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谁在身边
郝斯说：“通常情况下，参与新型人生项目的原型会取一个别名，如果是已经功成名就的人物，就会直接使用大家熟悉的称呼，例如维克顿先生，人们习惯称呼他‘维斯’。我猜那位兰馨小姐应该是她的公众号，而不是她的真名，看来您对她恋恋不忘，何不回去后再约她。” 迪瓦问道：“我可以和她随便聊天吗？早上我们见面的时间有些短，仓促得很。” “当然可以，做什么都行，只要您指定的是综合类服务，都可以和她本人在线交流，但是如果客人多的时候，她有权屏蔽您，使用我们授权的自动交流程序与客户交谈。” “哦，什么是授权程序？” “就是她签约时，由我们录制和设置的行为习惯，谈话内容和神采、行为动作是规范性的。” “明白了，如果我要跟她进行即时的交流，要看她是否在线了。” “是的，如果订购的人多了，她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迪瓦心想：早上见到的兰馨不知是否在线，感觉她是使用在线交流，她讲的一些话应该不是事先录制好的。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打开了，维克顿先生和巴特律师走了进来。 郝斯和李艾都站了起来，巴特律师郑重其事地对他们说：“我的委托人维克顿先生决定和布迪公司签约。” 郝斯小姐走到维克顿面前和他拥抱了一下，说道：“欢迎您维克顿先生，很高兴您即将拥有自己的新型人生。” 维克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做这个决定不太容易，如果你们没有耐压测评这个程序，也许我会好受些。” 郝斯说：“可以理解，人生需要改变，人生没有止境不是吗？” 在场的人都笑了，迪瓦心想，这种挑战前所未有，会不会把自己玩残了呢？ 郝斯接着说：“好了，现在就由我们的法务专员李艾先生和巴特律师在这里核对协议细节，维克顿先生请您随我来。” 郝斯小姐带着维克顿先生回到了客厅，迪瓦也跟了过去。郝斯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下，说：“维克顿先生，您需要在这个套房里住上一个星期的时间，或者更长些，直到我们完全掌握您的生活习性，我们将通过行为识别设备，对您的言行进行数字采集，是全方位的那种……” “包括上卫生间？” 郝斯点点头回答道：“是的，不留死角！这段时间，您只需要按照自己的习惯来就可以了，这里的一切由我们的接待员打理，”说着郝斯用手指了指站在门边的那位小姐，“她名叫汉妮，2070tx型号，我们称之为魔力系列，这段时间她将和您生活在一起。” 听到郝斯在介绍自己，汉妮走到维克顿的跟前，说：“维克顿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在迪瓦看来，汉妮的身材显得颇为丰满，他想：估计这是家政伴侣所能调整的极限了，为了配合身材高大的维克顿也只能膨胀到这个程度了。 维克顿弯下腰和她拥抱，彼此亲了脸颊。 迪瓦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时间已接近中午了，上午他观看了整个签约洽谈的过程，可以离开了，他对郝斯说：“谢谢您郝斯小姐，快中午了，我该走了，”他回过头来对维克顿说：“维克顿先生预祝您的项目圆满成功，再见！” 离开形体签约服务处之后，迪瓦想起了meimei，于是打电话联系迪薇：“迪薇，我在售后服务中心的签约处，中午有空吗？一起吃饭。” “哦？你对新型人生感兴趣？想签约吗？” “呵呵，开玩笑，谁会要一个老男人呢？” “哈哈，还有自知之明，好吧，我们在11层的员工餐厅见面。” 黄昏时分，迪瓦从布迪公司回到了家里，爱玛已经准备好了晚 饭。爱玛坐在女儿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杯水，看着女儿吃饭。 女儿对爸爸说：“爸爸和我都吃东西，mama为什么不用吃呢？” 迪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爱玛，又看看了女儿，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嘴里说了句：“亲爱的，你长大了。” “我长大了，mama就会吃饭吗？”女儿继续问道。迪瓦这才想起来，女儿从小都没有见过爱玛吃东西，只有看到过她喝水。 2070tx系列安装有生殖系统，所以她们每个星期都要补充一定的水分和营养液。 爱玛观察到迪瓦为难的神情，急忙对迪瓦说：“亲爱的，对不 起。”爱玛的意思是，自己不应该在吃饭的时候坐在他们身边，以前女儿还小，她会单独喂她，在迪瓦和爱玛的心里，女儿一直是幼小的，不懂事的，这段时间他们看起来倒是很像一家人，刚才女儿的问话虽然是无心之语，但是令迪瓦对爱玛顿时产生了距离，迪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说：终究不是同类。 爱玛观察到了迪瓦脸上微妙的变化，她急忙贴着女儿说：“亲爱的，mama不会饿的，我只需要喝水就可以了。” “为什么你不吃东西呢？我也可以不吃吗？” “你需要吃东西，你还要长身体，mama已经长大了，可以不吃了，爸爸陪你吃。” “哦，我懂了，谢谢爸爸！” 