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赌场有明灯
五月初三,晴,利迁徙、破土,忌谈事、嫁娶。 身穿布衣,长相有些木讷的,12岁少年谷仓,站在岚河宗山脚下,西良镇上最大的赌场“金银坊”前,看着雕工精良的刻有“金银坊”三个字的牌匾愣愣发呆,此刻为止他已经站在这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赌场自然是耍钱的地方,虽然他长这么大一次也没有在赌场赌过钱,但他对这种地方却并不陌生。 西良镇位于后越国最大的修仙门派岚河宗山脚下,因为岚河宗的原因繁华异常,繁华了赌场自然也不少,镇子上共有大大小小七处赌坊,可以说少年谷仓12年的短短人生,自有记忆起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赌场度过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赌场才是他的家,然而对于这个“家”他确是憎恨异常,这里留给他的大部分记忆都是糟糕的。 爷爷在镇上开了一家茶行,家境殷实,可惜爷爷早死,四十岁就去世了,爷爷死后,子继父业,父亲谷山接过了爷爷的茶行,并娶了漂亮的母亲,生下了他,一家人本该得享幸福富裕的生活,然而在谷仓还在襁褓时,父亲谷山不知为何迷上了赌博。 赌博赌博,小赌怡情,大赌就伤身了,短短两三年的时光,父亲谷山就败光了家里的积蓄,奶奶久劝不听,急火攻心,随爷爷而去。 父亲谷山本该在奶奶死后浪子回头,幡然悔悟,怎知却变本加厉,赌的越发凶了,谷仓的mama见生活无望,于是便跟着一个来镇上做生意的富商私奔了。 谷仓的mama跟人跑了以后,父亲谷山索性变卖了茶行,一头扎进了赌场,自小没妈,缺衣少穿的谷仓也只能跟着父亲在赌场里混生活。 父亲谷山虽然好赌成性,但对谷仓确是深爱的,有了好吃好喝的先仅着谷仓,不赌之时,也会教谷仓识文认字,人情冷暖,所以虽然小小年纪,谷仓却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很多,可以说虽然年幼,但心智却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成熟。 对于一个孩子,虽说心智成熟是一个褒义词,但它却蕴含着无数的心酸,因为每一分的成熟都是用血泪浇灌的,要不然为何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成熟的越早自然越明白这世界的残酷,这也造成了谷仓有些自卑的性格,当同龄的孩子在外面跟小朋友玩耍,他却要做工,攒一点钱,以防父亲谷山又输的精光,父子二人无米下肚,当同龄的孩子在学堂跟着老先生熟读诗书时,他却只能用蘸着清水的秃头毛笔在地上练习父亲谷山前几天教他认的字,心酸很多,若是一一细说,恐怕要很久。 人都说面由心生,因为性格有些自卑,所以在外人的印象里,谷仓自小便是一副唯唯诺诺,表情木讷的样子。 当然若是因为这样便小瞧他欺负他,那下场便是“后果自负”了。曾经有几个同龄的孩子欺负他,骂他没妈,爹是烂赌鬼,还用石头打他,当场谷仓也没有说什么,一副眼神不敢与人正视,逆来顺受的窝囊样,但据说事后这几个孩子都被人莫名打了闷棍,还在脸上画上了小乌龟。 童年虽不幸福,但谷仓却也知足,即便父亲谷山烂赌,但有父亲谷山的地方,谷仓却始终感觉有个家,然而此刻,家没了。 连年的好赌,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状态,让谷山常年病痛缠身,也在上个月去世了,父亲没了,这家自然也没了,至于遗产肯定是没有的,变卖了他们家最后的东西,凑了些银两简单安葬完父亲谷山也只剩下三两银子,而父亲谷山至死也未悔恨自己的好赌,临死前反而留下遗言,让谷仓带着家里剩下的所有钱替他去赌场里最后赌一把,因为他不信自己点背了一辈子,死了还不能翻身。 谷仓站在“金银坊”前又愣愣的发呆了一会,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最终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怀揣着家里最后的三两银子走进了赌场,他已经决定,输掉这最后的银子便离开西良镇,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谷仓走进赌场,赌场内还是熟悉的人多嘈杂,还是熟悉的浑浊空气,熟悉的乌烟瘴气。此时临近岚河宗每五年一次的选徒日子,镇子上来了许多的陌生面孔,这赌场的生意也愈发火爆了。 整个赌场内成八卦样式摆放着九张赌桌,四周八张两米长一米宽的方桌,分别开了麻将、骰子、牌九等一应赌局,而最中央一张五米长三米宽的长桌,开了西良镇最流行的开穷富,玩法类似于轮盘,只不过与轮盘有众多数不同,这上面只有大、小以及“和”三种数字,轮盘开转后,庄家将磨得滚圆透光的铁珠放入轮盘中随着轮盘一起转动,最后停在哪个位置上就谁赢。 大、小的赔率都是一赔一,而“和”因为在轮盘上的数量少,所以赔率是一赔七。这开穷富,因为简单直接,庄家可cao作的机会少,所以深受大家欢迎。 此时整间赌场被密密麻麻的赌客占据,无论哪张桌子都围了不少的人,而中间的开穷富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几十号赌客。 见谷仓走进赌场,一些熟人主动的跟他打招呼,打完招呼后便各自忙自己的去了,对于他这么一个无权无钱的小少年,哪里会有人愿意跟他套近乎,能跟他主动打个招呼,也已经是很讲情分了。 在谷仓进入赌场,原本缩在赌场一角落,正无钱可赌心里瘙痒难耐的赖头张,仿佛见了亲人一般,赶忙腆着笑脸,凑到谷仓身前。 “小仓子,别难过,人死鸟朝天,谷大哥这辈子该享的福也享了,最后还有你这个儿子给他送终,值了。”这赖头张二十出头,满头赖疮,是个卖炊饼的,父母早亡,自小跟着二姨一家长大,在赌场认识了父亲谷山后,与谷山甚是亲热,这谷山的丧事还是他帮着cao办的。 “你看我,都二十多岁了,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更别说儿子了,就这点谷大哥就比我强太多。”赖头张继续说道。 见赖头张走上前跟自己说话,谷仓喊了一声“张叔!”,虽然这赖头张比谷仓大不了几岁,但他与父亲谷山兄弟相称,谷仓自然便喊他一声叔。 “你身上带钱了没有?我跟你说,我看了好一会了,今天这开穷富来了个明灯,跟着他压保准赢!”赖头张没有继续跟谷仓废话,直奔主题,这赌瘾一发,哪里还有心思闲聊天,他一边说一边将“明灯”指给谷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