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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令狐玉儿

    第三百一十一章,令狐玉儿

    纵横十九道,三百余枚棋子之中,黑白乾坤,沉沉浮浮。这便是围棋的风范。

    本來韩仑一直占先,只因为急功近利的一点,便被令狐玉儿巧妙的反败为胜。韩仑想想,心中一悸,原來她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她步步为营,层层后退,后退之时却已经想得十分周全,她一步一步地将韩仑的矛头引向前线,让他一步步进攻。表面上好像是韩仑一步步将令狐玉儿的领地占领,实际上,整盘棋都是她设的一个局。韩仑的步步为营,正是在步步走向陷阱之中。韩仑这一步就像是一个导火线。一点燃之后,战局顿时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这才知道,这女子一开始在去位落了几子,散漫而无规律,原來那几子都不是白下的。真正的用意直到这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完全显露出來。韩仑不得不赞叹,这女子的棋艺确是高超。竟然能够纵览全局,暗中控制整个棋局的走向。

    古往今來有多少谋士便是这样,城府颇深,一点一滴的积累自己的力量,但是表面上却是韬光养晦,步步败退,让敌人尝到甜头。不过凡事都有一个度,越过了这个法度,便会如同勾践卧薪尝胆一般,一鸣惊人。乐极便会生悲,可是否极才会泰來。

    五湖酒楼中的各位看客顿时便是一片唏嘘之声,有人赞叹,有人哀叹。有人期待,甚至有人开始骂咧,说韩仑不过也是徒有虚名。这些人顿时便将身着青衣的令狐玉儿比作当朝第一国手。可也有人想看看韩仑接下來该如何应对。一番嘈杂之后,五湖酒楼之中忽然陷入了一种寂静无声的状态,所有人都在等着韩仑的应招。

    史云扬转头对罗啸成道:“罗兄,想不到还真被你给说中了。你再看当下这局,当有何法可解?”

    罗啸成摆摆手,道:“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我嘛,喝酒可以,下棋这种事我不行。”

    史云扬道:“韩仑这一局可危险了。”

    这一句话却顿时让冉倾珞紧张起來,他们心里是极希望韩仑能够得胜的,抛开令狐玉儿对众多男子的侮辱不说,便是让她嫁给韩仑,这等喜事已经足够让他们每一个人高兴许久。

    韩仑一直看着棋盘,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很快也便冷静下來。良久良久,韩仑却也忽然一笑。令狐玉儿道:“你又笑什么?”

    韩仑道:“在下与姑娘对弈,棋逢对手,实在是韩仑之幸。姑娘深思熟虑,可谓是谋术深藏,用兵如神。可惜...”

    韩仑模仿着令狐玉儿的口吻,到了这里故意不说,令狐玉儿果然问了一句,“可惜什么?”。

    韩仑道:“姑娘自认为饱读易理,可殊不知易经之精奥便在于‘一阴一阳之谓道’。棋局之中变化万千,又岂是你能够想得完想得尽。‘时也命也’,时不同,命自当出现转机。”

    韩仑这一个‘机’刚刚说完,便一子落到了令狐玉儿的大本营之中,两人行棋的方式,竟然惊人地相似。这一招下去,令狐玉儿的棋局之中便如同插上了一块楔子,若放置不管,再需一步,便可将黑子中的白子连成一片,再也不可攻破。但若是阻断这一颗棋子,韩仑便会将她刚才放置在敌方大本营中的尖刀一举拔去,如此一來,从一开始布局到现在的计谋,便不攻自破。韩仑此时已占先机,若是将这一手失去,便大局已定,再无翻盘之机会。

    一子落下,五湖酒楼之中顿时便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众看客大声叫好,这酒楼的顶盖仿佛都要叫这声音掀翻了去。史云扬亦是鼓起掌來,道:“今日一局棋,必将为后世称道。”

    冉倾珞自然也高兴起來,她几乎不懂棋理,她想的很单纯,便是韩仑能不能娶到这美丽的女子。

    韩仑看到令狐玉儿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半晌,令狐玉儿抬起头來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之中有不甘,有赞叹,有敬意,还有一种朦朦胧胧的东西,看不真切。令狐玉儿咬咬唇,拈起一颗棋子,想要落下棋盘,可是几番犹豫之后,终究还是沒能落子。

    忽然间,她起身走至大厅之中,裙裾一摆,便俯身跪下,道:“令狐玉儿甘拜下风,在此向众人赔罪。”

    五湖酒楼之中寂静一阵,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顿时便是一阵潮水般的喝彩声,人声鼎沸,恐怕整个西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韩仑赶紧上前将她扶起,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姑娘不必如此计较,快请起。”

    令狐玉儿搭着她的手起身,眼中亦是含着泪水,她道:“愿赌服输,放心,我此生非你不嫁。”

    韩仑一愣道:“令狐姑娘,一局棋而已,何必要以此定自己的终生,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姑娘勿要这般想。”

    令狐玉儿一听,顿时甩开他的手,大声道:“本姑娘说话算话,从來沒有更改之理。莫非是你嫌弃我?”

