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宴谈方知何所然
冢宰府内,数队府兵穿梭于庭院中,在诸多楼阁屋宇之间搜查。每个人脸上都是谨慎小心的神色,生怕漏过什么未察觉的东西。 东苑之内,没有那般喧闹,会宴上大半的桌椅都已经残损,琉璃盘内的各种珍馐蔬果散落了一地,虽有数名小厮收拾着乱作一团的宴会器物,但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响,周遭都陷入了一丝诡异沉闷的氛围。 宇文护鹰眼一斜,看着一脸平和的琅琊王,冷冷道:“不知琅琊王有何见教?” 宇文护声音低沉,怒气未消,似是有意压制了心中愠怒气息。 “见教倒说不上,只不过是有几句还算中肯的话罢了。”琅琊王面色还是平静,又说道:“这刺杀之事其实不必去查了”。 宇文护听了他的话,眉头一皱,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鹰眼一眯,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琅琊王伸出有些苍白消瘦的手,握住了桌上的茶杯,深邃的眸子中闪着光芒,他又幽幽的说道:“大冢宰,以为这刺杀之事是何人所为?” 宇文护眼睛里又蒙上了一丝阴霾,十指握成拳状,他心里又何尝不知呢。 琅琊王眸子一转,若有若无的瞟了他一眼,又说道:“大冢宰心中明白的很,大冢宰已经任辅国之职多年,您摄政领军、权倾朝野,朝堂上下大小官员,无不以您马首是瞻,您的威名,整个北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只是……” 琅琊王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故意停顿了一下,又接道:“只是,虽然大冢宰在朝廷之,早已经如日中天,但也总有悖逆之徒,意图与大冢宰抗衡,不是么?” 宇文护听着琅琊王的话,摊开手掌,指尖点在桌上,轻轻的敲叩着桌面。 琅琊王捏着茶杯,继续说:“说到执政,如今北周皇帝已经成年,有了处政的能力,几位王爷和藩王也渐进强大,墨氏一族出了一个太傅,现在又出了一个司会,分了大冢宰不少的势力,更有一批寒门子弟被提拔到了政界位置,听闻近两年,弹劾大冢宰手下之人的折子并不少。” 他又继续说:“至于领军统帅之事,大冢宰已经多年未经沙场,也不再统帅练兵,拓跋将军如今在军中可谓只手遮天,镇西将军宇文显和雄踞西北边陲一带,防护匈奴袭击,威名也是大振。他的儿子宇文神举,现在也已经成了少将军,他父亲宇文金殿虽然罢去了大都督的职责,但他的声望还是不可小视的。” 宇文护眼神中神色的阴冷神色更重了,琅琊王说的,的确是他所头疼的事情。 琅琊王看宇文护神色沉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又说道:“若是我能帮大冢宰除掉心中的烦扰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宇文护鹰眸之中闪过一丝厉色。 “我若是能够帮到大冢宰,大冢宰可是能省去很多麻烦呢,日后,如今日这般的刺杀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能帮到我?呵呵,你一个北齐的落魄王爷,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宇文护言语之中有一丝的不屑。 琅琊王听宇文护话中没有严明拒绝,知道他虽然不屑,但并不是没有思考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利益,他又说:“话不多说。至于我是否有这个本事,就请大冢宰拭目以待了。大冢宰近期在为三省六府新推行的田庄制和新法制而头疼,不是么?” 宇文护怔了一怔,抬眼去看琅琊王。 心道此人果然不一般,而且知晓这么多的事情,看来他对北周朝廷甚是了解。 田庄制的确是能带来大量利益,对于富贾士族虽然有利,但对于在朝的官员并没有太多优势。朝廷官员虽有赏地封地,但因为是皇室亲封,不得随意更改变卖,若是大肆扩张,必定会被察觉。这般强征百姓土地,必定会引起一片民愤,但若不进行扩张,这田庄经济对于士族来说,只不过是束缚起了手脚。 至于最近新起的新法制,改革旧制,减少了对于开国朝臣的例应封赏,也减少了士族朝臣的一些特权,对于身为大冢宰的宇文护有极大的影响。 “我不仅可以帮您解决这些问题,就连您所头疼的卫王和长孙大人,我也可以帮你一同处理掉。” “你有什么办法?”宇文护眼神中似有光芒。 “宜城瘟疫。”琅琊王放下手中的杯子,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宜城瘟疫?”宇文护有些疑惑,又说道:“这件事情我听闻了,不过是天灾**的疫病,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若是天灾**,自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若不是天命,而是人为呢?”