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苏念贞只身在总裁办公室跟精明的贵妇人周旋的时候，错过了闻润打来的电话。 总厨催得急，电话又打不通，没办法，闻润只能给苏念贞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饭都顾得不得吃，就换了衣服匆匆出了门。 他如今工作的餐厅比之前的酒楼规模要小一些，可知名度却丝毫不比那边低。跟原先酒楼早中晚，散客席面什么都来者不拒不同，这个餐厅却是专做午间和晚间席面的，而且每天多少桌都有限量，需要提前好几天预订才行。 闻润虽然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任是谁都看得出，他此时心情相当不爽。特别看到总厨口中“急需人手”的后厨懒懒散散还有闲心侃大山的厨师们，明显都在歇着，觉着受到欺骗和愚弄的他更是怒火冲天，冷着脸进了门。 “大小姐来了，点名要吃你亲手做的葱烧海参，赶紧的，别让人等急了。”总厨大概习惯了闻润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竟没看出他情绪不大对。当然，就算看出了，他也不会在乎。伺候好大小姐才是要紧事。 “您不是说厨房紧急加桌，人手不够才临时找我来的吗？”如今已经不是孑然一身了，闻润到底还是收敛了些脾气，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语气生硬地问道。 “不是怕你不来吗？”厨师长笑呵呵地说，慈祥中略带些许微不可查的讨好。“小子，老天给你一副好相貌，可不是让你白白浪费的。别这么不解风情嘛！胃口吊的差不多就得了，该软和的时候还是得软和的，要不然再好性儿的姑娘都受不了。” “我记得我说过我有女朋友，已经明确拒绝了。”闻润心中不耐，可想到总厨这段时间以来虽称不上倾囊相授，但也算是颇为照顾，到底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 “只是女朋友，又不是领了结婚证的老婆，她还能美成个天仙，连咱们大小姐都比下去了？”厨师长跟着老板干几十年了，也算是看着他口中的大小姐长大的，听了闻润的话，当即就有些不痛快。“你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年轻，孰轻孰重，得好好掂量掂量！咱们大小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是读了外国名牌大学的海归，看上你一个连大学都没读的是你的造化……” “我不需要这样的造化。”见总厨越说越离谱，闻润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总厨在后厨向来说一不二，有时脾气暴躁起来甚至会动手打人，大概没想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当众跟他顶嘴，愣了一下后立刻大发雷霆。 “严叔，怎么生这么大气？哪个不长眼的惹您了？” 在闻润的耐心即将耗尽，想要干脆一走了之的时候，在外面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吕琳，也就是这间餐厅老板的女儿，主厨口中的大小姐笑容甜美地走了进来。 “哎呀，大小姐咋进来了？这儿油烟重，可不是您呆的地儿……” “没事儿严叔，”吕琳偷偷看了闻润一眼，见他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由心中失望，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然笑容温婉。“我小时候得空就待在厨房里看您烧菜，哪里在乎这些？” 话是这么说，不过主厨终究还是将在他看来不应该出现在后厨的娇贵大小姐拉出了厨房。 等主厨那嘹亮的大嗓门儿渐渐没了声响，刚刚因为老大暴怒而噤若寒蝉的厨师和学徒们才算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地讨论大小姐多么漂亮有涵养。当然，作为主厨的宠儿，闻润一向是被他们排斥在外的，看他如此“不识好歹”，众人不仅没有任何“规劝”，反而幸灾乐祸地看好戏。 在他们看来，竟然拒绝如此“财色双收”的美事儿，闻润绝对是脑子进水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装腔作势，自负清高。一个啥都没有的穷小子，不过天生了一副好相貌罢了，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竟然连送上门的大小姐都不屑一顾！ 使劲儿作吧，真惹恼了大不定啥时候他们就成了“驸马”呢！ 闻润没管他们脑洞大开的yy，他正认真思考一件事。 接二连三地受制于人，离开这一家，并不代表下一家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闻润想要好好钻研厨艺，可不想将时间都耗费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怎样才能杜绝这样的事发生，清清静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得到绝对的支配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别人的地盘，再怎么努力，厨艺再怎么精湛，都要受制于人。 要不然，干脆自己当家做主？ 因为前世的经历，闻润其实在一般人看来，算是没什么上进心的。大约曾经那么努力壮大家族，为了家人过得更好，每一天都过得那么殚精竭虑，疲惫不堪，消磨掉了他全部的活力吧。这一世，即使他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在某一领域独占鳌头，可他却完全提不起劲儿。 阿贞将原因归结于他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归属感。她说的没错，可那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究其根源，还是前世的背叛太深刻，深刻到让他难以忘怀，觉着做再多努力都是徒劳。人登上高处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不仅仅是美不胜收的风景，还有变幻莫测、难以揣摩的人心！ 总有些人，可以同贫困，却不能共富贵。他心底深处至今都难以愈合的伤痕，让他对努力奋进后的成果感觉到恐惧。他担心，一旦尝到诱人的果实，昔日如白纸般纯净的人，会变得贪婪而不知餍足。 曾经真挚的感情一再消磨，昔日心心相惜的挚友变得面目全非，到最终，大家都会走上绝路，万劫不复！ “傻愣着就有饭吃啊！还不赶紧动手！” 总厨的训斥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闻润。他望了一眼对他怒目而视的总厨，不再迟疑。“谢谢您这些天的教导，我不想继续做下去了。” 也许，他可以再放心信任一次。 毕竟，她跟那些人是不同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总厨气得一脚踢翻了水桶，他好不容易才被大小姐温声软语劝消了气，没想到这小子竟这般不知好歹，还蹬鼻子上脸了！