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故人重逢
计亚成看着躺倒在马车上的杭兴,龇牙咧嘴地说道:“公子,我老计要的可不是什么朝廷的赏金、爵位,我要的是这狗贼的性命!”说罢竟冲上前去一把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不过他还没用力,双手就被铁昆仑一把甩开。 “不要拦着我,让我掐死他!”计亚成疯狂地冲上前,双手拉扯杭兴的衣服,却被铁昆仑拦腰抱住,交给了另一名仆人。这名西域来的仆人也是怔在当场,这两年他跟随在计掌柜的身旁,只道他是个冷静又精细的商人,哪里晓得竟还会有杀人的冲动。 “放开我,让我杀了他!”计亚成又打又闹,不过这名西域仆人身强体壮,他一个弱质彬彬的商人哪里拗得过他,当下就被扛进了屋内。 “老计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当年在京城你可有的是机会做掉他,那时都没动手,现在怎么想着动手了!”秦骧跷着腿坐在客厅主座上,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 “公子你莫要取笑老计!当年这厮是朝廷命官,我老计要杀了他岂不是自寻死路么!如今这狗贼是通缉犯,杀了他不仅不犯法,还有朝廷的赏赐,我老计可就什么都不怕了!”说罢撒开腿就又朝着门口走去,却被那名西域仆人一把抱住。 秦骧“呵呵”一笑:“老计,计掌柜!这活人的赏金要比死人高,这你不是不知道!而且安西将军府要的是活着的杭兴,杀了他,你可就得罪了这西陲最大的官老爷了!”这话一说,头脑发热的计亚成立时安静下来,眼珠子一转,商人的精明告诉他,现在不是泄私愤的时候。 “这个杭兴不能死在你我手中,把他交给安西将军府,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料理他!”说完秦骧“咕咚”一声将清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把那个女人叫来,让她告诉杭兴,见到周老将军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计亚成想了一下,道了声“哎”就往后堂走去,不一会便领来了一个下人装扮、面容憔悴的“老妈子”。 “门外之人就交给你照顾了,不要忘了对你说过的话!”秦骧吩咐道,从袖袍中掏出一张纸递到她手中——正是这名女子的卖身契。只见她接过卖身契却又将交还给了秦骧,“扑通”跪倒道: “严氏感激公子和掌柜的搭救之恩,余生愿当牛做马服侍二位恩公!” 这位“严氏”就是当年杭兴养在恒阳城西的外室夫人,杭兴被判罪后,她被罚没为婢,分配给了京城一家大户当下人。由于严氏尚有几分姿色,这家大户的女主人为防她勾引自家男人,便指派她负责清理茅房。不仅如此,严氏时不时还要忍受女主人的私刑责罚,因而才一、两年的时间,就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得不为这个女人的命运叹息——年轻时她曾是临邺城内风光一时的乐伎,被城内富户看中买去送给了郡守,虽然没有正式的名份,也算是享了几年清福;杭兴上调京城任职后,原本以为就此飞黄腾达,岂料一朝突变,严氏从天上掉到了泥潭里,转眼就从万般宠爱的“官夫人”变为了任人欺凌的“贱婢”! 弘文四年,计亚成来到京城贩卖胭脂,无意间见到了严氏,心中起了一丝怜悯之心。他虽然痛恨杭兴,但对于这个女人却并没有恨意,相反想到她这般遭遇也和自己有关,不禁生出几分愧疚之意。于是计亚成找到这家大户的主人,将严氏买下带回了甘泉镇。 对于秦骧来说,严氏是当年“太子逆案”的知情人,计亚成将她带回对自己也有好处,或许能够从她嘴里探查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不过几番询问下来,并没有得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便打发她去脂粉工坊做活。留在工坊做活的这段时间,严氏给西域的脂粉匠人打下手,虽然没有了“官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般优越、舒适,但也比“贱婢”好上不少。最重要的是严氏在工坊中找到了安全感,以及安身立命的归宿感。 因而当月前秦骧提出放她自由的条件时,严氏辗转反侧考虑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工坊。 看到严氏这般举动,一旁的计亚成叹气连连,他也清楚对方此时的感受,拿过秦骧手中的卖身契交给她,说道: “你既然已经答应替公子办事,这就是你应得的。西域大匠说你的手艺有进步,若是愿意的话,我让他多教你一些,也算有门手艺过活!” 严氏抬起头看着计亚成,眼中饱含感激的泪光,继而重重磕头道谢,接过卖身契就朝门口跑去。 “老计……看不出你这‘jian商’也是好人一个!”望着严氏的背影,秦骧揶揄道。 “嗨,都是苦命人,能帮衬就帮衬着点,何况她有今天的下场也都是因为我们……”计亚成摇摇头,避开了秦骧那一脸贼贼的目光。 “老计,我看你是看上人家了!呵呵……”秦骧坏笑道,露出两个深陷的酒窝。 计亚成一拂袖,扭头走向后堂:“公子莫要胡说,我老计也是有家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