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二 陈雯
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周渝就穿戴整齐,做了些简单的训练后,在厨房冲泡好一杯红茶,端着来到了陈雯的房门前。他知道jiejie是猫舌,所以特地泡了一杯冰镇红茶,用来醒觉也正好。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反正这个时间jiejie肯定还睡着,而且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她睡觉时也从来不会锁上房门。 来到床边,陈雯果然还睡着,整个人像只猫一样蜷成一团,抱着被子,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jiejie,该起床了jiejie。”周渝把红茶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地推了推陈雯。 “唔……”陈雯像只小动物一样发出可爱的声音,挪了挪身子。单薄的睡衣轻轻掀起,从腹部卷到腰,让人窥视到雪白的肌肤。 “已经到起床的时间了,快醒过来。”他移开了视线,又用手推了推。 “嗯,嗯……已经是早上了?”陈雯迷迷糊糊的问道。 “完全是早上了,所以请快点起来。” “可是,不是还一片漆黑么……”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睁开眼睛——来,坐起来吧。”周渝扶着陈雯坐了起来。 “唔……好困……”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早上……好辛苦……” “对,好辛苦——我拉开窗帘了哟。”他一边敷衍地回应着,一边走到床边拉开了遮光窗帘。由于位于北半球,窗户又是向南的,太阳刚好能够晒进来。 “唔,小渝,欺负人……”陈雯两只小手揉擦着眼睛,看上去可爱极了。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哦?” “小渝生气的话……不要。” “那就快点吧,起床了。至少我在的这几天要督促你按时起床,等我走了你睡一整天我也管不到。” “衣服……” “想让我帮你换?” “嗯……还是算了……” “来,红茶,喝了这个,让脑袋清醒一下,换好衣服了就叫我。” “好——”陈雯像个小孩子一样拖长了音答应着。 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就在周渝估摸着陈雯是不是又睡过去了的时候,只听她在里头喊着:“小渝,小渝,你进来吧。” 再进房间时,陈雯已经换好了衣服,但怎么看都觉得只是随随便便地把衣服套在身上,床上也是一团糟,换下的睡衣和被子乱作一团。 美女再怎么邋遢也还是个美女,这句话是没错的,看着一头还没梳理过乱糟糟的头发、双眼还有些迷糊,两手捧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红茶的陈雯,窗外的阳光映到她身上,周渝觉得似乎是天使来到了凡间。 但这个天使未免也太不修边幅了一点吧,周渝走到梳妆台边,对陈雯招了招手:“过来,坐下。” 陈雯乖巧地走过去坐下,感受着周渝灵巧的手慢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你的梳子呢?” “床头柜第二格抽屉里。”她指道。 周渝去将梳子取了过来,他知道这是陈雯最喜欢的一把梳子,是一把桃木梳,算不上多名贵,但却是她mama送给她的,据说已经传了好几代人了。梳子上也能看到些许的裂痕,就算材料再好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 以前听陈雯说过,这把梳子至少是从清朝,大概是道光那时候就有了的。那阵子正闹着鸦片战争,全国哪儿都算不上太平,而当时他们祖上又有个比较迷信的主事者,不仅怕人,还怕鬼,整天想着自己家不是被强盗光顾了就是被恶鬼缠上了。听说桃木有着驱鬼辟邪的作用,被称为“仙木”,于是便订做了许多桃木做的家具,椅子桌子柜子床等等,另外就是梳子之类的小玩意儿,还专门请道士来做了法,真要说起来这梳子还算半个法器。 周渝当然是不太相信的,鸦片战争算到这会儿已经近两百年了,一把桃木梳能保存近两百年完好只是有了几条细小的裂痕?真当它是法器呐? 陈雯说她也不清楚,反正故事是她听她妈讲的,她妈是听她外婆讲的,她外婆是听……总之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真实性早已不得而知。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宝贝这把梳子,因为在拿到她手上之前,母亲看起来很是珍惜这把梳子,每次梳完头都会认认真真地收好。她不知道这把梳子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只是觉得既然母亲那么在乎那自己也在乎一点比较好,所以不管走到哪里她都会随身带着,梳头也只用这把梳子,要是哪天身边没带着,就算披头散发乱成一团她也不会去用别的梳子来打理。 先不论梳子自身所包含的意义,光是桃木这一点也是很有好处的,木梳不会产生静电,还有着提神醒脑的作用,疏通经络,活血化瘀等等。周渝用手简单顺了顺陈雯的头发,就开始用梳子梳理起来,动作由轻到重,由慢到快,时不时还轻轻按动位于头部的几个xue位,让陈雯感觉很舒服。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站着梳头,一个坐着被梳头,一句话也不说,原本温馨的沉默却总觉得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晚上我就要走了。”周渝说道,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要走了么。”陈雯闭上眼睛享受着,来自头顶的酥麻感舒服地让她险些呻吟出声,“这才第五天吧,挺快的啊,杨霆要回来了?” “嗯,昨晚来联络了,说是进度比想象中要快,今天上午会解决最后一批小丑,下午就能坐飞机回来,傍晚到吧。” “小丑?” “跳梁小丑,他是这么形容的。” “哦……什么样的任务?” “……”周渝犹豫了一会儿,毕竟这任务也算是公司的机密,是不允许随便泄露的,原则上就算是家人也不能告诉。 似乎是感觉到了周渝的为难,陈雯说道:“如果不方便,就别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任务也差不多做完了。”他笑了笑,说道:“就是中东地区有几股小势力最近内乱的很厉害,你也知道,那地方常年战乱的,小军阀小势力什么的很多,当地政权想让他们消停点,就求到公司头上了。