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新闻发布会
八十年代以前的世界节奏，总体来说还不是很快。 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还是很慢的。要在这么慢的信息传递速度基础上，进一步酝酿发酵，就更加缓慢了。 影视从业人员工资薪酬事件，从第一篇报道见诸报端，到闹得沸沸扬扬，波及到每一位从业人员，足足用了二十来天。 起初看到报道，有些反应迟钝的读者，脑中完全就没形成什么印象，就被其他新闻给吸引过去。只有少数敏锐的读者，从中准确抓住了无线、丽的给几名前佳视主持人签固定约的信息。 而在这些人中，吃影视饭的，又是极少数。 这些影视从业者中，大多数还是不得志的小明星、小角色、底层工作人员，抓住了新闻重点，他们也只是气愤地骂两句同人不同命。然后在紧张的工作中、为了生活奔波中，把它抛在脑后。 据事后考证，最早发出不平呼声的，是两名半红不红的艺员，分别归属于无线与丽的电视台。 是这两个人看了报纸以后，气愤难耐，抓起电话给所有他们认识、知道电话号码的同行打电话。也正是通过他们之口，这则几乎要被埋没的新闻，才会在一天之内，就被所有与他们有联系的同仁所知晓。 然后，这些知道情况的同仁，要么找来报纸细细阅读，被其他同事看见；要么就是同样怒火填膺，在工作场所破口大骂，于是引来其他人围观，继而越传越广。 在头一个星期，消息还处于传播期。 虽然知道无线、丽的给几个前佳视主持签了固定合同，大家也还只是震惊、羡慕、嫉妒。 而后，随着越来越多报纸、媒体、电台，加入到这则新闻的深度挖掘，更多的细节开始曝光，它的影响力才开始逐渐变大。 众多被前期消息刺激得憋了一肚子气的影视从业人员，更加专心的追逐与之相关的各种报道，越看越愤怒。当某报刊深入报道无线未披露姓名的当家主持，向电视台提出签订同样合约，却被拒绝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才彻底引爆了所有人心中的怒火。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行业规则就是这样，所有的影视从业人员都拿不到固定薪酬，只能拍一部片拿一部钱、做一次节目领一次薪水，大家也能忍耐。虽然有人片约多、经常上节目，拿钱拿到手软，但人家红啊，该他得的。 自己没名气，就活该辛苦，四处打工谋生，还要省下钱来学表演、练形体唱歌，拼命巴结导演、编剧，甚至剧务工作人员，以求在影片、节目中跑个龙套，争取混个观众眼熟。 哪怕每天疲累欲死，极度营养不良，大家也只能咬牙忍着，期盼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然而，某一天，这个行业的标准似乎坍塌了，居然有人超出了这个规则之外，可以轻轻松松挣大钱。 于是，他们奈以坚持的信念，也随之崩溃了。 他们迷茫，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还有用，为什么有人可以轻松上位，而他们却要继续在苦海中挣扎，为一个渺小的期望而坚持！ 他们找不到！ 他们找不到还能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支撑他们继续苦熬的光明，已经不见了。 不公平！ 这个世界不公平！ 越来越多人，发出了这个怒吼。名气斐然的当红明星、主持人、导演吼了出来，那些一文不名的小明星、小艺员、死跑龙套，也用悲沧的音调，用尽他们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他们不服！ 谁制定的这个规则，他们都不服！ 我们也是人，也是演员，我们也要活命，也想要成功！我们虽然卑微，可我们依然有尊严，不能被你们如此漠视、践踏！ 无线、丽的方面早就看到了新闻，却被前期的平静给麻痹了，没有提高警觉性，提前灭火。 却不知怒火压抑越久，爆发就越猛烈。 十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关飞正式接手亚视一个月那天，怒火全面爆发了。几乎全港的艺员都站了出来，通过报刊媒体、电台，猛烈抨击无线、丽的的区别对待。 风暴，在一瞬间就席卷了整个香港演艺圈。 而这个时候，无线、丽的的高层才恍然大悟，拼命灭火。 他们越灭火，火头却越大。 因为他们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答复：为什么前佳视几名主持人，名气又不是多大，水平也不见得有多么高，凭什么能够享受固定薪资合同。 无线、丽的高层努力解释，把这几位主持的人气、业务水平，到过往成绩来来回回掰碎了分析，说他们多么多么重要，对电视台某些地方的补充作用是多么多么大。 可说得越多，越是不能服众。 终于，不知道是不是忙中出错，在灭火的过程中，为什么会给予那几名前佳视主持固定薪资的原因，居然被某个高层脱口说了出来：“你们不要再纠缠这个报道了！几个小电视台出来的家伙，我们台里有的是比他们更好的人！要不是港府发了话，强令要阻击亚视，谁会给他们开高薪，我们做出的牺牲也很大的啦！” 此言一出，全港哗然。 这可就不仅限于演艺圈了，港内的左派右派都跳了出来，火力全开，以报纸为战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 总体来说，是左派攻，右派防御，顺带帮港府洗涤。 口子一开就很难再守得住，各方记者像闻到腥味的猫，各显神通，到处专营。于是更多的信息被披露，报纸上的口水战也越来越激烈。由最初的就事论事，开始向相互慰问对方女性长辈发展。 本港的普通市民，也从茶余饭后多个乐子，渐渐朝同情亚视的方向倾斜。在平时闲谈中，结合自身被歧视、压榨的现状，也发出了抱怨声。 