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一入郡城为王客
残阳泣血,欲将染红人的双眼;晚霞绚丽,使人勾起遐想亦止不住流泪。 海浪依依,杨柳堆烟。 在一条盘旋曲折的马路上俨然行走着一群商队,一番异族装扮,颇有异域风情。细软的海风从远处徐徐吹来,轻柔的拍打在他们的脸上。 近处,践踏着马蹄声娓娓而来的是一辆看似并不华丽的马车,依然难掩车中所坐之人高贵的气息。 一袭浅粉色织锦的低胸长裙,身外罩着一件白色丝织的轻衫,神情显得有些淡漠。 秀眉纤长,双眸似水,柔和中却带着一丝冰冷,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几缕绯红。 一双芊芊玉手不时的撩起两边的纱帘,望着外面所经过的每一处风景,忽而唇绛微抿,嫣如倾国倾城般的笑意仿佛在心田上泛滥,令人丰富回忆。 大约行了一段路程,马车在城门外忽然停了下来,依稀听得到车外是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女子轻轻探出头来,道:“高叔叔,我们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回禀郡主,这里是西域城外,我们已经进入北凉的管辖境地,所以我们一切要格外小心。”高允恭敬地道。此人生的眉清目秀,一身雪白的袍服,身材高挑秀雅,鼻若悬梁,加上一抹漆黑的胡须,其身魅力与味道分外成熟。 杜雅瞥了一眼前方,凤目含愁,道:“我们几时能到祈门?” 高允看了天色,沉着道:“恐怕今日要在城中歇上一宿,只是又委屈了郡主。” 杜雅淡然一笑,道:“为了我父亲吃再大的苦都愿意。”言罢一行人缓慢进入城内,许久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简朴的客栈,房间布局清幽雅致,杜雅看了之后甚是满意。 天渐渐暗下来,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星河璀璨,空气中充满宁静和祥和,夜风轻拂,其间不时有细微的闪动。 杜雅恬静地站在窗前,娥眉微蹙,一时走了神。高允路过门外见屋中烛火通明,不禁在门上轻叩几下,良久才传来杜雅的应允之声。 在烛光的辉映下,杜雅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高允心下有所明了,亦不忘行礼,说道:“郡主仍未入睡,可是在担心王爷。” 杜雅轻吁一口气,道:“自父亲从战场凯旋归来不久却莫名其妙的一病不醒,连宫中御医也束手无策,忽然令我想起一件事,那是十年前,我父亲有幸得见祈福童子一面,因为未能得到他的祈福,所以一直心有遗憾,可临别时祈福童子却告知我父亲十年之后必再相见,如今十年已过,想必应该是到了去见他的时候。” 高允道:“郡主为什么不将王爷现在的情况向陛下禀明,就算宫中的御医不济,也可以请神医世家的人出手相救。” 杜雅道:“虽然陛下此番灭了胡夏,我们杜氏一族也因为战功显赫而得到晋升,但是看得出陛下雄心壮志,想必开始酝酿攻打临近其他番邦的计划,此时万不能使他分心。这神医世家的人固然厉害可终究是一介凡人,而我父亲的病似乎并非用药石能治,没有必要请他们出面,况且我们与神医世家的人素无来往,贸然去见未必会给我们这个面子,再说这祈福童子乃是得道高僧,传闻他有先见之能,关于他的推云祈福更是神乎其神。” 高允面露难色,道:“就是因为如此,末将担心此去祈门,祈福童子不接见我们。” 杜雅神色忽然变的落寞,朱唇轻启道:“这次一定要见到祈福童子,哪怕是三跪九叩甚至要我的命我也毫不犹豫。”她的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是目光显得非常坚毅。 山雨凄迷,山风如诉。空旷寂寞的原野,纯净如溪的蓝天,高峻肃穆的群山,幽深浩淼的湖泊。 远远望去,山峰中烟雾浓密,杜雅的马车行将在一坡道处却停下来,除了高允和一名车夫一路随行并未见其他人。 高允道:“郡主,我们已经到了山下。” 杜雅小心翼翼下了车,眺望着远处的深山,轻柔道:“昨日天气尚好,不料却在夜里下了一场雨,想必这山上的路一定不好走。” 高允道:“郡主所言极是,末将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我们可能要徒步上山。” 他们二人将车夫遣去,便朝山上行去,很快到达山门处,站在门外,杜雅神色凝重,俄而便有一名弟子出来迎接。 