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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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幽寂的元平二年正月悄然过去。【】 二月初,司徒大将军府起了两件事。 其一,便是某夜,纹儿忽被司徒逸留宿听雪馆中。次日,他即吩咐上下,命内外皆称纹儿为如夫人。府内下人日常称其为纹夫人,以别于覃楠兮的正堂地位。 为讨这位如夫人欢心,司徒逸可谓做足了功夫。非但命管家叶福将纹夫人的母亲及兄弟接到长安,还另置别院妥善安置,甚至允许纹夫人可随时前往探望。 将军府里,各式流言纷起,随着春风四下流连。 历星楼里的覃楠兮却是恍若无闻,只闲坐高楼,淡看风云,终日以书为伴。 而对近前伺候她的纹儿,她依旧是随和清淡。 那已贵为如夫人的纹儿,虽是今非昔比,满身华服,美艳不可方物。然而每每到了覃楠兮面前,她却总是一副羞涩、愧疚,满腹心事、欲言又止的模样。 对此,覃楠兮只视而不见。每日只待她应了妾侍的本分,就匆匆打发她回听雪馆去。他们之间的恩爱缠绵,她一丝都不想知道。 整整月余,覃楠兮只字不曾提起司徒逸。 她的逸哥哥,似乎早已消失。而听雪馆中的那个,只是覃家千金的夫君,当朝一品的大司马大将军司徒逸大人,仅此而已。 府上内宅里添了位新主儿,已足够叶福并下人们忙碌了一阵子,偏偏前堂上,司徒逸又兴起一阵奇风。 他不知为何来了兴致,忽然郑重拜帖相请,款待两京所有有些名气来路方士道人。不但每一个都亲自款待,更往往与这些术士一见如故,秉烛欢谈,长留府中客居不去。 渐渐的,将军府里并两京之间,盛传司徒逸托病辞朝,实是躲在府中潜心修道,以求长生。 于是,天下术士趋之若鹜。 大将军府门庭若市。叶福奔忙无休,却发现,除了近身伺候的如夫人纹儿和大将军亲卫首领周校尉,众人都已渐渐见不到司徒逸本尊了。 唯见听雪馆里整日香尘缭绕,冉冉飘升。却没有人知道,司徒逸躲在小小楼馆深处,到底在修炼什么。整个大司马大将军府,陷在一片奇诡的安静中。 直到,嗣靖国公司徒翀坠马身亡的消息,像一颗千钧铜锤般,敲碎了历星楼里的安静,和听雪馆内的神秘。 司徒翀骤遇意外,长安城里立刻议论四起。大将军府里的一众下人们,身处风暴眼里,忙不迭的添油加醋,令隐晦的秘闻更加扑朔迷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一日,历星楼里的覃楠兮便听闻许多传闻。 她与司徒翀相熟,知他并非马术生手。而黄昏骑马独自出城,本就奇怪。更有人言之凿凿的说,看到有三个年轻后生,远远循着司徒翀的马出城......之后,便传来司徒翀坠马身亡的消息。而他出事时所骑的,恰恰正是司徒逸赠他的玉骢。 覃楠兮听的又惊又怒,可她到赶到听雪馆时,司徒逸已亲带着周校尉去往靖国公府了。 纹儿见了门口的覃楠兮,一反往日的恭顺,竟冒冒失失的抬手就拽起她的衣袖,将她向听雪馆内堂牵去。 覃楠兮微怒,驻足甩开她的手,冷道:“纹夫人这是做什么?” 纹儿急的几乎泪下,扑通一声跪到她面前,求道:“夫人,纹儿求你,求你进去看看,看一眼,夫人就知道了。” 覃楠兮垂望着她的眼泪,不自觉满心厌恶泛起,口气也变的冷淡而生硬,“我什么都不想知道。纹夫人且起身吧。免的稍后侯爷回来,看到纹夫人这般模样,还以为我给了你什么委屈受呢!” 纹儿一怔,只得起身。尚未站稳身子,她忽然灵机一动,疾步上前将听雪馆的木门紧紧闭合。 “纹夫人这是干什么?”覃楠兮不解的看着她。 纹儿默然望了她一眼,转身向里。片刻后,就见她抱着一个漆盒匆匆返回,“夫人,请看看这个。”说着,她满是殷殷期望的眼神,牢牢望定了覃楠兮狐疑的眼睛。 哪里需要辨认,只一眼,覃楠兮就已看出,纹儿手中的,正是曾经一直在她妆台上的药匣,心底微微一颤,她低声呢哝道:“这是?” 啪嗒一声,纹儿利落的打开漆盒。盒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多半盒黑色药丸。 “夫人,您是再清楚不过的。这药,原本是每天必须要吃的,您看这数目。”纹儿得了司徒逸的死令,不能也不敢向她透露,他的药早已被换做毒药的事实。她只能竭力启发覃楠兮,希望她自己看出门道。 可惜,覃楠兮纵再聪明,有魔念盘踞心间,只当纹儿这是在恳请她劝司徒逸继续吃药。 收起唇角隐约的苦笑,覃楠兮抬手合上漆盒,淡淡道:“听说侯爷如今迷上服丹修炼,可纹夫人最好还是劝劝侯爷。这些药虽不能助人成仙,却能祛人病痛,还是不宜耽搁。” “夫人!”纹儿见她没明白,气馁的垂下头。看着手中的漆盒,她微一迟疑,缓缓跪下身去。 覃楠兮隐约觉出些蹊跷,攥着眉头,深深的看着她。 “夫人”纹儿重重叩首向地,拜罢直起身子,高捧着药盒对覃楠兮道:“夫人,将军对纹儿,恩比天高。纹儿不能陷将军于无情无意之境。其实这药……” “纹儿~”一声断喝,伴着木门猛然撞开的声音,震断的纹儿的话,也打断了覃楠兮的疑惑。 司徒逸风一般掠了进来,一把拽起跪在覃楠兮面前的纹儿。 覃楠兮看着三尺之外的司徒逸,猛然怔住。 不过月余未见,他却足足瘦去了一圈,面色苍白,唇色暗淡。唯有那双琥珀般的眸子,和那一身半旧的天青色锦服,还依稀残存着些他往日的飞扬神采。 看着他惊急气恼的侧脸,覃楠兮莫名觉得鼻翼一阵酸涩汹涌而来。心疼伴着心酸,顷刻塞满了喉头。不见他,她还能骗住自己,他已不是他。可见了,心就完全脱缰了。 积蓄了那么久的心死如灰,怨怒痛恨,却抵不住一眼!只不过看了他一眼,那些心念,竟然就消失的无形无迹。只要面对着他,她的心从来都是自作主张的…… “将军!”纹儿的轻唤,点破了三人间微妙的静默。只见她怯生生的看了看司徒逸,又满是不甘的转望向覃楠兮。 “你下去吧。我和夫人有话说。”司徒逸淡淡对纹儿道,他说话的声音,柔暖的能化开三冬的寒冰。 可这样温柔的话语声,落在覃楠兮耳中,却寒凉无比,凉的她的心,生生漏跳了一拍。 纹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抱着药匣悄然退了出去。 司徒逸轻轻咳嗽了几声,解下身上的薄披风,转身看着覃楠兮,抢先道:“夫人前来,可是为了质问司徒翀的事?” 覃楠兮恍然回神,忍住眼泪转身道:“是,无论侯爷如何认定,司徒翀终究是侯爷的亲弟弟,他意外身亡,身后又没有子嗣族人,因而他的身后事,还请侯爷费心。” 司徒逸满眼血丝,他心知肚明司徒翀为何会莫名身亡。 自元夕至今,已近五旬。元平帝显然是没有更多耐心了。司徒翀是嗣靖国公,也是他的亲弟弟。元平帝这是要告诉他,君无戏言。 想到这里,司徒逸狠狠心,对覃楠兮讽道:“夫人这是以何身份恳求我善理司徒翀的身后事?是长嫂?还是旧好?” 覃楠兮闻言愕然,方才见他时忽起的满腔温柔,生生被他这句冷冰冰的嘲讽碾碎。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红肿的眼睛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司徒逸冷冷一笑,话语更见刻薄,“世人所谓不共戴天者,杀父夺妻。