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孰是孰非（下）
从杭州府衙出来，白若溪松了一口气，温和地向楼未雨道谢：“今日之事还要多谢鱼姑娘帮忙，白某感激不尽。” 楼未雨轻笑：“白公子不必多礼，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并没有帮到你什么，有之前的事情在，凶手一日找不到，白公子你恐怕还是多少会受到影响。” 在回春堂中将养了十天之后，她才完全恢复过来，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幸好她当日闪躲地巧妙，腿上的伤并未伤及筋骨，肩膀的伤虽然略重，但是有水风清的药在，恢复起来自然快上许多。 白若溪刚要开口，却被同行的白若鸿抢了话去，“鱼姑娘何必这么客气？你帮了我大哥就是帮了我白若鸿，以后有什么事，姑娘只管说一声，我必定为姑娘办到！”他今日本来就是奉父亲之名来为大哥洗清嫌疑的，只不过还没轮到他开口，这位鱼姑娘就帮忙把事情解决了，他一边觉得高兴，一边又觉得自己太没用，也没帮上大哥。 说起来，这还是楼未雨第一次见到白若鸿，百川山庄的二公子，听闻性格甚肖乃父，豪爽直率，喜欢结交天下英豪，快人快语，言出必行，颇有几分江湖游侠的气概。今日一见，果然传言所说不假。 未雨是如何与这二人碰到的呢？ 这话还要从今日清晨开始说起。 所谓流言止于智者，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空话，世间的智者能有几个？不过是传得久了，新鲜感过了，也就慢慢地淡了。但是沸沸扬扬的杭州城少女失踪案，显然现在还没过新鲜期，所以当知府赵大人开堂问案之时，衙门口已是被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元鑫此次开堂其实多少有点迫不得已要给百姓个交代的意思，因为单凭王小翠一人指证，空口白话，根本不能认定白若溪有罪，但是民怨沸腾，丢了女儿的人家天天前来衙门口哭闹。他自认就算不是个清官也还算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把百姓赶出去这样的事他还做不出来，所以就有了这次问审。 王自己当日被人掳走之后，醒过来是在一处山洞里，那里有许多黑衣人看管，在被关着的地方她还看到了李慧、张霓还有其他失踪的姑娘，这一说又引得这些丢了女儿的人家哭着求赵大人为他们做主，那意思，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要白若溪将他们的闺女还回来。 至于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有一次那些看守的人喝多了无意中说漏了嘴，她才知道原来绑架他们这些人的竟是人人交口称赞的白家大公子，而她也是趁着他们喝醉了才历尽艰险逃了出来。可是问到其中的详细，比如藏匿少女的地方在哪？她又说自己逃出来的时候又怕又累，恍恍惚惚地记不清了…… 白若溪自然是不肯承认，此事本就不是他做的，当然要为自己辩解。 越问下去，赵元鑫越觉得这更像是在栽赃嫁祸，且不说别的，若真是如王那些看守喝多了，那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逃出来了？可是王小翠不过是个城东王家村里的小姑娘罢了，又为什么要诬陷白若溪呢？ 想来想去，正当他犹疑不定的时候，楼未雨带来了两个人——梁远夫妇。 “大人，请听在下一言。”她伤已好的差不多了，行动之间并无影响，一眼看去又是巧笑如花明眸善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活泼慧黠的气质，仿佛落入天地间的精灵一般。她招手，梁远夫妇便跟着走了进来。 “大人可还记得这两人？” 赵元鑫仔细看了半天才猛地一拍脑袋想起来，“自然认得，数日前这两位老人家也曾来报案说是女儿失踪了。” 未雨点点头，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呢，梁老伯的女儿失踪乃是在白公子被捕之后，是不是呀梁老伯？” 梁远上前回道：“确实如此。”他本来也以为凶手就是白若溪，所以当未雨说请他们为白若溪作证洗脱罪名时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只是未雨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并且保证一定会将他们的女儿带回来，才将他们说动了。 “请问知府大人，白公子在被收押期间可有外出？”未雨转身看向赵元鑫。 “自然没有，这点本府可以担保。”按理说，官府审案一个小丫头跑上来实在不成体统，可是偏偏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有理有据，长得又漂亮可爱，令人说不出别的来。 未雨一手挽起肩旁垂落的发梢，轻轻把玩着，信步转向白若溪问道：“那么请问白公子可是会分身术？” 白若溪怎么也没有想到鱼尾会突然出现，而且似乎还是来为他辩解的。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什么目的，他还是配合得答道：“分身术乃是神人之术，若溪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身怀此技？” “既然白公子一直未曾外出，而少女失踪的事还有发生，那么凶手又怎么可能是白公子呢？”未雨缓缓道出疑问，同时眼睛极快的瞄向四周。 人群中纷纷扰扰窃窃私语似乎是觉得有道理，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他可是百川山庄的大公子，他要抓什么人难道还需要亲自动手？说不定他是故意又让手下抓人来洗脱嫌疑呢？” 未雨仔细看着出声的人，心里暗暗记下了此人的容貌，转身时看似不经意地往某个角落递了个眼色，“问得好，你也说了他是百川山庄的大公子，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前途无量，他绑架少女做什么？嗯？白公子你绑架少女是为了什么呢？”未雨忽然凑近白若溪问道。 白若溪不防，被她这一靠近吓了一跳，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里似有水光点点，看得人心里似乎都要起了波澜。定了定神，他才温和地回道：“白某也很好奇，我绑架女子能做什么？不知这位兄台可否为我解惑？”后半句却是对着方才出声的人说的。 那人干笑两声，“这我怎么知道？”，而后又闷声嘀咕，“说不定是练什么歪门邪道的功夫呢？” 未雨没理他，而是转向了一旁站着的王小翠，“这位小翠姑娘，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王小翠看到有人掺和进来为白若溪争论之后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此时被未雨这么一问，只好硬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打鼓，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牢牢记住那人的话，千万不要说错了。 “你说你见过李慧是吧？那么李慧长什么样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那天穿了什么衣服？带了什么首饰？”连珠炮一样的问题从未雨的口中问出，王小翠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我……我没仔细看，当时人太多了，我没记清楚！”慌乱地说着，王小翠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未雨摇摇头，毕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显然是没撒过谎的，这么一问就露馅了。幕后之人选的这人是妙，但是也实在是经不住有心人推敲。 只是未雨的目的还未达到，所以她看似大度地继续追问：“那你总还记得她们中的某一个吧？不如你随便挑个还有印象的来说说看？” “我……我说了我记不清了！当时那么乱我怎么可能记得清？！”王小翠激动地大喊，可是这时她的反应看在别人眼里就有些说不通了。 说到这里，就算未雨不再追问，围观的人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都私底下小声讨论起来，还一边对着王小翠指指点点的。 未雨当然没有注意这些，就在刚刚她追问的时候，有一道极为不善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极为怨恨恶毒的目光。重生之后她就发现了自己对周围的环境感觉极为敏感，任何一点的目光或是其他的动作她都会不自觉地注意到。而刚才那道目光的方向就是——未雨缓缓转身，看向了一双陌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