公司在那里也有业务和那里的政权合作,要是真的闹大了对公司也不太好,所以就派人过去处理一下。” “怎么个处理法?” “派别人的话,也就是武力镇压一下威胁几句让他们消停一段日子就行了。杨霆嘛……大概没几个人活着了吧。” “……他一个人去的?一个人,解决的了么?” “当然了,他可是杨霆啊,黑虎杨霆。”他说着,言语中透出一股无力感,“几千只老虎中才会诞生一只的,黑色的恶魔。” “是啊,横行霸道,我行我素……”陈雯长叹了一口气,“你说,他有爱过人吗?” “谁知道呢,那种人,谁敢给他爱啊。” “说的也是,要是真被他爱上了,也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吧。” “也不一定,爱情这种东西,或许不想那些小说电影中讲的那么美好,但——有时它真的能让人不顾一切。如果一个人来到世上连一个人都没有爱过就这么死去了,那想必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了吧。” “你是说,杨霆很悲哀么?” “也许他内心深处藏着一个人也说不定哦。” “呵呵,真是很难想象啊。”陈雯笑了起来,周渝很喜欢看她笑的样子,但此时他正在背后为她梳头,面前又没有镜子——不修边幅的天使从来用不着梳妆用的镜子。 “那你呢,悲哀么?”她问。 “我?我怎么会悲哀,我爱着jiejie啊。” 陈雯眼睛一亮:“真的?” “假的。” “唔——小渝你又欺负我!”她像个小女孩一样鼓起了脸。 “刚才那句也是假的。” “呵呵,算了,不和你瞎扯了,你嘴里没一句真话。” “怎么会,我从来不会对jiejie说谎的。” “那你告诉我,三年前的那次爆炸,是不是你干的?” “……” 这时候,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人,周渝会用招牌似的笑脸去敷衍,说道爆炸什么爆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但这是他的jiejie啊,他刚刚还说自己不会对她说谎,怎么能在下一句话就言而无信呢? “梳好了。”周渝说道,收起梳子,还是照样放回到床头柜的第二格抽屉里,然后问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把早饭拿过来?” 陈雯摇了摇头:“不用了,难得我想和小钦一起吃早饭——她吃过了没?” “早就吃过了,女儿可比你这个当妈的勤快多了。” “是吗……那她现在在哪儿?叫她去餐厅喝点早茶吧,我想和她聊聊天。” “好的,我去叫她,你先去餐厅吧,认路?” “你当jiejie是路痴?” “以前是挺路痴的。” “好啊你还敢说,臭小子——” 两个人在打闹中出了房门。 陈雯没有再问,周渝也没有再提,之前那个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 杨钦这几天很高兴。 由于杨霆外出执行任务,她很是享受了一段没有苛责与处罚的日子,虽然周渝有时也会训她几句,但那和杨霆的鞭笞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在听说杨霆马上就要回来后,她也加紧了训练,不能让杨霆感觉到自己怠慢了训练,那样可能会有很严厉的处罚。 同样的,她也没想到杨霆会回来地这么早,记得以前他外出执行任务时都至少有半个月以上,最长甚至能有半年——和现在比起来,那半年简直就是天堂般的生活,当然免不了被回来后的杨霆折磨得生不如死。 才五天就回来了,是因为任务太简单,很容易就做完了么?她这么想着。 紧接着,她又想,什么时候杨霆会给自己派一些任务做做呢。 杨钦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当然,那只是她自己觉得而已,就像有句话说的,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么?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次杨霆回来,竟然还带了个礼物给她。 那是一只全是棕灰色的xue兔,确实是东非地区比较常见的品种。抱在怀里时,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从体型上判断应该还未成年,应该还是一只出生不到一个月,尚未独立的幼兔。 当杨霆用那已经习惯麻木的表情将这个小家伙塞到自己怀里时,杨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的生活应该只有无尽的训练和严厉的责罚才对,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了能够养一只自己喜欢的宠物的资格了? 难道说,在杨霆看似冰冷无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热情奔放——哦不,一个温柔细腻的内心世界? 其实,他是关心着自己的,只是关心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罢了。她这么想着,心中充满了温暖。 她开始幻想着合家欢乐的那一天。 然而,现实在几天后就狠狠地抽醒了她,让她明白过来,幻想就是幻想,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 咣当。 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扔在了杨钦的脚边。 杨钦抱着兔子,有些疑惑地看着杨霆,她不清楚杨霆突然让刚吃过晚饭的自己过来做什么,如果是有还需要训练的项目,那为何又要特地提醒要带上兔子。 这把刀又是什么意思?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脸色微变。 “现在,杀了那只兔子。” 杨霆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杨钦没有动作,愣愣地抱着兔子站在那儿,口中喃喃低语着,声音好轻好轻,轻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或者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要说什么呢?她能说什么呢? 为什么?这种问题问都不用问,她早已想清楚了答案,记得在不久前,杨霆还未去执行任务时,就批评过她,说她处事过于优柔寡断,遇到与自己有关的人或事就变得犹豫不决,做事拖拖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