可是不管舆论怎么变，无线、丽的高层声音不变，坚决不同意让几名已成为过街老鼠的前佳视主持回归亚视。 性格强硬的方太，甚至喊出了“就算把他们冷藏到结冰，也不会放他们走”这样类似于气话的放言。 市民中，同情亚视的人愈加猛增，不少市民宣布宁可听电台、看报纸，也不会再收看无线、丽的的电视节目。 乃至于有市民跑到无线大楼，焚烧假人的举动，直到被警察带走，灭掉火头才算结束。可那余烬未熄的袅袅青烟，就仿佛在宣告，香港的社会各阶层之间，已经产生了无可弥补的裂痕。 阵营一旦确立，在万千市民的期盼中，亚视发声了。 第一次发声，亚视总经理林秀梁在众多媒体面前宣布：由于竞争对手恶意，且通过巨额违约金，强行阻挠前佳视主持人回到电视台，为避免给几位主持人的生活、工作带来更大负面影响，亚视将不再谋求对几名前当家主持的追逐。并在最后，衷心祝愿那几位主持人，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事业取得更大进步。 亚视的高姿态，赢来一片掌声。 众多媒体报刊纷纷头版发文，对林总表现出来的宽容大度，表示夸奖，并由衷希望亚视能尽快走出困境，顺利复播。 即便是支持无线、丽的电视台的拥趸，也对亚视展现出来的人情味表示了赞赏。 这件事过了几天，许多关心亚视未来的市民，消化了林秀梁代表亚视所做的表态，欣赏之余，忧心于亚视如何才能复播之时，亚视向全港的新闻媒体、报纸、电台、电视台发出了邀请函，宣布将在两天后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并且会通过电视直播的方式，向全港的观众，直播这次发布会，让所有关心亚视的市民，第一时间了解动态进展。 这可是目前最火的大新闻，还是直播！ 全港只要能抽调出人手的媒体，全都出动。就是因为主持人事件，而跟亚视撕破脸的无线、丽的，也不会放过这个吸引眼球的大新闻，同样派出了精兵强将参加这次新闻发布会。 十一月五日中午一点，亚视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 …… 亚视大楼顶楼，亨利等英资股东聚集在监事会办公室，拉开窗帘，透过玻璃，冷冷地看着下方兴致勃勃赶来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记者，从四面八方、用各种方式向亚视大楼赶来，或是笑容满面、或是眉头紧皱、或是开心、或是严肃，脚步匆匆踏着台阶进入大楼。 诺大的办公室内，冷冷清清。 现在的他们，在电视台内成了狗憎人厌的对象，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谁都不想跟他们亲近。电视台又以无关人员不得入内为借口，不允许被扫地出门的以前亲信进来，结果上百平方的办公室就只有他们几个，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找不到。 也难怪他们会不被人待见。 他们要跟关飞作斗争，台里员工其实没有太大的趋向性。可是他们的手段做得太过了，居然想彻底毁了电视台复播的机会，这可是在砸所有亚视人的饭碗！别看普通工作人员表现得逆来顺受，可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呢，何况是人？ 哪怕是不能打骂他们，但起码不与他们说话、不跟他们接触，敬而远之大家还做得到。 所以，明明是很可能关系到亚视未来的重大新闻发布会，台里上到高层管理、下到勤务杂役都能旁听，却没有邀请他们出席。以往一旦跟佳视有关的重大会议上，都是媒体注目焦点的他们，现在只能待在办公室里，与其他升斗小民一样，打开电视，通过电视画面来了解新闻发布会情况。 耻辱，彻彻底底的耻辱！ 可再愤怒又怎样，现在不是往昔他们风光的日子。他们此刻只是亚视的小股东——小、股、东！就是那种被大股东拿捏于手掌，要你圆你就得圆、要你扁你就得扁，毫无反抗余地的小股东！ 再大的耻辱，他们也只能咬着牙，合着血吞下肚去。 这里，在这块地盘上，在关飞的势力范围内，由不得他们张牙舞爪！ “哼！法院给予的还款经营期，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关飞还是无法复播。剩下只有三个半月了，我看关飞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起死回生！属于他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洛克晃荡着杯里的咖啡，酸溜溜地说道。 这些该死的下人都跑了，害他喝杯咖啡，都要自己研磨、自己来泡，十几分钟才能喝到醇香的咖啡。 真是该死！ “算了，谁让他现在势大呢。我们虽然是日不落帝国，可也不是没曾忍受过屈辱，在我们扭转局面以前，还是先忍忍吧！”安德森沉重的身体，安安稳稳深深陷入在真皮沙发内，惬意地抽着雪茄，无聊地盯着电视机。 二十英寸的大彩电上，正调到亚视的频道上。 只是电视上现在还是一片雪花点，什么信号都没有。 英资股东也不是铁板一块。安德森是一个纯粹的经营者，只要能赚钱，让他跟魔鬼合作都可以。所以，从心底里他就不愿跟关飞对着干，除了对黄皮肤发自内心的蔑视，态度也相对其他人要平和一些，伤人伤己，何必呢。 可胳膊拗不过大腿，其他股东一定要这样干，港府也发话了，他不照听也不行。 不过，他还是希望关飞能够想在电子行业上一样，创造奇迹，让亚视重振辉煌，让他的钱包也能鼓一点。 正无聊间，屏幕一闪，出现了画面。 画面上，是一副供电视观众比对调整的彩色、灰阶度测试图。伴随测试图一起的，是一首轻音乐《致爱丽丝》。 “这画质不错么……”安德森身子迅速前倾，睁大眼睛，仔细观察，“这画质比我们以前的还要清晰，他们从大陆运来的设备，竟然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