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过长了副好皮囊罢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这个月工资我就不要了，您保重，再见。”闻润打定主意离开，不想跟他争吵，转身就往外走。 “好好！在老子地头儿上耍威风，我倒是要看看，你离了这地儿，哪里敢收你！”总厨气急败坏地撂狠话，成名这么些年，老板礼让，徒弟下属们奉承着，还是头一次遇到敢这样违逆他的。 闻润充耳不闻，自顾自向外走，心想着，要是路上不耽搁的话，应该还能赶上跟阿贞一起吃午饭呢。 “闻润！” 闻润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快步往外走，却被小跑着追上来的女人拉住了袖子。 他讨厌阿贞以外的人碰自己，面无表情地向后一步挣脱掉她的手，皱着眉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哪里比不上她！”吕琳不甘心地叫道。 “你哪都比不上她！”闻润头都没回，快步离开。 他心中好笑，不过是看上了自己一身皮相，话都没说过几句，就弄得好像对自己情根深种似的，真是可笑！大小姐无聊了想找刺激，自己可没义务奉陪！ 闻润带着释然而激动的心情往家赶的时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苏念贞也终于惹毛了一直压抑着自己脾气装慈祥的吴女士。到后来，她索性连装都懒得装了，用跟丛竣如出一辙的高傲眼神望着苏念贞，说：“很简单的选择，你帮阿姨一次，钱财权利，想要什么都有。阿姨不喜欢不听话的员工，明白吗？” “妈……”丛竣见母亲说着说着威胁起来了，有些不像话，也不想引起小弟的反弹，连忙出声提醒。 “不用你管，老娘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吴女士却听不进劝说。她如此行事，一方面是真的想掰正小儿子，就算不折手段也在所不惜。另一方面，也是被苏念贞给惹毛了。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不管在家里还是一不二的，哪忍得了有人违逆她？再说了，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职员，就算真开了又怎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年头儿，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哦，那我选择辞职。”眼看着没有回旋的余地，苏念贞不想留下受人磋磨，索性离开好了。这么大个城市，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公司，工作丢了再找呗，她就不信这老女人能只手遮天！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办公室空无一人。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将茶杯、记事本和没用完的抽纸装进包里，苏念贞关了电脑，穿上羽绒服背上包，回头看了一眼坐了一年多的位子，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顶着风雪，走在回家的路上，苏念贞紧了紧带毛毛的大帽子，心情有些怅然。她虽算不上多悲伤，可毕竟没毕业就在那儿实习了，怎么着也工作一年多了，终究还是有些不舍和失落的。只是人不能只考虑眼前，眼看着她已经被动地搀和进人家“豪门恩怨”中了，就算丛晞出面，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与其提心吊胆地等那颗不定时炸弹爆炸，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避开。 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苏念贞深深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解决了麻烦，才平静没几天，每天勤勤恳恳地在电脑前工作，谁都没招惹都能无辜中枪，悲催到这个份儿上，应该也算是绝无仅有了吧？ 对于丛晞，她倒是没生出什么怨恨的情绪。毕竟，若是没有他，自己也许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因为他多留了个把月，又因为他而不得不辞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成也萧何，败萧何”吧！ 回到温暖的家中，闻着诱人的饭香，苏念贞有些不安和慌乱的心顿时被抚慰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脱下外套换上棉拖，走到厨房门口往里一探，闻润果然正在料理台上忙活着。 “回来了，今天似乎有点儿晚，上午很忙吗？” “还好，”苏念贞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按照刚刚在路上暗暗确定的计划，等吃了饭再跟他说。她发现，在他面前，自己似乎越来越没有自制力了。看到他，就想把闷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出来，好像不管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我辞职了。” “真巧，我也辞职了。” 两人对视一眼，像傻瓜一样，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吃了午饭，两个失业青年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开始认真考虑将来，属于两人的将来。 “严师傅在业内挺有名的，估计若是他打定主意绝我路，大概真没有餐厅敢要我……”闻润倒是没什么遗憾的情绪，他再喜欢厨艺，天天在后厨被人颐指气使，每天都做着差不多的菜式，也着实有些厌倦了。他能坚持到今天，其实迁就苏念贞占绝大部分原因。自己没朋友没亲人，怎么都无所谓。她却是有要好的朋友和亲密的同学的。厨子虽算不上多体面的职业，可也比无业游民要好听一些，不至于让她太丢面子。 “我估计也够呛，那位吴女士一看就不是善茬，我这么让她没面子，她估计也不会轻饶我。”苏念贞瞅了一眼跟自己同命相连的闻润，一脸无奈地说：“你说，咱俩咋就这么倒霉呢？” “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祸兮，福之所倚’，这说不定是咱俩做出改变的契机呢。” 人安于现状的时候，总是懒得去做出改变。心想：就这样吧，没什么不好。就算有什么不顺，忍忍也就过去。真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真正咬牙下狠心改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