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九.南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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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满殿的诡异沉默中,覃楠甫稳步出列,跪地叩首,道: “大将军心系国危,为主分忧,情志诚可嘉。然,将军一方守将,威名远镇边疆。若以此千钧之身,南顾小乱。只怕北疆蛮狄会乘势而起,奋而一搏。虽北狄有新败,可终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是运筹廿年的北狄乌达可汗。丧子失地之仇,只怕会激得他于危病中,更加倾其全族之力趁隙南下复仇,尤为可知!” 司徒逸意外的望向一旁的覃楠甫。他未料到,堂上驳他南征的,竟然是他的内兄。 在司徒逸看来,即便覃楠甫不认可他南征之举,当也不至于公然反对。 覃楠甫淡淡瞟了司徒逸一眼,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幽暗。他知道,司徒逸之所以要自请领兵南下,是因为江南战火是柳七挑起的。覃楠甫虽然十分意外柳七在江南的实力。 可在覃楠甫看来,司徒逸南下,其实只是为了掩盖他失察的责任,为了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 既然司徒逸一定要据理力争,南征平乱。那么,这就正好是去掉皇帝一块心病的好机会。 “覃大人此说,是有了合适的人选?”司徒逸抬眼见元平帝默然,只好回身问起覃楠甫。 覃楠甫坦然的摇了摇头“尚无” “那可是有了平乱良策?” “亦暂无良策。” 司徒逸看着这个活似在找茬的内兄,十分无奈。可圣前对答,又不能失了分寸。他只好耐着性子道:“既然大人既无人选,又无良策,那大人之说,究竟所为何来?” 覃楠甫见他果然追问,略略欠身,从容道:“孙子云:‘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将军千钧之身,牵涉甚广,抛下北疆二十万戍众,另竖帅帜,引军南下。我北疆边境之‘不可胜’之势,岂非自毁于一旦?只怕,此举不妥!”说罢,他抬眼望向司徒逸,眼底里分明闪过了一抹奇异的神色。 司徒逸迎着他的眼神,琢磨着他的话,心底猛然一亮,不由抬眼望向元平帝。 只见高高在上的帝王,其时正抿着薄唇,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争执。他那刀塑般清俊儒雅的面庞上,寻不出一丝情绪。 司徒逸心底霎时雪亮,不由在心深处冷哼一声。 暗自思忖起来,虽然戍北军今非夕比,人心早已散裂。可是,让他就这样放下,却也是十分不舍。 并非他恋栈兵权。于他而言,既已决意全身而退,那么必须交出兵权。这是换自己安危的砝码之一,虽危险,却不得不交。他只是不愿当下就交出来,他舍不下那些对他忠诚不二的兄弟。他曾暗自起誓,抽身之前,定要将他们安排妥当。 略略沉吟,司徒逸决定反守而攻。 回身再一次郑重跪下,叩首起身,司徒逸朗声道:“陛下,覃大人所言甚是。臣一身,难兼南北二帅,不如就急去缓,以求妥当。 臣恳请陛下,去臣所任安西、北庭两道节度使之职,另行任命指派。至于北军军务,臣请由北军原副将冯郎统领,骠骑校尉张牛儿副统全军。” 司徒逸语声落地,如巨石坠入静湖,一片不可置信的窃议,四下飞起。 顾不得身后的议论,和高处帝王如刀的目光,司徒逸朗声接道:“北军副将冯郎,校尉张牛儿两人,长年随臣征战。他两人文武才能兼备,是难得的统帅之材。且两人都对北疆地势民情、北狄的防卫部属,行军风格极为熟悉。若要保北疆安泰,非此二人莫属!” “爱卿此议~”元平帝听罢,薄唇轻启,缓缓开口,却只说出四字便又收了声。 司徒逸交出北疆军政大权,是他最乐见的。可司徒逸先退后进,又当众言明,若要保北疆安泰,非他手下的这二人莫属。 司徒逸常年戍守北疆,他的经验,不能不顾忌。当局之下,北疆确实暂时不能出纰漏。若公然驳了司徒逸推荐的人,一则北疆安危或许当真不保,二则打压之迹也过于分明。 沉吟片刻,元平帝浅浅一笑,将难题抛回给两列文武,“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帝这话落地,立刻如冷水入了热油锅。殿上的议论声,顷刻就将绝然立在正中的司徒逸四合包围。 元平帝躲在金柱暗影之中,将下方看的清清楚楚,悉数收进心底。到底这些大臣中,是谁极力维护司徒逸?而又是谁,寻尽理由借机打压司徒逸…… 次日,圣旨下。 原禁军副统领外放安西节度使,原兵部侍郎放北庭节度使。 原戍北军副统领冯郎拜大将军,校尉张牛儿迁将军,副统全军。 大司马大将军司徒逸,夺情起复。去其安西、北庭节度使,领江南道节度使,拜平南行军大元帅,率军十二万平乱。吏部尚书覃楠甫暂领招讨使,随军南下招安受蛊惑利用的士子。 即刻整顿军务,三日后大军开拔。 大将军府中自当晚便忙碌起来。这是司徒逸婚后的第一次出征。 他自己早已戎马习惯,不以为意。可覃楠兮却是紧张的不轻。一会儿备这个,一会儿备那个,忙碌了好一阵,还不见停手。 “傻丫头,我是去平乱,又不是去访山拜水。