    韩仑退一步,拱手道:“在下绝无冒犯姑娘之意,姑娘倾国倾城之容貌,那个男子所见不为君所动容?只是婚姻大事怎能由一局棋來决定,万万不可如此草率。”

    令狐玉儿愤愤的道:“我爹是礼部侍郎,正三品,我怎么说也算是名门贵派之女,难道你觉得我的身份还配不上你吗?”

    韩仑遥遥头,可是却不知道作何解释,一时甚是尴尬,韩仑忽然想到在南疆的时候,那时候遇到阿巧,阿巧向他倾慕爱意的时候,亦是如此直白,直白地让他无所适从。想不到时隔不久,韩仑又再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只得暗暗叫苦。

    半晌,韩仑道:“姑娘...在下...在下万万不能娶姑娘为妻的。因为,在下已有倾慕之人。”

    令狐玉儿一愣,忽然转身,道:“我不管,我若是不想嫁人,皇帝逼我嫁我也不嫁。若是我想要嫁人,谁也反对不了。我不在乎做你的妾室。你还推脱什么!”

    韩仑亦是一愣,沒想到这令狐玉儿竟然是这样刚强的一个女子,一时无奈,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在说什么,便是对她极度侮辱了。韩仑深知不能失礼,可奈何棋盘上的拼杀巧技此时又难以用到这口舌之争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便道:“令狐姑娘,婚姻大事,在下不能一人做主,且待我修书一封,告知家中父母。十日之内必与姑娘答复。姑娘乃是官家的小姐,若真要迎娶姑娘,必要遵循礼法,一來令尊令堂颜上有光,二來不负姑娘错爱之意。”

    令狐玉儿道:“这还差不多。对了,敢问公子名姓。”

    韩仑道:“在下姓韩,单名一个仑字。”

    令狐玉儿娓娓一礼,道:“韩公子,你记着,十日之后到东市令狐府來接我,否则,我便自尽。告辞。”说罢,也不管韩仑有多惊讶,直在众人的惊异的目光中,渐渐走远。

    韩仑叹一声,一转身突然发现史云扬三人就站在身后,吓了一跳。冉倾珞开心笑道:“恭喜韩公子,喜得佳人,真是天赐良缘呢。”

    韩仑哭丧着脸道:“你们还來取笑我。”

    罗啸成道:“这怎么叫取笑你,这是大大的好事啊,那位令狐姑娘明道理、辨是非。一身才气,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强势。不过与韩少爷还算般配。人家生得又漂亮,又知书达理,哪点儿配不上你。”

    韩仑道:“这事儿太过突然...我...”韩仑一句话还未说完,五湖酒楼中的看客都一个个向他道喜來了。这一局精彩绝伦的对弈已经让他成为这酒楼之中的绝对焦点。韩仑心中正烦,可一时间又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脾气。只得拱手陪笑。酒楼之中的人渐渐走得差不多了,只见月倾城才从二楼下來,嘻嘻笑道:“想不到这位公子一來五湖酒楼,不仅带來了财气,还带來了喜气。今天可真是小女子之福啊。”

    韩仑道:“或许我便不该出这个头。”他推开众人,径自上了楼,坐于桌前,搬着酒坛便开始痛饮。

    月倾城不解:“韩公子怎么有些不悦?”

    冉倾珞叹口气,道:“他还有心结未解。”说罢也径自上楼,走了几步,忽然道,“云扬,我去找他谈谈。你们不要來了。”

    史云扬点点头,道:“正好我有些事要打听一下,也要出去一趟。”

    冉倾珞笑道:“找到了家,别忘了我哦。”

    史云扬也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冉倾珞甜甜一笑,转身上了楼。史云扬转过身去,对着月倾城打了个拱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月老板帮个忙。”

    月倾城道:“客人尽管说,只要是能够办得到的,我们都将尽全力。”

    史云扬道:“烦请月老板遣个人带我去一趟御史大夫上官府邸。”

    月倾城道:“这有何难。上官府又不难寻,便在东市之中,不必伙计们去。我亲自送公子前往。”

    史云扬道声谢,两人便出了门往东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