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百川山庄(上)
第十三章百川山庄(上)提起百川山庄,杭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此之外,恐怕任谁提起都还要附加几句,诸如白老爷子英雄气概、乐善好施,白家公子器宇不凡、英俊潇洒之类。 百川山庄原本只是杭州城的豪绅白家所居之地,白家世代经商,家财雄厚,在整个天昇皇朝都是首屈一指的经商世家,原本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气,只是二十五年前,上一代的白家主人之子白乐天以一套枪法穿云十三式名扬江湖,闯出了一番名堂,因此白家在江湖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白乐天中年之后娶妻生子,接掌家业,使得白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但他生性豪爽,与江湖之中的朋友也不曾断了来往,甚至近些年还因喜爱结交豪侠之士被人送了个“商侠”的称号。因此,他此次五十大寿所请的不仅有江湖中人,也有官府之人和一些生意往来上的朋友。此外,更是于城东街上大摆流水宴七天,誓要全杭州城的人与他一起高兴。 第一日宴请达官贵人,第二日宴请亲朋好友,第三日才轮到未雨他们这些江湖人士。 对此,来的人倒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百川山庄好言好语的将人请来,一应食宿皆安排的井井有条,甚至若是嫌闷了还有下人带你到处转转,领略这不下于天堂的人间圣地,如此一番安顿下来,绝对让你宾至如归,又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白乐天与水风清只是曾有过些许药材生意的往来,与随风也不过点头之交,因此,此次本不指望能有回音,却不想这两处不但来了人,来的竟还是两位嫡传弟子,令白乐天越发觉得脸上有光,自然对待未雨和厉夏更是加倍小心。 却说,那日杭州城外,未雨遇见了厉夏自然是万分开心,当日顾臻赶她出来的时候就曾说过厉夏也会前去,让她去杭州城东门与他汇合。顾臻本是特意让她早出门了几日以防错过,怎耐,他却忘了一件事情——未雨不会骑马,顾臻似乎也完全没想起来还要教她骑马这个问题。无奈之下未雨只好前往越州府的回春堂要了辆马车,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晕马车!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吐了个天昏地暗,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之后,未雨只好让回春堂的马车回去,只身上路,她轻功虽好,但是也不能一刻不停地用,就这么走走停停,等她走的饿了想吃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顾臻出门根本没给她银子,而她之前去回春堂的时候也完全忘了这事,于是堂堂水风清的少主人,顾臻的嫡传弟子只能饿着肚子赶路,幸好路上遇见了个送草料的老伯,不然等她走到杭州城,寿宴可能都已经结束了。 厉夏出师之后,奉命前往百川山庄。随风本不喜欢这些人情往来,但想着让厉夏随处走走也不错,便命他前去。他骑马脚程本该快得多才是,但是厉夏却先拐道去了越州府乡下的夏家故居,这本是夏家的老家,早些年就弃置不用了,因此早就荒芜一片,他此时前来一是为了祭拜父母,二则是遵循父母临终前的嘱咐,从一处隐秘的地方找出了当年夏家祸事的根源——霄练剑。 殷天子三剑之一的霄练剑,与含光、承影齐名,同为殷天子三剑,亦是曾由藏剑名家孔周收藏,而后因战乱不知所踪,却辗转流落到了夏家手里。只是数代以来,夏家无人习武,只不过是普通的商户,却怀璧其罪招来了灭门之祸。他如今已不再是年少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只能任人宰割,既然学成出师,自然要去追查当年的真凶,报仇雪恨,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去墓地拜别父母之后,他方才启程赶往杭州,而彼时未雨由于不能骑马,为了节省时间挑了小路走,于是两人就这么错开了。 名剑之间自有感应,何况含光和霄练本来就出自同一位铸剑大师之手,未雨当日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含光的轻鸣,所以才会回头去看,却不想正是厉夏,对于这个少时的“小跟班”,她还是很有感情的。何况,随风时常到水风清做客,厉夏自然也会跟着,两人习武之时经常彼此切磋,互有进益。不得不说,此时的厉夏对于她来说不亚于救命稻草,因为那意味着她终于有银子了,有了银子就意味着有吃的,有喝的,最重要的——终于有人可以带她骑马了。 她和厉夏一块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而且厉夏因为救命之恩又对她多有照顾,就跟兄妹差不多,因此两人也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的计较。