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魇
苏澜一回头看见他,忙解了自己披风覆在他身上:“将军,北邙山已经入了冬,您这样会受寒的。” 翎沧却没心思听他说话,一双眼睛只盯在帐子顶的两个人影身上,坐着的,长发飘散,黑衣广袖,那身姿是他就算是闭着眼睛都刻在心里的万花,而另一个人,一身雪白道袍在月色下冰冷的如霜如雪,头上高高挽着冠,背后斜背一把长剑,却看不出到底是谁。 “你怎么知道是那位道长?”翎沧问苏澜。 “能自由出入天策府的也就是那位道长吧?”苏澜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有点心虚的答。 而这时,箜篌低低的声音却随着夜风传了过来—— “……你说,我以后不必再去是怎么回事?” “……”翎沧听不清那纯阳弟子对箜篌说了什么,却看见箜篌一声惊叫竟然从帐子顶上跃了起来! “真的?!” 他看见箜篌热切的抓住那纯阳的手,声音里竟然就浅浅带了点喜极而泣的哭腔。 “……但是,你不要去看她……她就算苏醒,也是三百年以后,到时候……她必定不会再记得你是谁……”纯阳向后挣一下,脱开箜篌拉扯,冰冷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翎沧耳朵——是戴黄。 “……是,我知道……”箜篌空着手,怔一会,忽然缓缓蹲下去,将脸埋在自己手心。 翎沧听见他说:“只要……能醒过来,忘了我……也好……” 那纯阳退一步,忽然回头向着翎沧这边盯了一眼,随即提气而起,一式梯云纵便跃进夜空里去。 苏澜仰着头看了许久,叨叨:“这道长怎么都没有落下来?” “许是走得远,你看不到了。”翎沧忽然意兴阑珊起来,将披风递给苏澜,淡淡的叮嘱,“去歇息吧,明天还有早cao要出。” 苏澜答应一声,接了披风转进帐子的阴影里看不见了,只听见天策的军靴碾着营帐里细沙的地面渐行渐远。 再抬头,箜篌的帐子顶上已经只剩了清凌凌的月光照着空无一人的帐子顶,想来也是去睡了。 翎沧自己又出了会神,叹一声转回内室和衣倒在榻上睡了。 入了冬的北邙山到了夜里,就有冷冷的风腻在草尖儿上一刻不停的打着转儿,转啊转啊,牧草上就低低的挂上了泪花儿,我们说,那是露水,寒的透进骨头去。 翎沧和衣而卧,心里惦着事情就忘记要扯了被盖,睡得熟了,就在梦里渐渐的发起抖来。 有呼吸声细碎,压着咽在喉咙里的闷哼,一点一滴的传来,听着不真切,却一声一声的扰着耳朵不得安宁。 真冷,翎沧拢着衣服坐起来,似乎穿了鞋子,又似乎赤着脚,微微蜷着脚趾顺着那声音过去…… 又在……行刑吗? 天策府虽然是大唐铁骑,却也是设了刑堂牢房,专用来拷问那一等军机探子的……可是,为什么这刑堂,这么像弦卿的天牢……?弦卿……想起这个名字,心口里依旧是冷颤一样的疼,彼时少年,今日帝王,踩过了多少人的尸骨才将他双手捧上那龙椅…… “翎沧,你怎么想起来观刑?”夏梓落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不是最不喜欢这个?” “夏……”翎沧瞠目结舌。 转过头却看见凤绯言笑晏晏,一根细长的马鞭在纤细手指上卷了几个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