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桃子的味道
“外公，您读过书吗？”李翔很想知道老爷子的智慧，更多的是来源于读书还是历练。【】 “我们那时候有几个读书的？我只读了两年私塾。要读书啊，不读书如同养了一头猪。老古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鹏鹏这一点不听话，虽然古人也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可是像我这样，读少了书，看不远也难走远，一辈子还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嘿嘿。” 老爷子笑的无奈，瓢了一瓢酒，自己喝自己的，喝出了悲壮。壮志未酬，心有不甘！他指指金眼虎，“他是个睁眼瞎，一辈子跟着我窝窝囊囊的，其实他是个奇才，至少不比三国时期的蒋干差，时势造英雄，他的才干就是被埋没了的。唉！” 老爷子在感叹别人命运蹉跎的同时，其实不也是在抒发自己的人生落泊，心中的郁郁寡欢吗！ 李翔跟鹏鹏、金崽等人马上意识到了，忽略了身边的这个有功之人，他们纷纷给老人敬酒。 金眼虎老人眉飞色舞，来者不拒。一个默默奉献知足常乐的老人。月明星淡，笑面虎光彩夺目之下，金眼虎似乎逊色的多。 “你们还年轻，要晓得酒是穿肠毒药，饮酒不醉最为高。不喝酒，很多事情不好办，喝多了酒又容易误事。人心里要有志气，但做人要和气，记住，志气没有和气高，气是惹祸根苗！古人很多说的话，都是经验之谈。汪家的那个民兵营长，小伙子人不错，会看眼色，关键是心地善良，以后会有出息，你们可以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人一辈子交几个好朋友，会如虎添翼。” 武松喝了酒景阳冈上打虎，老爷子喝了酒饭桌上市虎。畅所欲言。 到了离开程家的时候，李翔真的是醉了。他想吐，吐不出来；他想站，站不起来，两只脚软绵绵的用不上力。金眼虎说，用板车送他回去。他想反对，嘴巴却不听使唤。结果是鹏鹏和金崽将他架上了板车。 一路上，呢呐货爱真说了不少风凉话，李翔懒得搭理她。哼哼，有机会再找她算账。 到了国药店门口的时候，他记得金崽说，要不我留下来陪他。他也记得爱真说了，你们不要管他，我去叫刘云嫂子来。他还记得刘云在楼上的阳台上说，你们都回去，我来处理。 刘云怎么处理的，李翔不记得了，他听见刘云来了，人就彻底放松了。等他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一直到上班了，李翔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他努力去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搞不懂自己怎么就真的醉了。醉的连后来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鹏鹏爷爷出的那道题，李翔没忘记，只是他暂时没有心思去动脑筋，他的心思还在酒上。“酒是穿肠毒药”，所言不虚，肚子肠子都难受。 早饭没有吃，也不想吃，喝了一碗糖水。糖水就放在书桌上，凉爽得很，甜得很。李翔清楚是刘云放在那里的，他庆幸自己遇上了一个好女孩。 李翔羡慕鹏鹏，鹏鹏的爷爷总是创造很多机会，让鹏鹏得到历练，还会帮他们总结经验教训；他觉得鹏鹏比自己幸福，因为鹏鹏这么大了，还有爷爷！ 李翔也有爷爷，他想到了自己的爷爷，想到了陪伴了自己童年的爷爷。爷爷过的时候，李翔很小，只有十岁。能够留在他记忆中的印象不多，但是很深刻，记忆犹新。 都说童年是美好的，其实童年就是懵懵懂懂的。懵懵懂懂的童年，让他现在根本无法去捕捉那时候的很多切身感受。 李翔能够回忆的起来的，最小的时候的事情，是跟爷爷在一起。 那时候，他家住在郊区。 赣东北，红土地；红土地到处是起伏的丘陵。县城建在丘陵上，他小时候住的地方，也是在丘陵上。 红土地是鱼米之乡，盛产连老鼠都爱的大米，也盛产小孩子喜欢的桃子。 那时候，李翔家附近有很多的桃树。那时候，李翔五六岁，他对桃花没有印象。 那时候，桃树下面，地上有很多很多掉下来的桃子和桃树叶，有穿着开裆裤的李翔在满地来来回回捡桃子，有他的爷爷坐在那里用锤子敲桃仁。他的爷爷快七十了，老了，眼睛瞎了，不能做别的事情。 李翔将捡来的桃子，交给爷爷，爷爷捏一捏，捏掉烂了的桃rou，留下桃核，将桃核敲开，留下其中的桃仁。桃仁活血祛瘀，润肠通便，止咳平喘是一味特别好的中药。桃仁可以卖钱，爷爷敲桃仁是为了贴补家用，是省的自己吃闲饭。 李翔将桃子交给爷爷的时候，不会马上离开，他会看着爷爷捏桃子。李翔不知道哪个桃子能吃，哪个不能吃，爷爷知道。爷爷会将不能吃的扔掉，把能吃的桃rou送到李翔的嘴巴里。 爷爷敲桃仁，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是他用铁锤敲桃仁，好像没有砸到过自己的手；爷爷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是他捏过了的桃rou，没有一个不好吃的。 李翔一辈子最喜欢的水果是桃子，是爷爷捏了捏送到他嘴巴里面的桃rou。 以后，爷爷过了，李翔长大了，他偶尔也会吃桃子，但是他再也吃不出来当初的那种味道。 以后，慢慢的李翔就不喜欢吃桃子了，甚至不喜欢吃所有的水果了，因为没有哪一种水果能够吃出当初的那种味道。 