司徒翀虽是我同父兄弟,可其人兽行。坠马而亡,那是天不恕他!” 眼见她眼底腾起不可遏制的羞怒,司徒逸咬着牙接续:“可惜他身为先父幼子,又是袭爵公侯。他得身后事,终究有朝廷得仪制相应。司徒逸纵再愤然,亦不能违制。夫人明明知道这些,却还不忍枉自c心。这是憾恨不能垂泪灵前?还是不能与他同椁而葬?” “司徒逸!”覃楠兮厉声打断他,恨道:“你莫名其妙,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你,你到底何时变成这样听风信雨?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啊!” 司徒逸厉声相随,“哼!我自问从来待夫人和司徒翀都不薄,可夫人和我那好弟弟,你们又如何待我?” 覃楠兮气急,恨道:“既然,既然你信那些流言胜过信我!既然你这样容不得我!那我,我也不必再顾及你的身份名誉了。明日,我就搬去若水庵!”说罢,返身疾步向外。 “站住!”司徒逸自身后喝住她,“你要走可以,可有样东西,你必须留下。” 覃楠兮仿佛是被冬雷怔冻在了门槛处。她像尊冰雕般沉默了许久许久,忽然通透了。 周身已然凉透,她连回身再看他一眼都不愿,只冷笑道:“武定侯爷要的,可是苏先生所留的舞谱?” 司徒逸又悲又喜,她终究是聪慧剔透的,只需他诱导几步,她就能通透,虽然南辕北辙,可到底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几乎是屏着呼吸,司徒逸才勉强稳住声音,应得出答话:“是,舞谱你遥祭苏旭,我亲眼所见,不为难你。只是苏长卿的序跋,你须一字不落的写出来留下。” 覃楠兮没有回头,声音低弱的像是梦里的呓语一般。她缓缓的,低微的,却是清晰的说出了积压在她心底的所有质问:“从头至今,你做的一切一切,就是为了一步一到如今,一点点靠近那传说中的‘天命神受’?” “是” “百花宴上的刻意接近,云泽城外的舍命相救,若水庵里的冒险相见,都是因为我姓覃,我是爹的女儿。只有我,能替你,将爹的门生手收为己用?” “是” “你早就知道当年幽州大火的实情?你多年前就知道投奔你帐下的柳先生就是苏旭?你对我隐瞒他就是旭哥哥的实情,就是为了分别从我们口中得知‘传国玉玺’的下落?” “是” “潼关大战你一举北伐,联合四大节度使,*废帝禅位,你铲除萧崧一党,朝堂之上,排除异己,扶持自己的亲信接手戍北军。甚至,你甚至派人暗杀忠于皇上的我哥哥,这些也同样是为了你的打算?” 司徒逸看着她的背影,抑制住喉头的艰涩,缓缓应道:“是”。 覃楠兮慢慢回身,泪尽的双眼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陌生和疏远:“若我不愿将苏先生的遗字交给侯爷呢?下一个,又会是谁死于非命?” 司徒逸别开头,沉默不语。 “是我嫂嫂对吗?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司徒逸继续沉默,却悄然负起双手。 他天青的袖缘上,已淡淡渗着一丝血痕。 那是指甲嵌入掌心渗出的血。青衫鲜血,浅浅一道,也足够触目惊心,足以泄露他所有的心疼和坚忍。 他不能让她看到。 “好,我写。”覃楠兮又转身向外,飘渺的声音,随着她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那就请侯爷明辰拿休书来换!”