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雪山为媒（一）
野疏如今的剑术修炼已经大有长进，我自然不必担心。既然我答应王爷的事情已经办妥，那我也未有再留庆王府的必要了。墨香儿打算择日离开庆王府。 “野疏还未有回庆王府，你走得如此匆忙，难道不想和他道别吗？”苏承庆抬眼看向墨香儿道。 墨香儿看向苏承庆的目光里有些闪躲。 墨香儿以为他会在苏承庆的眼里看到些什么，可是苏承庆一如往常，他的眸子太深，深得看不清他心中到底在思虑着些什么。 墨香儿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來，苏承庆眼中并未有半点不舍，自己对她而言或许并未如王娆所见那样，一切皆是墨香儿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自打王娆说出墨香儿的心事之后，墨香儿便很难再至苏承庆处拜访，如果不是为了回北宫特來请辞，她是断不会來这里再见苏承庆。因为她害怕看见苏承庆就如此刻的神色。可是今日，她用自己的双眼看清楚了。 “请王爷成全。”墨香儿藏住自己心中的波澜道。 苏承庆见墨香儿执意如此，便吩咐了下去，将一纸书信送至了北宫中。 “回來了。”苏靳慕放下手中的书信道。 他已经许久未有见到墨香儿了，睹物思人，这些年，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条手链，也是这般过來的。 苏靳慕亲自吩咐，将墨香儿所住的纤秾阁从里之外，都打扫得整洁如初。 次日，便是墨香儿离开庆王府的日子。王娆在墨香儿屋中忙着打点行李，墨香儿却坐在一边，枕着胳臂，有些出神。王娆看了一眼墨香儿，并不去打扰她。 墨香儿心中所想，是苏承庆。大概习剑之人骨子里都有些洒脱气节，墨香儿释怀的一笑，纵使心中有万般不舍，都暂做尘封。王爷与我，怎会？ 墨香儿起身帮着王娆打点行李。王娆看着墨香儿，欣慰一笑。王娆的用意正是在此。她想让墨香儿知晓的是:有些事情不能藏在心中，要必须去面对；有些事情，也必须懂得深藏，不能去面对。这句话的意义，墨香儿大概懂了些。那这样，在宫中，即便墨香儿一人，她也可相安无事。 门外忽然响起庆王府侍女的声音。 “墨剑门令。”侍女恭敬道。 王娆开了门去，阿碧出现在了侍女身后。 王娆看向墨香儿，墨香儿笑了笑，示意王娆她无事，只管放心离开便好。 阿碧见王娆看向自己的神色里有着一层警示，她低下头來，从王娆身后进了房中。她抬起头來看向墨香儿道:“我是來向剑门令请罪的。蒙剑门令海涵，阿碧才能留在这庆王府。” 墨香儿释然看着阿碧道:“坐吧。” 阿碧定了定，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化。她缓缓道:“阿碧那日受了惩罚，还未有……” 墨香儿恍然大悟，原來阿碧当日受罚之后，身子还未康复，还不能随意入座。不过她此刻带伤前來，也足以见得她的诚意。 墨香儿懂得她的意思，她道:“那便站着说话吧。” 阿碧不敢一直看墨香儿，她低眼道:“明日剑门令便要离开，阿碧此次前來一來是为了请罪，二來是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你。” “过去的事情便不必再提了。”墨香儿笑道。 阿碧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物道:“这是阿碧亲手缝制的香袋，请剑门令收下。” 墨香儿有过一丝犹豫，但还是接过了阿碧手中的香袋。墨香儿看着香袋上的锦绣，一针一线缝得紧密好看。想着她并不能坐下，只能站着缝这么一个香袋。墨香儿释然看着她道:“有劳了。” 阿碧刚走，王娆便进了房中。 “王jiejie，你吓死我了。”墨香儿道。 “这是她送你的？”王娆从墨香儿手中抢了过來，“可得仔细检查清楚。” 王娆将香袋拆开，用力嗅了嗅道:“梅花。看來这姑娘是诚意來道歉了。” “是啊。”墨香儿回着王娆。 王娆将香袋放回墨香儿手中道:“明日便要回北宫了，以后出宫的机会可并不多了。” 墨香儿自然是知晓，王娆在纤秾阁当差，鲜有机会可以出宫，北宫中虽然一应俱全，但是这街市的琳琅满目，却也是北宫比不上的。她挽住王娆道:“王jiejie，明日便要回到北宫，不如今日我们出府去，多买些东西。” 墨香儿这句话正好戳中王娆的心中所想。