致对外,而不是在这里互相争斗。大王和君父还在外面苦战,商议如何支援前线才是头等大事啊!” “内乱不平,何以攘外!”周公吹胡子瞪眼睛地怒斥道,“虢石父治国无能,贪腐在行。此次犬戎偷袭,上百里的烽燧预警形同摆设。就是因为从守台的士兵,到传令的将官,到朝中掌军的司马,都被他换成了庸碌无为的心腹。此卿不罢,何以整军驰援!” “而妖后不能和睦后宫,只会扰乱国事。天子大兴土木在城中造琼台供其嬉戏,她却贪得无厌仍屡屡蛊惑君王出游,占用军事驿站,挪调戍兵警卫,烽燧预警废弛也有她的功劳。区区一介女流,一朝贵为王后,却来历不明,招污言四起,让百官惶惶,让百姓慌慌。此女不除,何以安民心守城池!” 好一个周公,真是伶牙俐齿。虽说是移花接木,一股脑儿把天子、群臣所有的错误都扣在褒姒和虢石父头上,但却能完全自圆其说。真是栽赃陷害都不用打草稿,张嘴就来,完全一副政客老油条的嘴脸。而其中指控褒姒废弛烽燧一说,恐怕正是后来史书记载“烽火戏诸侯”的滥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