只是他们不在意,当日见着这一幕的人却是心思各异了。只是,未雨对此毫无所知,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萍水相逢之人,她又何必去关心他们的想法。 且不说这些,未雨如今在百川山庄倒是过得十分自在,百川山庄极为广大,以她所见恐怕比之水风清也不遑多让。而且杭州建筑多是巧夺天工,百川山庄又是财力雄厚,整个山庄修葺的十分富丽,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俗气。 白乐天两子一女,长子名白若溪今年已有十九岁,为人谦和手腕高超,深得白乐天倚重,若不出意外,白乐天五十寿宴后就会将百川山庄完全交付于他;次子白若鸿,喜好习武,结交江湖侠士,为人豪爽却有些莽撞,颇似白乐天年轻时候的性格;幺女白若水,丽质天成,容貌无双,是杭州城有名的大美人,最难得的,为人温和有礼,毫无富家小姐的娇蛮脾气,是白乐天的掌上明珠,只是,红颜多薄命,这位白小姐似乎自小便身子不大好,时常生病静养,甚少外出。 而此时,百川山庄一所院子里的屋顶上正坐着两个人——百无聊赖的未雨和厉夏,几年过去,厉夏也早起褪去了少时的稚嫩长成了英俊挺拔的美男子,只是他少时遭逢大变,性情一直冷冰冰的,唯有对着未雨、随风和顾臻三人时才有所缓和。这第一天本来就是招待朝廷官员,没他们这些人什么事,因此细说起来他们到的还算早了,安顿洗漱之后,两人许久不见自然少不了有些话要说。 “这么说,你还是不知道杀你家人的凶手是谁了?”未雨摆弄着手中的霄练剑,自从听说霄练剑就在厉夏手中之后她就十分好奇,如今拿到手里自然要仔细地欣赏一下这名剑风采。 与含光剑不同,传说霄练“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即白天可以看到影子而看不见其光亮,夜晚则能看到它的光亮却无法看到它的外貌,杀人之时随过随合,不留痕迹,剑身亦不染血。 厉夏对她这种把玩的行径倒是没有不悦,任她观赏,只是依然冷着脸说道:“不错,但我一定要找出他们,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说罢,似乎有nongnong的杀意自他身上散出,上古名剑本就神奇,霄练剑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杀气,发出了阵阵轻鸣,这轻鸣又与接触含光时的轻鸣不同,隐隐约约的像是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 未雨见他如此,只得暗叹一声,血海深仇若是不报,只怕他此生都得活在这阴影之下,而她身为朋友,除了助他复仇之外,也别无选择,“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可有什么头绪?”若无目标,寻找下去与大海捞针何异? “既然他们是冲着霄练剑来的,那我便让他们知道!”冷漠的声音似乎说的只是身外之事。 “你是说?”未雨一惊,随即皱眉,“你是打算将霄练剑在你手中的消息散布出去,等他们自己上门来寻?” “不错!” “错!大错特错!”,未雨拧紧了眉心,“我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将伯父的功夫学了个七七八八,也不一定会是他们的对手。” “那又有如何?”依然是冷漠的声音,仿佛除了报仇之外,其他的事都入不了他的心。 听他这么说,未雨一向阳光般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冷笑:“好一个‘那又如何’,伯父十年教导在你眼里算什么?你我十年交情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随风眼底微起波澜,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未雨见他如此,只觉得心底那一团火气登时就涨了起来,忍不住厉声质问:“我倒不知道随伯父教你十年就是为了让你去送死,更不知道伯父在你眼里原来只不过是可以助你报仇的工具?” “师父之恩,山高海深,我自会报答!” “报答?拿着送死当报答?你可知霄练剑出世意味着什么?且不说那些本就打它主意的人,以昆吾剑之流现世都要引得江湖风起云涌,一旦传出霄练在你手上,蜂拥而来的人将不计其数,就算腥风血雨都是轻的,那时你又要如何分辨到底谁是你的仇人?”见他不答话,未雨接着怒道,“你只有一人,却不知他们有百人几千人甚或几万人!你有几条命够死的?!” 听完未雨的话,厉夏的目光一震,落在霄练剑上,他之前倒是从未想到过这一点,沉了好一会方才开口,“我之前未曾想到”,说完忽而眉间皱起,转头看向未雨,“含光不也在你手上?” 见他还有点理智,未雨气也消了许多,听他这么问知道他并无恶意,只是关心而已,“是在我手上”,她无所谓的说道,“所以,自从我得到它的那天起,师父便告诫过我,若非逼不得已,在我确定自己能够毫无畏惧的拥有含光之前,绝不以之示人。” 说完,她还剑入鞘,将霄练剑丢给了厉夏,“这句话你最好也记着。” 厉夏接过剑,盯着它半晌才说道:“若不如此,你有其他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