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血屠地狱（一）

    云都消散了，苍穹之上只剩下一轮硕大的血月。而这血红的月光之下，是夹杂着烟尘和血腥味的茫茫薄雾，还有从山上吹下来，仿佛来自魔界阴风的哀嚎。

    野村四郎从泥沟里爬起来，背后的指物旗歪了，他不得不直起身子紧了紧绑带。这可是分辨敌我双方的标致，万一指物旗子掉了，被己方人当成敌人给误杀可就糟了。

    “怎么还没轮到我们这队冲锋。”他咕哝着用长矛支撑身体，想要站的更高一些观看山顶上的战况。

    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他竹甲的腰带，“蹲下，你不要命了，这么急着去送死？”

    拉住他的叫近左卫门，是他的叔父。俩人都是被强征入伍的轻足士兵，但近左卫门却已经上过三次战场，且都平安无事的活了下来。这并不是他足够勇猛，勇猛的轻足士兵早就死了，他只是足够聪明，知道在什么该撤退，什么时候该装死。

    “敌人只有一百人，我们有一万多人，怕什么！”野村四郎嘀咕着，“如果我能抓住一个敌方头目，说不定能换到很多赏赐，这样就能带上小妹和杏子前往大城镇生活，做做小生意，不用担心山贼强盗，也不用担心再被强征入伍。”

    近左卫门却死死的将他拉住，眼里充满了恳求，“别犯傻，多少人有着和你一样的想法，最后呢？他们家人连具尸体都得不到。”

    “那是他们运气不好。”

    野村四郎凝望远方的山顶，大火已经烧了一阵，但战斗却还没结束，他弄不明白，区区一百人怎么能抵抗这么久。

    “自以为运气很好的，那都是死亡在向他招手产生的错觉！”近左卫门说，“我能从三次战役中活下来，不是因为我运气好，而我从不相信运气！”

    听到着野村四郎却也恼了，不屑道：“所以你到今天也还得趴在泥沟里，等待着组头下来，然后向着敌阵冲锋。你不勇敢，怎么能摆脱这种命运，怎么争取想要的东西？功绩又不会像下雨一样落到你身上。”

    “至少我还活着！”近左卫门低吼道。

    “那你告诉我，一万对一百，怎么输？”野村四郎冷哼了一声，“我等不了了，我要攻山了。”他从泥沟里站了起来，双手抓着长矛，不管身后拼命叫喊的近左卫门，向着阵地前方冲去。

    这时，突然有大量溃兵从山上逃下来，面色惊恐，一边哭喊一边逃跑。

    野村四郎抬头看，只见一道黑云从上山顶飞来，越变越大，越来越近。

    “箭雨！”近左卫门惊呼喊道，然后猛地冲向野村四郎将他扑倒，俩人一阵翻滚，滚进了旁边满是积水和腐臭味的淤泥沟中。

    “怎么了？”野村四郎慌忙问，他刚抬起头，却看到成千上万的飞矢流箭，从高空落下钉在泥地上，他们前方两个没来得及躲避的轻足士兵一头栽进淤泥中，无力的从上面滚了下来，眼窝和脖子上分别插着两根箭矢。

    “怎么可能！敌人只有一百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弓箭手？”野村四郎慌乱的叫道。

    “我告诉过你！”近左卫门抓着他的衣领叫道，“我告诉过你不要去送死！”

    野村四郎大吼了一声，挫伤而惊恐，刚才要不是叔父将他拉住，也他会向旁边这两具尸体一样被箭雨射中。

    他俩继续躲在水沟里，这时从山上逃下来的溃兵越来越多了。一个溃兵脚下一滑，摔进了他俩躲藏的水沟中，刚想爬起来将继续逃，近左卫门突然将他足足，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溃兵，山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