拿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再说,营中一应齐备,根本不需要再累赘的。”司徒逸轻轻抽出她放在行李中的一大包鹿脯,放到了一旁案上。 “可你向来最喜欢吃鹿脯了!江南道营中怎么会有这北方的吃食?况且,你那葡萄酒,只有配着鹿脯才不至于伤身。怎么能不带?”颤声说着,覃楠兮又固执的拿起素帛口袋,重又端端正正的摆了进去。 司徒逸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满心感动心疼,嘴上却玩笑着开解:“夫人准我喝酒啦?太好了!都大半年没喝过了,馋死我了!快,让人给我捡几坛醇香的好酒带上!”说着作势起身,就要去吩咐下人寻酒。 覃楠兮听他这一说,反应过来。闪到他身前,双臂一撑,扬着下巴拦住他道:“是我糊涂了!逸哥哥不许喝酒!家中不行,在营里也不行!”说着,泪眼中明光一闪,事先断了他的后话:“我,我会买通个眼线,在暗中监视你,若你敢背着我喝酒,看回来我怎么罚你!” 司徒逸扬唇一笑,抬手压下她的双臂,刚要去搂她。覃楠兮忽然像条锦鲤般身子一滑,转出了他的视线。 “真是糊涂,险些将最重要的东西忘了!”说着,就见她抱了妆台上的漆盒过来,急急矮身落坐案几畔,打开漆盒,低头仔细的点起数来。 司徒逸看着她认真专注的可怜模样,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一并带走。可又怕自己的不舍,会招惹她更多的眼泪。只好强忍着心念,收回那已经探到她发梢的手。蹲下身,侧头凝着她笑问:“夫人这是做什么?怕我偷了你的宝贝药丸?” 覃楠兮斜倪了他一眼,“是怕你偷偷不吃!我要数清还剩多少颗。你这一去,我自然是要掐着指头算,到底去了多少日的。等你回来时,我可是要点数的,若多一丸,少吃了一日,我就,我就……”
司徒逸忍不住笑道:“你就如何?” 覃楠兮看着他温柔的笑颜,看着他眼底里自己的身影,忽然就再禁不住难过,返身扑到他怀里,噎噎哭起来。 司徒逸紧紧抱住她,努力了许久,才忍住自己喉头的哽塞。 轻抚着她的肩背,他轻声安慰起来:“傻丫头,不哭,我一定乖乖吃药还不成?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覃楠兮却只是不听,将脸埋进他心口,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哭得更是伤心。 司徒逸满心酸软,又不忍再惹她难过,只好轻声哄她:“傻丫头,送夫出征,这样涕泪横流,很不吉利的!” 这句话倒是十分有效,覃楠兮仿佛被点了**位,顷刻噎住声腔,极力忍着低泣,抽搭着肩膀,抬着双红肿的泪眼问:“那,那要如何,如何才吉利?我,我要逸哥哥平平安安回来!” 司徒逸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将她搂紧在怀里,低低安慰着,“只要有你在这里思念牵挂,我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你骗我!你又骗我!”覃楠兮带着哭腔,“若牵挂就能换夫平安,那怎么会有那么多思夫泪?你说,到底要怎样才是吉利的?” 司徒逸抚摸着她散落肩背的长发,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好继续哄她:“这个嘛,有楠兮亲手做的香囊,我就定会平安回来!” 覃楠兮一听,却更伤心了,“香囊,这短短两天,我,我又不擅女红,哪里赶制的出啊!” 司徒逸见了,忙伸手从怀里取出个小小的香囊,摊向她笑道:“这不是早就有了?当初潼关一战,我就带在身上的。今日一回来,就取出来带着了!有了香囊,我会平安回来的,放心吧!” 覃楠兮愣愣看着他手心里的小巧香囊,天青帛底,锦绣海棠,细细的流苏,精巧的滚边……正是她当初送给他的,只是,那时候,她的心意还十分朦胧。 “这个,这个……”覃楠兮看着那并不细密的针脚,脸色赧红。一把抢过香囊,攥在手里,“这个针脚这么粗陋,又旧了,会有用吗?不如,今晚我赶制一个新的。两天两夜,应当足够了!这海棠花的图样,我练过许多遍了,如今绣的,比这个定强上千倍去呢。一直想重新做一个给你的,可……” 她正喋喋不休的唇,忽然就被一双冰凉柔润的唇狠狠**。他强健的臂膀,死死将她圈在怀里。那力道,仿佛是恨不得将她的气息吻尽,恨不得把她揉进他的骨血之中…… “四十七道,记得是四十七道!一道都不能多!”趴在他怀里,覃楠兮低声娇嗔。 司徒逸低头轻轻吻着她的眉心,含混道:“什么四十七?” 覃楠兮微微挣开他,凝住他郑重其事:“伤疤!” 司徒逸满眼雾起:“伤疤?什么伤疤!” “你身上的伤疤,四十七道!包括这道!”覃楠兮说着,轻轻握起他的右手,小心的抚摸着他掌心的伤痕,低垂的眉眼里,满是认真和伤感。 “四十七道伤疤?我身上竟然有四十七道伤疤!”司徒逸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片刻后,却笑的欢喜无比,伏在覃楠兮耳边低道:“楠兮是何时数的?” “你!”覃楠兮娇俏的小脸顷刻烧成了一枚熟透的甜枣,低头埋进他怀里,含含混混的嘟囔道:“你若敢再多出一道伤疤,我就再不让你进历星楼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