琅琊王眸子带笑。 “哦?此话何意,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古怪的?”宇文护问道。 “所谓宜城瘟疫,不过是那些宜城的士族,以投毒之法,假装制造出了这一场疫病。他们只是为了抢占土地罢了。可惜他们以百姓的性命为代价,换取自己的私利,若这件事情被天下知道,必定是民怨愤然,皇帝必要开罪他们,而宜城的士族获罪,那卫王殿下呢?” “宜城属于卫王封地范围,宜城的部分士族又是卫王宗族一脉,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卫王必定会被严处的,怕是留不得长安城了……”说到这里,琅琊王淡淡笑了起来。 宇文护眸色一变,问道:“这件事情你有所参与?” “说不得参与,不过是在宜城偶然遇到了几个士族子弟,对他们提了些建议罢了。”琅琊王云淡风轻地说道。 听闻此言,宇文护不得不眯起双眼,重新打量面前这个男子。 他所做的事情,却是需要诸多筹谋,精心策划的,想要完成,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轻巧,这件事情想要完成,还不知道得提前布置多少人手,埋下多少暗线。这般巧妙机敏的心思,只怕这个琅琊王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文弱。 宇文护将手掌轻拍在桌案之上,说道:“琅琊王如此帮我,所求的又是什么呢?” 琅琊王整理了一下衣袖,手掌拂过衣袖,稳了稳身子,缓缓说道:“我本就是个落魄的王爷,被送到周国做质子,还能有什么所求?我所求的事情,也不过是希望在这周国有好一些的日子过罢了,在这周国人人为大冢宰马首是瞻,能得到大冢宰的庇护,我也能在北周过的安心些,不是么?齐、周两国看似和平相处,但实际上波诡云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交战,真到了交战之时,我作为质子,免不得受一番苦难,所以还是提前替自己筹谋一下的好。”
“王爷倒是很会替自己考虑,这般的筹谋倒让老夫佩服。”宇文护看着琅琊王,深吸一口气。 “这便是我送给冢宰大人的礼物,在等上几日,等长安城那位神医解了难民的毒,便可以一见分晓了,不知道冢宰大人可满意” “很是满意,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与那个什么神医有什么关系?近来我也听说了,说是长安之内出了一位济世行医的奇女子。” “这女子倒没什么重要的,只是她一旦解了难民的疫病之害,只需向百姓透出疫病之事是宜城士族一手策划的,到时候民怨滔天,这件事情便成了。” “王爷倒是好计谋,难不成那位名动长安的奇女子是你的手下?” “这倒不是,不过如果大冢宰感兴趣,我也可以略施计策,让她为大冢宰效力,这女子身怀绝世医术,武功也是不俗的,倒确实是个可用之才,可惜,她并非为我所用,不过我素来惜才,这女子我定要让她可以为我与大冢宰所用。”琅琊王说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宇文护也没再多说什么,琅琊王在冢宰府邸未留多久,便由偏门处乘车驾离去。 琅琊王斜倚在车中的软卧之上,柔软的狐皮让他枕着也十分舒服,他闭着双眼,头脑中闪现了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飘渺柔美却又坚毅非凡,这个女子倒是着实让他感兴趣。 他还记得初次见她的时候,她就一身白衣,身形飘渺绝俗,以白绸拦下了他所乘的马车,使疯马不再街巷内横冲直撞。 他还记得他拉起车帘见她的第一眼,虽然隔着面具,但她那一身绝俗清丽的气质,却是让他不由得身体一震,这女子想必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了。 再次相遇,则是在落梅医馆了,他前去探查医馆实情,更重要的是仔细的看一看这个奇女子,当真见了她的容颜,果真如他所料的那般倾国倾城的容颜,是个清丽决绝的女子。 他跟她动手之时,他才觉得这女子内功深厚,武功不凡,打斗之时他似乎还能闻到倾落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气。 而这个女子所说的话,更是让他颇为惊讶,一个女子能有这般的才识和胸怀,倒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琅琊王忽然睁开双眼,苍白的双手紧握,心中默默的下了决定,他一定要将这女子收于麾下。 而此时的长恭和倾落正坐于马车之内,赶往长安城外。 长恭要倾落今夜暂时出城,等过几日救治了患疫病的难民,再回长安城内。 马车内,倾落神色有些怔怔地,她忽然握住了长恭的手,问道:“可是今夜动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