杜雅来到大殿,望了一下四周,空气中充满着檀香味,芳香浓郁,令人神清气爽,径直走到佛像前诚心一拜,便又随僧侣进入内堂,一番略谈方才得知祈福童子正值闭关期间,亦无从得知其确切的出关之日,杜雅内心有一丝失落,无奈只有先到一间厢房稍作歇息。 庭前,昙无谶闲看落花,思绪漫随到天外的云层之中。 忽闻一名僧侣前来禀报,昙无谶似乎知道他们的来意,眼神露出一丝微漾,缓步而去。 “也许来的真不是时候,也不知这祈福童子究竟要闭关到何时?”杜雅娥眉紧蹙道。 高允沉吟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此地逗留很久,我们离开封地太久一旦被陛下知道后果会不堪设想。” 杜雅道:“高叔叔,你可知道这昙无谶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高允稍作余思,道:“此人末将略有所闻,也是一位得道高僧,其修为恐怕不差,难道郡主心中另有一番打算。” 昙无谶早已在不远处听到他们在屋中的谈话,不由淡定一笑。在杜雅的应允下方才进入房中,从容而上,道:“贫僧这厢有礼了,不知魏国郡主远道而来所谓何事?” 杜雅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恢复常态,问道:“您就是昙无谶大师?” 昙无谶点头称是,杜雅续道:“听闻大师乃是当代得道高僧,故远道而来想请大师随我走一趟,只因家父前些时日不小心被邪魅缠身,希望能借助大师之手加以化解家父身体里的戾气。” 一番详谈之下,昙无谶答应随他们一起去一趟相州。 日阳高照,相州邺城城内,行人流水。 穿过宽敞的街道,在某一角落处坐落着一所肃穆严谨的府邸,只见漆红大门上高高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城阳王府”四个大字。 此时杜轩出现在附近,淡然的望着这边,始初他让杜豪去府上打探消息,无奈杜豪不愿意,两人推脱一番。 杜轩硬着头皮上去,而杜豪却在远处细细观望,只见杜轩跟一名守卫攀谈一番,随后杜轩一筹莫展的回来。 杜豪问道:“哥,里面的主人愿意见我们吗?” 杜轩轻叹道:“那个士兵说府上有些事,不方面接见外人,看来我们只能在夜里找机会潜进去一探究竟。” 杜豪道:“我们这一路上打听过来,经过几个郡终于来到了邺城,只说这城阳王府里的主人也叫杜超,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要是这个人真的是我们父亲的话,这么大的宅子想住哪间都行。” 杜轩闻言不免有些取笑,两人便商量许久,随即离去。刚离去杜雅的马车就在府门口停下来,府中很快就有人出来迎接。 杜雅神色甚是焦急,随在昙无谶身后快步进入府中,高允行到大门处却被士兵告知方才有陌生人来过。 高允朝士兵指的方向疾步追去,站在街道中央望着杜轩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下有种莫名的感觉。 府中看起来并不豪华,却给人一种柔软舒适的感觉,一色水磨群墙,穿堂纵横间,凸显布局的精致典雅。 穿过几条长廊,走进一间整洁的厢房,房中陈设简单,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木香味,靠近里端,杜超安详的躺在一张柔软的木床上,现在的他五官仍是分明,只是多了少许沧桑,再看印堂之处隐隐发黑,似乎有些晦气。 昙无谶在床前俯身坐下,轻轻探他脉搏,似是察觉些细微,面露怅然之色,许久平复神色,道:“贫僧方才从王爷脉象中察觉他体内还残留着少量剧毒,奇怪的是这些余毒对身体并无妨碍,亦不会要人性命。” 杜雅回忆道:“自我父亲在半月前的一个夜晚忽然从梦中惊醒,精神也开始变得恍惚,甚至白天都会出现幻觉,服用很多药石依然不见起色,便想是不是府中有邪灵作祟。” 昙无谶轻蔑一笑,道:“所谓邪灵作祟可能是人为,也可能是来自内心,此番昏迷不醒贫僧怀疑王爷是心中郁结难解。” 杜雅闻言心下一惊,娥眉微蹙,道:“敢问大师我父亲何时才能醒来。” 昙无谶双眼微闭,沉默片刻才道:“从面相来看,王爷应该是思子心切,贫僧有一张现成的药方,但是这药引需要骨血。” 杜雅心中再次一惊,缓缓问道:“思子心切,不知这子指的是男子还是女子?” 昙无谶看了看杜超的面相,沉声道:“郡主可有兄弟?” 杜雅柔声道:“我伯父有两个儿子,但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难道用我的血不能做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