李翔记得，没有桃子的时候，爷爷总是在搓稻草绳。草绳也能卖钱。 爷爷有时候也会陪李翔玩水。 那时候，县城很小，过了护城河就是田野。从李翔家里到县城有一条小路，小路的中间有一座木桥，桥下面是一口水塘， 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西东流向的水沟贯通水塘。 “一江春水向东流”，全国的河流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向东流的，赣东北地区很多沟、河的水是向西流的。这个问题困惑了小李翔好多年，直到他读了高中，学了地理才明白。 决定猫走不走直线的是老鼠，决定江水流向的是高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鄱阳湖是中国的第一大淡水湖，她是祖国大地上最璀璨的明珠，滋养鄱阳湖的不仅仅有一泻千里的长江，还有她四周的涓涓细流，有容乃大。她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盆地。 水塘的南边有石块堆砌的小码头，小码头每天都会有人去洗菜洗衣服甚至洗马桶。 那时候水沟的水都很清澈，比现在的乐安江水清澈多了。 那时候郊区的小塘小沟多了去了，而且每个小塘小沟小洼地里面经常都有水，有水的地方都有小鱼在水中乐逍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那时候我们的江南，是真正的水乡，真正的鱼米之乡。现在的江南还是鱼米之乡，只是现在的小塘小沟小洼地很少了，即使有，要么没水，要么没鱼。 现在很多的大沟大塘都被填了，偶尔看见一些有水的地方，不要说看不见鱼，就是人都不愿意靠近，绝大部分都是难闻的臭水，上面漂满了乱七八糟的垃圾。 现在也有鱼塘，只是那鱼都变味了，全然没有了过去的鱼香。 作者这里讲这一座桥，讲这一口水塘，是因为她们对于李翔和他的一班小伙伴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童年的李翔，他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向外面世界的平台，就是这些沟，塘，桥。这是大自然馈赠给孩子们的天然舞台。 小孩子都喜欢玩水，玩水是他们的天性。在江南，六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有几个不会游泳的？ 那时候的家长，他们都不怎么反对小孩子玩水，不反对也不支持，游泳也没有人教。 现在的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到高中，甚至大学，有很多家长陪读，陪上学陪放学。小时候，李翔他们玩水，也没有人专门在一边陪伴。 有一点，作者现在都有点奇了怪了。你说上学大人们不接不送吧，还说得过去，那时候还没有听说过拐卖儿童的。可八、九岁的孩子到水塘里面玩耍，那是能够闹着玩的呀。 那时候的沟哇塘呀，尤其是她里面的小鱼小虾，最怕的恐怕就是李翔这些小家伙了。只要他们下去了，没有他们搅不浑的水。鱼儿怕浑水，可是李翔和他的小伙伴们却不怕。不但不怕浑水脏，甚至不怕喝浑水。 小路上的那口塘，是李翔几个小伙伴游泳的基地、训练场，是他们走出家门，走向外面的世界的第一个舞台。 他们的游泳都是自学的，开始都是狗刨式的，两只手在水里不停的往后面扒了，两只脚扑通扑通不停的打水，很累，而且好慢。到了外面，看到很多大人的不同的泳姿，他们真是羡慕的不得了。先是在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揣摩，然后慢慢模仿，不停的反复练习。一个夏天下来，游泳的大部分姿势，他们基本上都会了。还学会了从桥上跳水。 李翔记得刚开始到水塘里面玩水的时候，爷爷会一声不响的来到塘边，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听水声，听他们说话，偶尔会叫一两声，“强崽，强崽。” 爷爷是唯一陪伴过他们玩水的大人，虽然他看不见。 好多年以后，李翔在水里面游泳的时候，仿佛都会听见爷爷的叫声，那声音里面的关切历久弥新。 李翔上班太空闲了，空闲的时候，他不会看书，看书怕别人说闲话。他会想一些古往今来的事情，会将一些想法记录下来。 当他正准备拿出本子来，记录童年的这些往事的时候，汪家的民兵营长来了。李翔想起了鹏鹏爷爷说的话，他热情的接待了汪营长。 汪营长大名叫有贵，家里穷，三十出头了，还是个光棍。他是汪有田书记的远房兄弟，是汪有田书记慧眼识人提拔了他。他今天来，是因为妇女主任昨天喝多了，到现在人还不舒服，他来国药店想买一些药给主任解酒，补补身子。 后来，李翔和汪有贵成了好朋友好兄弟，才知道妇女主任喝多了以后，是他送回去的，他的姻缘，他的飞黄腾达都跟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翔那时候谈不上有多少业务知识，他去请教了刘师傅。刘师傅给了三支藿香正气水，就这么简单。 营长汪有贵临走，跟李翔说，“强崽，有空来我家玩一下，我家里有桃树，长了很多桃子，很甜，很好吃。” 李翔送他到小街上，看着他渐行渐远，心里桃子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甜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