爱玛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说：“吃晚饭后，我们还要玩‘奔塔’游戏。” 爱玛转移了话题，女儿高兴地说：“好啊！我还有好多关要过呢？” 迪瓦笑着点点头，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他走向书房。坐到了书房的躺椅上。 他回想起女儿出生前，布迪公司的社会公共关系研究部和他探讨过爱玛的身份。 那段时间，迪瓦每隔几天就要到人工繁衍基地看望孕育中的女儿，女儿是第一批由2070tx受孕的人类胚胎。这个时候繁衍计划正式立项，他每次来布迪公司探望女儿后，都要到布迪公司的社会公共关系研究部参与探讨繁衍计划的进程。 “教授，孩子好吗！”项目组负责人习惯性地问道。 “都挺好的，不知道她是否习惯人工产房。” “呵呵您是爱女心切啊，孩子现在还不懂事呢？” 迪瓦说：“也是，还是没有转过脑筋。”说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了雪芬大腹便便的样子，雪芬肚子里的孩子他看不到，人工产房里的女儿是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的。 “教授，我们今天希望和您一起讨论，关于爱玛以及其他即将受孕的家政伴侣是否应该获得家庭成员的名分，您的女儿即将出生，您也很清楚，我们制定繁衍计划的目的，现在是否应该考虑孩子们出生后，将如何称呼她们。” “她们？”迪瓦低声重复了这词，他很快明白了，“她们”指的是第一批具有受孕功能的人工体。 迪瓦说：“对至亲的称谓，是人类的伦理关系和秩序的表现，”他迟疑了一下，“但今天的状况我们从没有经历过，不知该如何评估未来。” “我们正在实施繁衍计划，在公司看来，这个计划的目的就是要让2070系列成为家庭中的一份子，她们几乎和人类无异，如果我们希望您的女儿称呼爱玛为mama，您认为妥当吗？” ………… 坐在躺椅上的迪瓦想：一转眼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女儿渐渐懂事，她已经习惯称呼爱玛为mama，从孩子出生到现在，看似一切正常，什么是正常呢？时代变了，只要女儿能接受，就算正常吧。 为什么一年的试用期结束后，自己没有将爱玛退还给布迪公司，而是继续和她在一起？看来自己离不开她了，甚至喜欢上了她，现在这种家庭有很多很多，这也算正常的吧。 刚才要不是女儿在饭桌上的一句问话提醒了他，这几年他已经把爱玛当作人类来看待。 书房的门开了，坐在书桌前整理课件的迪瓦听到动静，他回头向后方看了一眼，习惯性地说了声：“爱玛，给我来杯水。” 说完话，他感觉后面这个人的反应似乎不像是爱玛，而是……，他立刻再次回过头了，并站了起来，仔细一看，果然这个人不是爱玛，眼前的这个人很眼熟，迟疑了一下，他不禁脱口而出：“雪芬，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迪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亲，我刚到。” 迪瓦用责怪的口吻说：“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看到迪瓦焦急起来，雪芬急忙说：“哪里啊！就是不想事先告 诉你，给你来个意想不到，哈哈。” 迪瓦问道：“儿子也一起过来吗？” “没有，他去e区参加一个竞赛，要住在舅妈家一段时间，所 以我得空过来看你。” 聊了几句后，迪瓦才回过神来，他问道：“你见到爱玛了 吗？” “嗯，她在下面陪孩子玩游戏，”说着，雪芬拉起了迪瓦的手 “亲爱的，走。” 雪芬的突然出现，让迪瓦完全糊涂了。他极力想搞清楚这是怎 么回事，他隐隐记得，雪芬大约是半年前来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儿子也一起来了，他现在还为他们留了一个房间。 他知道，雪芬不喜欢爱玛，要不是自己一再邀请，她是不会主动到北美来住的，儿子出生后，一直是自己隔段时间到东亚去看他们母子。 此刻他不愿意再多想，看到雪芬他很开心，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想念起雪芬了，就这么巧，想她她就到。好像雪芬能给他带来一种真实感。 上午爱玛变化成兰馨的模样，虽然秀丽可人，但毕竟只是一个化身，而且爱玛还不断打岔让他有些生活失真的感觉，正是因为这样他想念雪芬了。 两人来到卧室，迪瓦拥住了雪芬说：“我想你了。” 雪芬轻声地应道：“我也是。” 迪瓦揉着雪芬的腰部，皱着眉头说：“你好像瘦了。” “这不好吗？我锻炼身体有几个月了，效果还是不错的。” “那就好，我只是有些担心。” 雪芬双手勾住了迪瓦的脖子，仰着头，闭上眼睛，等待着迪瓦 的亲吻。 迪瓦把雪芬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迪瓦拥着雪芬沉沉地睡着了，梦中又见到了雪芬和儿子在家里的情景，自己穿戴整齐，正在准备去看他们，可是就在他赶到站台的时候，入口封闭了，迪瓦眼睁睁地看着透明的钢化玻璃防护罩合上，洲际“胶囊快铁”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