王娆拉住墨香儿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把墨香儿拉了回來。 “换上。”王娆道。 墨香儿点了点头，顺从地换上了。 两个人离开庆王府，还未到街市中央，墨香儿便有些后悔了。这是她第二次穿上王娆这压箱底的服饰。在街市上一走的确太过引人目光。 王娆得意地看着墨香儿道:“以后每次出宫，你都得这样装扮自己，别总是穿你的剑服校场服。你看看，这街市上的姑娘们，不都是这样？” 墨香儿自然是知晓这宫外的百姓女子如何穿着，只是自己还不太习惯这身女儿家的服饰。虽然穿了女儿家的服饰，可是墨香儿身后的一把白翼剑还是可以看出她是常年习剑之人。 “这次离开北宫太久了，这一个玄东便这么快过去了。”王娆道。 墨香儿点了点头，她开始慢慢走得轻快起來。北国的玄东，的确彻骨寒，但是这东雪，确实美不胜收。只可惜已经许久未有下雪了，三春便要至了，怕是不再有雪了吧。 墨香儿叹了一声，一抬头，便被一家店铺里的物品吸引。王娆往前走去，两人在人群里分散开來。 墨香儿在街市上走走停停，她心中想着应该带回些什么送给韩觉等人，心思一分散，便并沒有往王娆所去的地方行去。 墨香儿在店铺里挑选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小玩意儿。想着南吴熏与阿紫一定会十分中意，墨香儿从钱袋里掏出钱币來，付了钱币以后，便神色满意地从店铺中走了出來。她正笑着，一抬头，忽得收回笑意。他的马车为何在这里？ 苏承庆的马车正停在墨香儿的面前，墨香儿埋下头來，从苏承庆所坐的马车边速速离开。 苏承庆忽得掀开帷裳道：“香儿。” 墨香儿怔了怔，她停了下來，可是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往前走。 难道他是刻意将马车停在这里？ “上來。”苏承庆命令道。 墨香儿眉心微皱，本來波澜还未平复的心，此刻又开始起伏了。墨香儿低着头，转过身去。苏承庆将帷裳放了下來，他的心中也不知为何，忽得安稳许多。 墨香儿上了马车，与苏承庆相对而坐。两个人彼此沉默着，不说一句话。墨香儿并不知晓苏承庆这样做是何意思，也不知晓自己将要同苏承庆去向何地。 一个时辰的颠簸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來。 “王爷。到了。”车夫道。 车夫拉开了帘子，墨香儿便觉着这里的风更为刺骨，她下了马车，不经打了一个寒噤。 “这是？” 墨香香儿伸开手去，一片又一片晶莹剔透的雪瓣落在了她的手心，她心中不禁一喜。她一抬头，竟然发现了她已经站在了雪山脚下。眼前的雪山堆积着厚厚的白雪。她从未见过这冰封的雪山，脚下不自觉地便往前奔去。 苏承庆在墨香儿之后下了马车，他的手中拿着一件血红斗篷。看着墨香儿往前走去。他招來车夫，只是低语了几句，车夫便从马车里搬下來一个大木盒子，放在了雪地上，然后驾车离开了。 墨香儿的精力还在这皑皑雪山上，似乎已经忘却了寒冷。她虽然在北国见了大雪，可是她从未见过这满山的白雪。她像一个孩童一样，忽得蹲了下來，手中掬着一捧白雪。 “这里的雪与北宫的雪大不相同。”墨香儿道。 初雪的时候，虽然在北宫也像这样玩耍过白雪，可是今日的雪却更为厚重，像是堆积了很久，但是又不会融化。墨香儿这样想着，又在手心里把玩起來。 墨香儿将白雪捧在手心里，就像是孩童捧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她的手有些发红起來，可是她依然舍不得把这些白雪放下。 苏承庆慢慢走向墨香儿，他把手中的血红斗篷轻轻披在了墨香儿的肩上。墨香儿手中的白雪忽然落下，她慢慢起身，转向了苏承庆。 苏承庆低着头，手下细致却又笨拙地系着她身上的斗篷。墨香儿身子忽得僵硬起來，苏承庆修长的手指，慢慢从墨香儿的肩上收了回來，墨香儿抬眼看向苏承庆，一时之间不知为何，她觉得一切皆是自己的梦境。 这梦境太过真实，这是我想要见到的雪山，这是我想要见到的人。在这梦里，我似乎一切都已经有了。 “这座雪山叫做为卿岭。”苏承庆道。 墨香儿的身子忽得往后倾了倾。苏承庆忽得抓住她的胳臂，将她带入了怀里。 这不是做梦。墨香儿感受到了苏承庆的温暖。 墨香儿靠在苏承庆温暖的怀里，心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